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可怜人不是孙姑娘,而是太子殿下。
是殿下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傅温言内心连连暗叹,表面一片风平浪静,仿佛对外界充耳不闻。
但,孙姑娘是太子的药引子。她必须留在太子身边。
思及此,傅温言的目光望向了白屠。只觉得这家伙甚是碍眼!
这厢,晓芙查看过后,笃定道:“阿福,你的右腿小骨恢复的很好,最起码比我想象中的好,之所以会抽痛……许是正在长骨的缘由,你大可不必惊慌失措。”
萧慎:“……”不,他并没有惊慌失措。
晓芙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药包,道:“阿福,我就住在你隔壁的帐篷,若有伤痛,你可以叫我,毕竟你我也是相识一场。”
萧慎皮笑肉不笑,好一个相识一场,她之前摸过他、看过他,这些也不算数了?!
好!好得很!
萧慎客气道:“多谢孙姑娘。”
晓芙一离开,傅温言明显感觉到帐篷内的气氛骤降。
他想了想,组织好了语言,这才上前劝慰萧慎:“殿下,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不必因为一个孙姑娘就黯然伤神。”
萧慎原本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儿女情长,在年少时就断了一切念头。他的眼中唯有权势与那个位置。
但傅温言这一安慰,仿佛有人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萧慎正要开口解释反驳,但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只会越描越黑,遂只是冷眼相待。
傅温言从未见太子遭受如此委屈,又见他沉默不语,以为太子是深受打击,又道:“殿下,孙姑娘是你的药引,你只管利用她便是,男女之情……只会误人。”
这可是殿下这么多年来对他灌输的念想。
萧慎幽眸微冷,缓缓的瞥向了傅温言:“温言,你多虑了。”
傅温言欲言又止。
他其实很清楚,一个纵横/风/月之人,是最不容易为情所伤。
相反,铁树开花,才是最伤人的。
傅温言轻叹一声,眼神坚定:“殿下,无论如何,我都在。”
萧慎:“……”要不是腿伤,他会一脚把傅温言踢开。他一个大男人,要另一个男人在身边作甚?!
*
这厢,晓芙待在了自己的营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她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子,一晚不洗漱也无关紧要。
吱吱悄然无声的来到她的营帐,师姐妹两人很默契的住在一块。
躺下之后,吱吱在晓芙耳侧,道:“师姐,我悄悄观察了那位白公子,还在他手下身上偷来了这个。”
吱吱掏出一枚令牌,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清令牌上的“郡王府”三个字。
姓白的郡王……?
是京城白家么?
晓芙收起令牌,漂亮的含情眼微微发光。
她才不会相信那三人是表兄弟的关系。
明日她再挨近那位白公子,细细观察一番。
第28章 长夜漫漫(2)
师姐妹二人交头接耳一番, 吱吱贼嘻嘻的说:“师姐,‘梦浮生’已经下了,混在了驱蚊香之中, 他们不会有所察觉的。”
晓芙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一梦浮生, 中了毒的人, 会在睡梦中见到记忆最深处的东西, 又或者说是渴望至深的人或事。更关键的是,容易说梦话。
晓芙对吱吱道:“吱吱, 你先睡吧。”今晚,她要留个神, 她倒要看看那三人的秘密。
兄长曾经说过, 只要拿捏住了对方的秘密, 就能轻易掌控对方。
所以,她这才不择手段。
‘梦浮生’原本是由一种毒菇提炼而成, 会令人产生幻/觉, 被晓芙改良之后,就变成了如今无色无味之态。中/毒/者毫无所觉。
*
同一时间,浓郁夜色之下, 水长东痛心疾首。
他又损失了数名手下!
他就知道, 太子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死!
到了如今,水长东甚至开始隐隐怀疑, 太子萧慎会成为他杀手生涯的终结者。
整整五年了!
他暗杀了太子五年!
从退隐江湖,投奔了主人之后,他就一直在孜孜不倦的暗杀太子。数次失败的经验,差点就让他以为,萧慎就是凡人杀不死的真龙天子!
一黑衣人额头冒汗,刚从客栈逃生, 眼睛里还冒着火光:“头儿!咱们损失整整二十人!傅世子太过狡诈,竟安排了人偷袭!”
水长东深呼吸,暴躁使人失去判断力,他要时刻保持冷静:“傅世子此行只带了十多人,他哪来的其他人手?!”
黑衣人如实道:“白郡王也与太子等人同行了。”
水长东:“……!!”
白郡王是此次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倘若白郡王护送太子入京,那么他杀太子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水长东再次陷入“自己可能站错队”的错觉之中。
倘若太子真的是真龙天子,那他是不是应该良禽择木而栖?
“头儿?头儿你在想什么?”
水长东回过神,立刻掐灭了自己奔腾不息的心思。他在想什么呢?江湖人士,讲究的就是义气!他投奔了主子五年,自是要忠诚到底!
可一想到那些丧命的手下们,水长东又开始痛心疾首。
水长东:“把弟兄们都好好安葬了吧。”
黑衣人应下:“是,头儿。”
还有一大批不曾找到的手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
傅温言很警惕,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数次打盹之后,他终是脑袋一沉,以盘腿坐着的姿势陷入了沉睡中。
他实在太累了。
从太子出事之后,基本不曾睡过一个好觉。尤其是近日来到岭南,更是万般谨慎。
故此,饶是戒备如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梦境之中。
眼前浮光乍现,悠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他正身处庭院中央,四处挂着雪色轻纱。
轻纱如/妖/娆/美/人一般浮动,妩媚/多/姿,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搅得人心浮动。
傅温言觉得口干舌燥。
就在这时,轻纱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稍许,露出半侧美人脸,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美人放开轻纱,转身远去。
傅温言喊出声:“你是谁?”
回答他的只有美人妖娆的背影,她墨发及腰,头上毫无修饰,素若仙子。
傅温言追了过去。
他不是一个/好/美/色/之人,在萧慎的多年洗脑之下,对他而言,美人就是阻碍霸业的绊脚石。
然而,此刻,他遵从本心,一路追着那抹/妖/娆/身影。
追着追着,美人突然不见了。
傅温言驻足原地,四处张望,除却满目花海之外,再无佳人身影。他想知道那女子是谁,别去其他想法。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言,我抓到你了。”
这是谁的声音?
有些耳熟,但他却不曾听见过。
这女子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傅温言抓住了女子的一只手,仿佛是担心她要突然逃走,然后,他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傅温言顿时惊愕住。
“是你……”
面前美人笑了笑,桃花眼中映着傅温言的脸,他突然身子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当面/褪/下/了衣裳。
傅温言急了,大喊:“白屠,你要作甚?!你以为做女装打扮就能诓骗我!”
然而,就在眼前人一件件褪下衣裳后,傅温言被眼前一幕震惊了:“你……”
美人轻笑,将他扶倒在地,随即也/欺/身/跟上,她的右手指尖点了点傅温言的唇,低下头来,附耳轻笑:“别怕,给我生个孩子,你就完成任务了。”
傅温言:“……”
梦还在继续延绵,无休无止……
……
这厢,萧慎也在做梦。
在梦中,他得到了曾经渴望的一切。他问鼎帝位,乃九五之尊,是名副其实坐拥天下的男人。
立侍太监阿福上前:“皇上,该翻牌子了。”
萧慎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突然不允许任何人使用“阿福”这个名字,吩咐道:“朕命你立刻改名,另外,传朕旨意下去,在大庆,任何人不得使用这个名。”
立侍颤颤巍巍:“是,皇上。”
萧慎从龙椅上起身,并没有翻后宫嫔妃的牌子,而是直接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是他的母后曾经所居的宫殿,里面修葺的奢华精美,处处彰显一代帝王对自己心爱女人的独宠。
夜色将暗未暗,未央宫里里外外,皆已华灯初上。
萧慎大步迈入,让宫人不必进去禀报。
内殿,暗香浮动,这股暗香不同于其他任何一种花香,还伴随着药香。
是能够令得萧慎心安的气味。
目光所及之处,他看见自己的贵妃正在埋头写医书,他走了过去,一把夺过银狼豪笔,从背后圈住了她:“你也不怕伤了眼睛。”
他喜欢极了她的/含/情/眼。
这双眼看着他时,纵使神色冷漠,也会让他误以为,她心里是有他的。
萧慎习惯了贵妃的冷漠,他抱了她一会,掰过了她的身子,让她正面对着自己。
“朕来了,你不高兴?”
贵妃倔强,不答话。她素来如此,他毫无办法。
萧慎早就软硬皆施,但根本不管任何作用,他也有他的偏执与尊严,突然捏住了贵妃下巴,一字一句威胁:“芙儿,你若不听话,朕就让沈颢永远也回不来!”
这一招百试百灵,贵妃果然动容了。
萧慎却是高兴不起来,内心暴戾成瘾,在贵妃面前却是忍了又忍。
他突然不想忍了,把人打横抱起,大步迈向床榻,边走边低头对怀中人道:“朕已经给了你机会,你是朕的女人,朕不允许你想别人!今晚你就给朕生孩子!”
梦里三千纷扰,理不清的愁绪跌宕起伏。一时间,梦的主人沉浸其中,无法清醒。
……
同一时间,白屠又梦见了年少时期。
那一年的凛冬白雪,覆盖了几乎整座京城,庭院中的柿子树被压弯了枝桠。
他那与人私奔的父亲找到了。
父亲非但私奔,还与那女子/殉/情了。
尸首双双被找到时,早就冻成了冰块。
白屠看着那冻在一起,紧抱着的一双人,他站在原地,手握成拳。
父母告诉他,他这一世只能做男子,否则父亲会娶别的女人回来。于是,他从小兢兢业业当男子,文武双全。
他不明白,为何父亲还是/私/奔/了。
爱情这东西,当真可以让人不要命么?
他不信的。
所以,他四处沾花惹草,玩弄感情,男女不忌,可他一直以来,都是身心不动。从未对谁动过情。
爱情到底是什么?他不曾体验过。
次年开春,父亲的私生女找上门来了,她带着父亲的信物,可笑的是,那信物却是母亲的定情之物。
母亲狂笑:“好毒的算计!那人以为拿着本太妃的定情信物,就能保住这/野/种/一条性命么?!”
白屠知道,母亲要杀了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其实,他早就知道妹妹的存在。
是个心智不全的小傻子。
她生得很漂亮,像极了幼时的自己,但出生时染了风寒,高烧烧坏了脑子。
父亲为了护着她,也是处心积虑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白屠没有出手搭救。
他放任母亲去杀了那个漂亮的孩子。
可没过多久,他又后悔了,瞒着母亲派了数人出去寻找,但妹妹再无音讯。
“是我错了么?我见死不救,我嫉妒妹妹,至少她得到了父亲的爱。”白屠又站在了郡王府的庭院中,还是那样的凛冬白雪,他看着压弯的柿子树,喃喃自语,“妹妹,你在哪里?”
……
*
月色苍茫。
晓芙双臂抱着胸,在几个帐篷外来回踱步。
她纳闷了。
傅公子在梦里喊着白公子。
阿福竟然梦见了自己,还一口一声“芙儿”,喊得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而白公子梦见的人,是他的妹妹。
阿福与白公子的梦还可以解释的清楚,想来阿福对她动情了,或者说,他对她有过不轨心思。而白公子应该很是疼爱他的妹妹。
那么,傅公子呢……
对他而言,白公子才是他内心深处的那个人?
晓芙望着头顶的万里星辰,一时间,好奇之心难以浇灭。
京城的富贵人家,可真乱……
*
天才蒙蒙亮,东边浮现蟹壳青。
萧慎猛然间睁开眼,无数画面在脑子里盘旋,梦醒了,但画面一时间挥之不去。
他支起身子,目光幽幽的望向了那尴尬之处……
不多时,萧慎走出营帐,他步子古怪,看上去行走不便,与此同时,傅温言也醒了,他猛然惊坐起,先是震惊于自己的梦境,而后才意识到/.亵/.裤./内./的动静。
傅温言:“……”
一瞬间,白玉公子脸红如霞。
真是见鬼了!
白屠是最后一个走出帐篷的。他内心惆怅,就连摇折扇的动作也不如之前流畅了。
相较之这三人的颓唐与尴尬,晓芙后半夜睡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