孙老爷子刚刚去世,萧慎以为她在缅怀祖父,太子殿下良心发现,宽慰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些。”
晓芙蓦然回头,不知道是不是萧慎的错觉,她眼中的星子更加明亮。
然后,萧慎就看见她笑着说:“祖父一直告诉我,有的人活着,但其实内心早就死透了,而有的人虽然身体死了,却一直活在这世上。祖父他这一生救人无数,也授我一身医术,我会将医术传承下去。对我而言,祖父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生活。”
萧慎愣住了。
有什么密密麻麻的/情/愫/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辞。
纵使他身边的那些名僚大儒,谁也没有这等见地。
……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生活么?
那个人也是么?
萧慎突然朝着晓芙走来,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他力道甚大,几乎是在摇晃她:“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晓芙吓到了:“什、什么再说一遍?”
萧慎:“就是刚才最后一句话!”
晓芙眨了眨眼,忘却自己说了什么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道火光闪现,萧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晓芙,将她往茜窗另一侧躲开。
而那根飞射过来的箭矢,上面绑着蜡油,一射入床柱,立刻燃烧。
下一刻,接二连三的箭矢也射过来。
晓芙被萧慎摁在墙角,她还算理智,萧慎却说:“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晓芙:“……”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阿福怎么还纠结她说的话?!
傅温言连忙带人赶来:“对方要用火攻!兄长,速速撤离!”
萧慎仿佛没有听见。
晓芙推了他一下,萧慎却是游神在外,毫无反应。
傅温言无法,只好上前,一手抓着晓芙肩膀,另一手抓住了萧慎的肩头,先把这两人带出客栈再说。
客栈的目标太过明显,很容易成为攻击对象。
傅温言顾及两人安危,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他带着萧慎与晓芙跑出客栈之时,一翩翩如玉的白衣男子突然从天而降,他手握折扇,唇角噙着风流笑意,落地之时,雪色衣摆微微晃动,如谪仙来这世间偶然驻足。
晓芙看呆了。
这是哪来的……仙男?!
傅公子已经足够好看,不成想还有男子会长成这副模样。难怪兄长离开桃花坞之后就再也不回去了。她就应该早点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此时,萧慎已经回过神来,他担心白屠会在晓芙面前暴露他的身份,抢言道:“这位是?”
傅温言也后知后觉,索性给白屠安了一个新身份,道:“兄长,你不记得了?这位是……表弟啊。”
白屠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晓芙身上:“两位表兄,这姑娘好生俊俏,是谁呀?”
晓芙只觉得眼前有道光,听着白屠雌雄莫辩的嗓音,她更是痴了,呆呆道:“这位公子,你也甚是俊俏。”
晓芙与白屠四目相对,两人都在欣赏着对方,仿佛是灵魂认出了彼此。
傅温言:“……”
萧慎:“……”
第27章 是我的人(1)
白屠在集市见过晓芙。
他自是很好奇, 如太子这般性情冷漠之人,怎会与一个女子接近。
难道就是因为她是药王后人?
不对……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看来京城马上就能有趣起来了。
白屠也喜欢美人, 他很快收敛一切眼中一切异色, 笑出三千风流:“这位姑娘, 你与表兄是何关系?”
晓芙脱口而出:“我与阿福只是萍水相逢!”
萧慎:“……”
不久之前, 还一口一声“夫君”,他此刻却成了她的萍水相逢?
傅温言眼观鼻鼻观心, 大概是明白了,太子与孙姑娘并非是郎有情妾有意, 而只可能是襄王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啧, 太子流年不利啊。
怎会沦落到今日的惨状?
傅温言对萧慎依旧是万二分的忠心, 但不知为何,见此景, 他的唇角有些难以自抑的动了动。
很想笑, 但憋住了。
白屠的桃花眼扫萧慎与傅温言,折扇在手中换着花样扇动,额头两侧的发丝随风浮动, 脸上荡漾着笑意:“不知姑娘作何称呼?既然是两位表兄的朋友, 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你可以称呼在下白公子。”
原来是白公子……
果然是人如其名。
晓芙脑中第一个念头是, 这位白公子所生的孩子,必然俊俏好看。可惜了……她已经骗了阿福,不能再骗一个。
晓芙道:“白公子,你叫我孙姑娘就好了。”
白屠当然知道孙晓芙是谁,他装作不认识,道:“孙姑娘, 怎么?你也要一道去京城么?我在京城颇有些势力,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孙姑娘不要跟我客气,尽管开口。”
晓芙连连点头。
好看的人,果然也格外心善。
人多好办事,她要想在京城找到兄长,的确需要帮助。
不过,晓芙也不是傻姑娘,内心精明着呢。然而,面上却是一副傻白甜的模样。
“多谢白公子。”
白屠与晓芙相谈甚欢,不远处的火势渐大,还有救命呼喊声连绵不绝。
客栈内还有其他住客。
白屠突然对身侧的男子说道:“速去救人!”
一言至此,他再度看向晓芙,态度温和:“孙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善良,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表兄这次是被人诬陷,这不……我特意从京城赶来,助他一臂之力。”
晓芙似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呢……阿福怎会谋逆。”
已经没什么存在感的萧慎,他的脸都黑了。
傅温言欲言又止,以防被白屠缠上,他还是少说话为妙。
白屠提议道:“客栈着火了,看来今晚是无法入住,不如继续往前赶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稍作休整。”
傅温言点头表示赞同。
萧慎自是无话可说。
晓芙却有满腔疑惑:“方才是有人要杀阿福?为何?”
萧慎对白屠使了眼色。
白屠的谎话信手拈来,他伸出长臂,揽过晓芙的肩膀,从背后看过去,晓芙仿佛是被他圈在了怀里。
“孙姑娘,你有所不知,想害表兄的人着实可恶,他们是做贼心虚,不止陷害表兄,还想杀人灭口。”
萧慎、傅温言:“……”理由牵强,却是很合适的理由。
晓芙一手捂着唇,回头看了一眼萧慎,但旋即又望着白屠,在他怀中,像只贴心的鹌鹑:“白公子,你真心善,竟特意来救阿福。”
白屠朗声一笑:“那是自然,我对谁都心善。”
傅温言:“……”
他真想一一列举这些年,自己因为白屠而遭受过的伤害。
萧慎眸光微冷,他算是看清楚晓芙的真面目了。好一个以貌取人的虚伪女子!
不对……
难道他就不好看么?
比起白屠,他哪里差了?
这时,一持剑男子大步走来,对白屠恭敬抱拳,正要行礼时,白屠一个眼神射了过去。
那男子一愣,又见郡王虚搂着孙姑娘,男子这才明白了郡王的眼神是何意,遂改了称呼,没有喊出“郡王”二字,而是道:“主子,客栈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妥当。”
白屠一挥袖,瞬间幽香飘散:“我知道了,尔等善后,我与两位表兄先走一步了。”
他咬重了“表兄”二字。
男子是郡王府的护院,跟着白屠一块长大,不亚于是白屠肚里的蛔虫,立刻明白了过来:“是,主子。”
看来郡王是要隐瞒傅世子与太子的身份。
就为了这位孙姑娘?
郡主不是要对傅世子下手么?
这又盯上了孙姑娘了?!
渣男啊!
男子内心一番嘀咕,默默退下了。
吱吱一直小心翼翼跟着晓芙,好不容易逃离客栈,她却见师姐根本没有瞧见她似的,心里难免难过。不过,师姐暗中交代过了,让她密切关注傅世子爷与阿福,她只能一直保持低调。
只有默不作声的人,才最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这是师姐教的,吱吱记得很清楚。
所以,她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像个隐形人。
不过,眼下又冒出了一个白公子,她要不要也一起关注着呢?
白公子搂到了师姐的腰了!
吱吱抿着唇,讲道理,她好生艳羡师姐啊。
京城的风水就是好,养出来的公子哥,一个比一个俊俏。
*
继续赶路一个多时辰之后,傅温言命人临时搭建了简易帐篷。
在野外,贴着地面歇息,可以随时轻易察觉到敌人的靠近。
萧慎身上的几处伤口需要换药,原本他大可以自行更换,毕竟,他素来就不喜人亲近。
但今晚不知怎么了,他直接开口,要求晓芙替他换药:“孙姑娘,你过来!”
既然对方说,她与自己只是萍水相逢。
那他也只能喊她孙姑娘了。
晓芙与白屠相谈甚欢。
她看着白屠俊朗清丽的脸,以及他雌雄莫辩的嗓音,还有清奇的骨骼,她恨不能好生钻研一番。
为医者的习惯改不了。
晓芙的目光几乎是黏在白屠身上的。
纵使她应下了萧慎,但对白屠还是一步一回头,十分不舍之态。
萧慎还看见,晓芙因为回头的动作,险些绊倒。
竟痴迷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
一开始,晓芙喜欢他的这张脸,现在见一个爱一个,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萧慎端坐在木桩上,右腿伸出,衣裳也/解/开了,露出了/胸/口/的几处伤口。
晓芙见状,也很识趣,主动蹲下身子,给他换药。
不过,晓芙从头到尾,都不曾正眼看萧慎。
从萧慎的角度去看,少女一袭白色孝衣,两边的麻花辫落在肩头,清媚却又透着清纯的脸蛋上,还有些可疑的羞红。
萧慎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的脸,又看着她的双手灵活的给他换药。
这时,晓芙一边忙碌着,一边问道:“阿福,你家里人长得都挺好看……那你还有其他表兄弟么?”
萧慎:“……”
一个白屠还不够,她还想要更多?
好一个得寸进尺的女子!
萧慎嗓音清冷:“孙姑娘难道忘记了,我失忆了。”
晓芙一愣,倏然抬头,对上了男人一双幽冷的眸:“阿福说的是,我险些忘却这桩事了。”
萧慎内心冷笑,他压根不曾意识到自己变得阴阳怪气:“那孙姑娘说说看,你我到底是什么关系?毕竟,我失了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晓芙:“……”
这就难办了啊。
她现在传宗接代的心情并没有那么急迫了。
而且一旦寻到了兄长,她就不必再肩负传递香火的担子。
晓芙笑了笑,没有再犹豫,道:“反正……你我又没正式拜堂,也不曾有过夫妻之实,不如就算了吧。”
发现男人脸色不对劲,晓芙立刻又道:“阿福,你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我配不上你。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姑娘。”
萧慎:“……”
伤害不大,但受到了侮辱。
他就这样被这女子,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她说算了,他们之间就算了?!
她到底是渣过多少人,才会如此不拖泥带水!
见萧慎眼神微冷,晓芙不安了,总觉得自己可能伤害到了阿福,她继续宽慰:“阿福,你千万莫要多想,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不够好。”
呵呵……
女子啊!
自古红颜皆薄情。
萧慎忽然一笑,他当然不在乎这所谓的“婚事”!
“孙姑娘,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那你我今晚就把话说清楚,今后你我二人再无任何瓜葛。”萧慎以前根本不在乎面子,强者岂会在意旁人如何看他?狮子是绝对不会理会犬吠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很担心自己的颜面被晓芙踩在地上碾压。
太子殿下强忍着暴戾,试图挽一下尊。
不成想,他面前的少女忽然展颜一笑:“如此甚好!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萧慎:“……”忍!
他已经被此女“休弃”过一次,他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
晓芙给萧慎的胸口换好药后,这便又检查他的右腿。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日,不过孙家祖传秘方有独特的效果,加之萧慎身子骨修韧健硕,右腿已大有好转。
晓芙刚给萧慎看右腿,男人毫无预兆的“嘶——”了一声:“孙姑娘,你是药王后人,你觉得我这腿几时能好?为何我会时不时抽痛?”
晓芙微愣,再度细细查看。
不远处正擦拭宝剑的傅温言唇角一抽。
太子殿下还会时不时抽痛?
是抽搐还不多!
方才他听见了一切,如今看来,这孙姑娘也不是一个善茬啊,根本不长情!与白屠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