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银灰色的长款羽绒服,戴着同色系的围巾,手里还提着公文包,看起来像是刚下班的样子。
大概是他也看见了她,愣了一下,随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着这边走过来。
樊松阳坐到里面,和梁柚正对面,把乔桥 * 对面的座位留给了路亦行。
“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见,这么有缘,大家就拼下桌,你们不介意吧?”樊松阳笑着,看上去很敦厚可靠的样子,活跃着气氛。
乔桥扯了扯嘴角,“不介意。”
难道还能说介意吗?
樊松阳就抬手让服务员过来加菜,又问她们想吃些什么,他来请客。
加完菜,他又找话题来活跃气氛,看见刚取了围巾的梁柚,愣了一下,说到:“这位女士,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乔桥心想,你倒是挺会搭讪,人家都结婚了你还有色心。
紧接着就听樊松阳说到:“我想起来了,那天圣诞节在电影院,和一个男人,排在我们后面的,对不对,亦行?”
亦行就看了眼梁柚,发现确实有点眼熟,但是又有点被她脸上的伤吓到。
联想起之前乔桥说是她闺蜜要离婚,又加上何明环说的家暴之类的字眼,推断出这个可能就是乔桥那个要离婚的闺蜜。
当时他们谈恋爱,乔桥说起过很多次,要介绍他给她闺蜜认识,但是从没说过要介绍闺蜜给他认识,他没见过她闺蜜,但是听她提起过很多次。
路亦行点点头:“是见过的。”
乔桥才明白原来不是樊松阳色心起来要乱搭讪,也就没有那么抵触。
想着刚刚梁柚和她说的那些以及那张秦澜和别人暧昧的照片,乔桥凑到她耳边小声问:“柚子,要不找她们给你打离婚官司吧,这个胖男人是路亦行的师哥,也是律师事务所的老板。”
梁柚就抬头看了眼樊松阳,樊松阳冲她咧嘴一笑,灿烂极了。
大概是樊松阳的气质太过敦厚老实,让人一看就觉得可靠,又或者,是他那咧嘴一笑太过灿烂,让人感觉到温暖,总之,梁柚深吸一口气,直接开口对他道:“我想离婚,请您帮忙。”
樊松阳嘴角的笑瞬间就凝固了。
不过很快,他就重新又扯了个微笑出来,点头道:“好的,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说着,把手机掏出来,笑着道:“要不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梁柚点点,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加了好友。
乔桥松了口气,转过头,才发现路亦行一直看着她。
“你看我干嘛?”她直接反问。
“你收到糖葫芦了吗?”路亦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什么糖葫芦啊?”乔桥眯了眯眼,恍然大悟,“那些是你送的?”
“嗯。”路亦行轻声应,“我每天都去送一串。”
乔桥:“……”
那他岂不是每天都去了她家?
更神奇的是,他爸居然还让管家收下放起来了?
略微有点不自在,乔桥撇了撇嘴,“谁要你送的糖葫芦 * 。”
“我只是想见你。”路亦行直白地说。
乔桥顿时更加不自在了。
以前他可没这么直白,更不会像这样说什么想你。
搞得人怪害羞的,这还有人呢。
“我可不想见你,”乔桥低下头在锅里捞吃的,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内心,“咱俩现在可没关系了。”
路亦行手里拿着漏勺帮她捞菜,应到:“可我想见你,想跟你有关系。”
乔桥一个手抖,刚捞起来的鸡肉又掉了下去。
这人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变得不要脸起来了?
路亦行把捞起来的菜放到她碗里,提醒到:“小心烫。”
乔桥低着头用筷子戳碗里的菜,有一搭没一搭地膈应他:“谁要你提醒,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我想提醒你。”路亦行说着,给她碗里又放了一块儿肉。
乔桥:“……”
樊松阳看路亦行这个木头今天都这么开窍了,他也赶紧拿出了他的绅士气度,照顾着梁柚。
给她捞菜,帮她倒热水,顺便讲点有趣的事情缓解她的心情,只字未提关于她脸上的伤。
他长得微胖,又高大,脸上总是带着笑,看起来就给人可靠的感觉,梁柚也就暂时抛开那些郁闷的心情和他聊天。
四个人坐一起,愣是各聊各的。
吃完饭,时间还早,樊松阳提议大家再去玩一会儿。
乔桥让他提一个好玩的地方,结果他直接开车把人带到了游乐园。
到了门口,乔桥看了看圆口的一群小朋友,问到:“这就是好玩的?”
樊松阳笑起来,一点没觉得尴尬,解释到:“这不是看梁柚心情不好吗,来这里放松一下。”
梁柚顿时尴尬地扯了扯围巾,樊松阳这样说,好像是专门带她来的。
她还没离婚,这样有一点小暧昧,跟秦澜有什么区别?
“要不,你们玩吧,我先……”
“没事,柚子,正好我们也很久没来玩过,既然今天来了,就玩一玩。”乔桥立即打断梁柚的话,把他留下来。
不管樊松阳出于怎么样的想法带他们到这里来,她都觉得,梁柚有必要放松一下自己。
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
玩一下这些刺激的项目,尖叫发泄一下也好。
他们进去买了票,只玩了两个项目就走散了,樊松阳和梁柚走一起,乔桥和路亦行走一起。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本来四个人,现在就变成俩人独处。
乔桥瞥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她旁边却又一直关注着她的路亦行,竟然很有打他一顿的冲动。
这还是她恢复记忆后第一次跟他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相处,他就走在她身旁,离得这样近,她都可以 * 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松木香。
她记得以前他是不用香水的,他的第一瓶香水,应该就是自己送的松木香调的香水。
一开始他不愿意用,还是她强迫他用的,没想到,五年过去,他竟然还一直用着这个味道的香水。
她心里其实有点复杂,这五年中,发生了很多事,如果她没有失忆,他们只是单纯地分开了五年,或许她现在已经忘记了许多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恢复记忆,那些事就像是发生在同一时间的平行时空,刚刚过去而已,记忆是这么清晰。
他们之间那些甜蜜的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
可是,终归和从前不同了。
不管是他,还是自己。
她实在还没想好,突然和五年后的他相遇,应该怎么相处。
她不说要玩哪个项目,路亦行也不问她,就这么跟在她旁边一直走。
一时之间,俩人都很沉默。
过了会儿,乔桥听见他喊:“悄悄。”
她没答应。
就感觉他的手有意无意地碰她的手背。
要开始耍流氓了?
乔桥往旁边躲了一点,以为他会收敛,没想到他不着痕迹地慢慢靠近,又碰了碰她的手背。
这一回乔桥没再躲开,就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那只温热的手又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见她没有反应,就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勾过来,顿住。
看她还没反应,紧接着,中指、无名指、小手指一根根依次勾过来。
最后,一把握紧她的手,大拇指温柔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路大律师。”乔桥转过头去看着他,歪着头,皱着眉,“请问,如果大街上有人想猥亵我,我把他打伤了,是不是算正当防卫,不需要负责?”
路亦行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到:“是,但——”
话音未落,乔桥一把捏住他的手,抓着他的胳膊,想来个过肩摔,没摔动,只好手肘往后,一下捅过去。
路亦行一下松开了她的手,闷哼了一声。
“你以为本小姐大白菜啊?你想甩就甩,想要就要?”乔桥拍了拍手,皱着鼻尖瞪他,“本小姐现在可不是十八岁了。”
“还有!本小姐可警告你,现在咱们不是男女朋友,这双手不是你想摸就可以摸的,给我规矩点,否则,”乔桥说着握紧拳头,举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打得你又哭又闹。”
路亦行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直接整个人愣在那儿,看着她话都说不出来。
乔桥见他傻愣着,气呼呼地吼到:“听见没有!”
路亦行的表情有了点变化,却又好像没 * 有变化,放弃挣扎一般,应到:“没有。”
“你!”乔桥气得狠狠瞪着他,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后,干脆一脚踩上他的鞋子,又恨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跑开。
凭什么啊!
当初她追他都追了那么久,还受了那么久的冷落,他倒好,想甩开自己就甩开自己,现在又想要自己了,竟然就可以直接摸她手?
简直是,简直是不可理喻无耻至极!
他今天要是敢追上来,她就——
乔桥转头去看。
他居然、真的没追上来。
第45章 记得
游乐园里周围人群成双成对, 就连小孩子都有玩伴,然而,乔桥却是孤身一人。
她有自己的矜持, 就算路亦行没有追上来, 她也绝对不会回头去找。
从前就是她主动的,凭什么这一次还要自己主动。
不仅没有回头去找他, 甚至都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
乔桥心里生气, 一开始走得很快, 到后来又慢慢放缓了脚步。
也许,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找到自己呢?
就慢一点,等等他。
他其实也没有很过分吧吧, 就是有点不自信,他也是受害者, 他也不是故意要和自己分手的, 他很爱自己。
如果他追上来,她也是可以勉为其难地跟他一起玩几个项目的。
摸、摸手也……可以接受吧。
乔桥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为他求情,就仿佛一个精分, 自我拉扯。
走出去好长一段路,她已经走得很慢了, 但还是没听到那道想听到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该不会偷偷跟在后面,不敢叫她,怕被她打吧?
乔桥撇了撇嘴, 故作矜持地假装看风景,悄悄地转过头去看。
身后人群拥挤,热闹非凡,却唯独没有他。
什么嘛!
这就放弃了吗?
只不过打了他一手肘,也没有打很多下, 就放弃她了吗。
以前他说那么多难听的话,她都跟在他后面,一直追着没放手,怎么轮到他,这么容易就放手了?
其实,也没那么爱吧。
乔桥心里酸溜溜地想着,把手机掏出来,再度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本小姐才不要这么卑微地念着你了!
眼眶一热,其实也很不舍。
但她终究是给梁柚发了条消息后就高傲地仰着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
路亦行手脚冰凉,嘴唇发抖,双眸涣散,表情呆滞,心里感觉就像有把大剪子,不断地将他的心揪紧剪断再绞碎。
司机默默地将空调温度调高了,笑呵呵地说:“今天是有点冷啊,看天气预报,晚上又要下大雪。”
路亦 * 行却如同木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司机嘴角的笑就显得有点尴尬,弧度慢慢消失,不再和他搭话。
就在刚刚,路亦行刚要拔腿去追乔桥,手机响了了。
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他眉头蹙了起来,本欲挂断,却又鬼使神差地接听。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一道男声着急地喊他:“亦行!快点回来!你奶奶晕倒进医院了!”
是徐意爸爸。
几乎是瞬间,路亦行脚下就转了个方向,跑出了游乐园打车。
路上徐毅爸爸把经过和他说了,原来是周玉芝昨天叫徐毅爸爸今天去她那里拿咸菜,他今天去拿的时候,敲门没有人应,他翻进去,才发现周玉芝躺在地上,刚刚打了120 ,救护车刚离开。
路亦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总之凭着最后一点尚算清醒的理智买了机票和车票,他就开始像现在这样发呆。
周玉芝今年79岁,虽然年纪大,但是身体一向还算可以。
她时常说,她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她替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儿以及孙女活下去的。
他们没能看到的这世界,她来替他们看。
前几年,她因为去帮邻居种果树,不小心滑到坡下去,摔了腿,虽然不是很严重,可也休息调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好。
从那后路亦行就不再让她做任何用力气的活,还替她请了阿姨照顾她。
可是周玉芝答应他不再去干活,却也不让阿姨照顾。
老人家过惯了苦日子,不缺吃不缺穿,有足够的钱花,孙子也孝顺,她其实很满足了,不需要别人照顾。
路亦行当时劝了她很久,说他们离得这么远,如果没人照顾她,他在鹤呈会很担心。
但是周玉芝一定要坚持,她认为自己可以买菜做饭洗碗,衣服也有洗衣机洗,每天都不需要操心什么,而且周围有这么多邻居,真有什么,可以找他们帮忙。
路亦行不想惹她生气,请阿姨这事儿业绩不了了之。
好在这几年周玉芝倒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没出什么事,每年路亦行回去看她,陪她过年过节,她还会像以前年轻那会儿给他做些好吃的。
路亦行一时之间就忘了,周玉芝其实过了今年就八十岁,是一个很需要别人照顾的老太太。
那天他要来鹤呈,周玉芝看着他收拾衣服,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过年,只让他多穿一点。
他停下收 * 衣服的手,蹲在她脚边,想告诉她,自己要去找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他曾经把她弄丢了,想去把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