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夫君柔弱不能自理——陈十年
时间:2021-09-28 09:21:26

  她身子虚弱得很,这一觉又睡了五个时辰,再醒来,房间里光线昏暗,太阳的余晖洒在窗户上,映在墙。
  隔了层影影绰绰的屏风,能瞧见霍停云在窗下坐着,似乎在读书。
  佛生瞧着这一幕,心中不由触动,想起从前听过的那些说书人讲过的故事,文弱书生,温润如玉,忽然有了画面感。
  奈何她实在没文化,不知道如何描述这一幕,于是在脑子里兜兜转转好一会儿,只蹦出了两个字:好看。
  霍停云可真好看啊,哪怕看过许久,她仍然忍不住地感慨。
  佛生醒了的消息,霍停云还没对外说。因此也没人来探望打扰。
  霍停云听见她的一位动静,放下书本,唤了声:“娘子可是醒了?”
  佛生应了声,便见那宽肩窄腰的身影渐渐靠近,绕过屏风,到了她眼前。
  佛生忽而觉得,霍停云好像也没那么弱不禁风,这么瞧着,身材还挺好的。想来是隔了层屏风看影子的效果吧。
  “今日的夕阳很美,娘子要不要去看一看?”霍停云扶她起身。
  “好呀。”佛生高兴地应答,只是她如今行动不便,怎么看呀?
  霍停云笑了笑,命向古推进来一物什,是一把奇形怪状的椅子,底下还有两个轮子。霍停云俯身,一把将她抱起。
  佛生一惊,连忙搂住了他的脖子。
  霍停云抱她上那椅子坐下,将她放下后,他还记得自己的人设,扶着椅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好一会儿。
  佛生连忙抬头查看他情况:“王爷不必逞强,可以让他们来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体重的确不轻。
  霍停云深呼吸,摇头道:“娘子很轻,是我不争气。无妨,多抱几次就熟练了。”
  他说罢,推着椅子背,轮子便转动起来,往外行去。
  只是在门槛处又费了些工夫,门槛颇有些高度,轮子卡不过去,只好又让向古将椅子搬出来,霍停云亲自将人抱出去。
  过了门槛,便柳暗花明了。
  霍停云推着她在朱栏游廊上走,看见橙黄色的夕阳,有一瞬间,佛生觉得自己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唉,可惜霍停云没有七老八十的日子了。
  她又有些难过。
  “下回待我伤好了,我也推王爷出来看夕阳吧。”她回头看霍停云的脸。
  霍停云点头,又思忖片刻,道:“娘子总是叫我王爷,太过生疏,娘子既然不喜欢唤夫君,也不喜欢唤停云,也可连名带姓唤我一声,霍停云。”
  佛生瞪大眼睛,当即反驳:“这不太好,太大逆不道了吧。”
  霍停云却道:“那娘子便唤我停云?”
  佛生对比了一下,妥协了,“行吧,王……停……停云。”
  霍停云推着她追着夕阳走,直到夕阳尽数消散,二人在廊下吹着晚风,十分惬意。
  “娘子,待咱们七老八十的时候,还同今日这般出来看夕阳,可好?”
  “好啊。”她心想,霍停云真乐观,还会自己安慰自己,她更不忍心打击他了。
  *
  第二日,太后与皇帝便听闻人醒了,皇帝日理万机,不方便随便出宫,便由太后一道带了不少东西来。不止太后来了,永宁公主也来了。
  太后拉着佛生的手感慨良多,又叮嘱了许多,视线特别落在她肚子上。至于永宁公主,那更是从头到尾都盯着她肚子看,简直要把她肚子看出个大洞来。
  佛生被她们看得都发毛,悄悄和霍停云商量:“要不然,咱们还是说错诊吧,再不然,就说这次病中孩子没保住?”
  霍停云沉吟片刻,点头:“也好,我去告诉太后娘娘吧。”
  佛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总之说完之后,太后是不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只是看她的眼神更为慈爱了。至于永宁公主,脸色更难看了。
  她试图追问霍停云说了什么,霍停云只是说:“没什么,娘子不必担忧。”
  行吧……反正事情解决了就好。
  她本来是这么想的,结果太后走后,整个王府上下看她的眼神,也不大对劲。
  霍停云倒没说什么,只是说,孩子没了,佛生特别伤心,伤心到神思恍惚,每日以泪洗面,让她们都别再提起这事,否则会刺激她。更是以这理由,挡掉了无数要来探望的贵夫人。
  后来事情传出去,大为离谱,甚至有人说,幽王妃怀了个神胎,替他们夫妇俩挡了劫数,便回天上去了。因此,幽王身体也会渐渐好起来了。
  当事人佛生:……………………
  谣言果然不可信。
 
 
第29章 二更   他对谁似乎都很好?
  嘴终归长在旁人脸上, 想管也管不住。佛生虽然觉得惊诧与不解,同时有些许无话可说,但过了几日, 终归是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她只觉得解决了两个大麻烦,永宁公主也解决了, 孩子也解决了,好耶。
  只是人生在世,麻烦到底是无穷尽的,除去这两个, 还有另两个。其一, 黑石那边如何处理?她没死,他们绝不会放过他的, 那日追杀她的那二人又怎么了?是回去复命了么?其二,魏起那边又如何了?他似乎至今仍没什么动作, 这简直不合乎常理。难不成,他忽然得了绝症将要死去, 所以忽然心生向善, 决定做个好人?
  ……这种猜测成真的几率,约莫是零。
  这两件事一日没处理, 佛生便始终提心吊胆着。
  只是在提心吊胆的同时, 又拥有巨大的快乐, 霍停云每日都给她喂药, 推她出门看看夕阳, 看看花,看云看天……甚至于,他还学会了给她梳头发。
  只是如此聪慧的霍停云,却被女子头发难住了。
  佛生又不喜喊痛, 霍停云只好将动作放得更轻,隔三差五就问一句:“不疼吧?”
  只是再怎么努力,始终……不堪入目。
  梅香与夏荷看着佛生头顶上那歪歪扭扭又松松散散的发髻,忍俊不禁,劝道:“王爷,您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霍停云苦着脸叹了声,将桃木梳子搁在梨花木雕花的梳妆台上,看着铜镜里那四不像的发髻,似乎有些苦恼。
  “罢了,我实在不会,还是你们来吧。”他已经学了好几日,不算毫无进步,毕竟起初他连最基础的绾发都不会。
  佛生也捂嘴笑:“王……停云你平日里自己伺候自己,怎么连这也不会?”
  她还是不大习惯唤他的名字,不过在唤他名字的时刻,她越发觉得,他们是平等的朋友了。
  虽然是名义上的夫妻,但这是假的,佛生心里清楚。
  霍停云于一侧圆桌上坐下,撑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温茶,有些无奈:“我自己的头发,不过是随意一弄就好,可你这头发却不同,不好随意弄。”
  佛生其实也嫌她们弄的发髻累赘,她自己从前梳头,只一把弄成个马尾,既方便行动,又方便打理。
  她既然嘲笑了霍停云,断不可能告诉他真相,便打着哈哈过去了。
  佛生有一处伤在大腿后侧,近膝盖处,那一刀伤得很深,简直要伤到经络。因此即便过去快半个月,她还是无法走动。
  周大夫与他们都一致说,要谨慎为上,不管怎么说,反正就是要按着她,不让她走。所以这半个月里,她都是被霍停云抱着,放在轮椅上行动。
  别说,霍停云抱了这么久,似乎是熟练起来了,也不如起初那么大喘气了。
  佛生笑说:“那看来我作用还蛮大的,让停云你也得到了锻炼。”
  霍停云笑着点头:“是,佛生作用很大。”
  在佛生的要求下,他也更改名称叫她名字了。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处实在和谐,夏荷与梅香皆是松了口气。
  霍停云正推着她散步,忽而听得通传,说是梅氏来了。过去这半个月,梅氏来过不少次,因为说话太过阴阳怪气,又爱夹枪带棍,每次都被佛生回怼得气鼓鼓地离开,又锲而不舍地来。
  梅香小声嘟囔:“梅夫人也真是的,怎么又来了?”
  佛生也不大喜欢她,不过这些日子行动不便,有她来,倒是多了不少乐子。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佛生还挺快乐的。
  梅氏扭着腰,装模作样地走近,“哎呀,你们在这儿啊?今日天气是挺好的,出来散散步啊,对身体好。你们俩这身体都不行,都得多晒晒太阳。”
  佛生笑眯眯地应着:“多谢二娘好意。只是方才还艳阳高照的,这会儿怎么会来了一块大乌云,将阳光都遮住了?不会是跟二娘来的吧?”
  梅氏脸色一沉,这不就是说她晦气吗?她再晦气,还能有霍停云晦气?克死三个老婆,第四个老婆也半死不活的。
  她挤出个微笑,道:“我一直觉得这王府里不大干净,要不要请个法师回来瞧瞧?若是有什么脏东西,便超度了去,你们觉得呢?”
  佛生摸了摸下巴:“还是别了吧,我怕二娘你啊,承受不住法师的超度。”
  梅氏吹眉瞪眼,“你这话……”不就是说她就是那脏东西吗?
  她每次都没讨着好,可每次都不服输,想从前霍停云一个人在的时候,几时会反驳她?
  她脸上抽动几下,按耐住情绪道:“是二娘多嘴,如烟也别生气。我这不是担心得病急乱投医么?”她淡淡瞥了眼两人。
  梅氏说到一半,欲言又止地,吊人胃口。佛生看不惯她这样子,便开门见山询问:“二娘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梅氏长长地叹息了声,道:“这事儿你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还是重原那日偶然间听见的。那日,无觉法师去见皇上,说最近掐指一算,有一个命格极好的女子会出现,她那命格正好与停云相补。皇上一听,自然欣喜若狂。魏督公便趁机说,待法师寻到此女,便给停云做侧妃,如此一来,对他身体有益。”
  她就不信了,都这样了,这杜如烟还能如此嚣张!
  佛生愣了愣,看向霍停云,“这倒是极好的,若是停云能因此好起来,再给霍家留下个香火,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梅氏一听这话,便又气急了,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这要是真有效果,那她的美梦岂不是更加遥远了?
  梅氏气得脸都青了,找了个借口便走了。
  佛生看着她的背影,掩嘴发笑,“我从前还以为只有市井泼妇才蛮不讲理,没想到高门大户里也有这种人。”
  霍停云道:“什么样的人,与他们身处什么样的环境是无关的。有人出淤泥而不染,自然也有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佛生嗯了声,想起梅氏所说的话,“若她说的是真的……”她倒不大信这些,但有时候又想,万一死马当活马医,也能有用呢。
  霍停云摇头:“我有佛生一人,已经足够。若是皇上执意如此,我便抗旨不遵吧。”
  “啊?”抗旨不遵四个字听起来好严重,“这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霍停云轻笑了笑,点头:“没什么大问题。”
  梅氏说的竟是真的,无觉法师找了三日,终于在青羊坊中一处住户家中,寻到了那个女子。那女子家中贫穷,皇帝便做主给了不少赏赐,要将她嫁给霍停云做侧妃。
  霍停云自然是拒绝,“多谢皇上好意,只是停云的身子自己清楚,已经误了一个姑娘,不能再误第二个。”说罢,又剧烈咳嗽起来,瞧着随时要昏倒过去。
  皇帝听他这么说,自然是心软。魏起添油加醋:“王爷这么说可就错了,即便不为自己想,也该为皇上与其他关心王爷的人想一想,法师此次可谓是泄露天机,为王爷谋求到了一线生机,王爷怎么可以拒绝呢?”
  魏起视线紧盯着霍停云,但他仍是那副病病歪歪的模样,似乎不谙世事,什么也不清楚。
  呵,倒是会伪装。
  皇帝又被魏起说服,劝他:“是啊,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堂堂一个女子,哪儿比得上你的身体重要。”
  霍停云俯身又是一阵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皇帝连忙替他拍背安抚,又命人去请太医来。待平复下来,霍停云似乎下定决心道:“回皇上的话,其实是臣对王妃爱慕难舍,不忍心让她受委屈。她定然是不会觉得委屈,可臣觉得她委屈。臣一个将死之人,还要三妻四妾地惹她伤心,实在不忍。”
  他双眼迷离,“皇上也知道,臣的父亲当年待臣的母亲也是如此,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他甚至搬出了霍致意,皇帝再次动摇,“那……那好吧。只是……”
  魏起不肯放弃,道:“既然如此,便让那女子进幽王府做个婢子,既离王爷近,又不会打扰王爷与王妃的深情,如此可算两全之策了?”
  皇帝拍手叫好:“魏卿这提议不错,便如此决定吧。”
  霍停云看向魏起:“多谢督公成全。”
  魏起只是阴恻恻笑道:“王爷言重了。当年老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咱家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似乎真在回忆当年,“老王爷与老王妃,当年可真是般配。老王妃生得昳丽非常,不似咱们汉族人,前些年,咱家在一本古书上看见才得知,原来老王妃竟是千密族人。那可真是一个美好的族群,能歌善舞,擅长织布,会自己染布料……可惜,不知为何忽然间便寻不到踪迹了,唉……”
  魏起说话的时候,观察着霍停云的反应。霍停云还是那模样,似乎不为所动。
  他移开视线,朝皇帝鞠了个躬:“皇上,王爷身子重要,不能耽误,便趁今日将那女子一并带回去吧。”
  皇帝点头,连连称赞。
  霍停云今日去见皇帝,佛生在府中担忧不止。其实这也不是件大事,顶多不过是多个侧妃的事,她与霍停云又不是真正的夫妻,他能多个真的妻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始终不舒坦。
  若是……若是霍停云更喜欢那女子,转而忽视她这个朋友,那她一定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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