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也不好。”
他笑了笑,语气不乏宠溺之意:“那就一直当个小孩。”
江苑也笑,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坐正了身子:“这话不是痴人说梦吗。”
怎么可能有人能一直当小孩。
贺轻舟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说这话时,目光仍看着前方路况。
江苑只能看见他的一个侧脸,世人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他却两头占尽,骨相与皮相皆是好看的。
也难怪他自小追求者便多,人们都对美的人或物多一些滤镜。
她轻笑,不再开口。
从这儿去提前预订好的餐厅,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张医生他们已经到了,包间没有了,只能坐在厅里。
角落那块,张医生抬手招了招:“这儿。”
江苑过去,随意寻了处位置坐下。
此时大家正热热闹闹的讲着话。
贺轻舟不过停车多花费了些时间,等他进来时,江苑身侧都坐了人。
他只能在她对面坐下。
明明主人公是别人,话题中心却不知怎的,到了贺轻舟身上。
在场的异性好像明显对他更感兴趣。
什么工作,多大了,哪儿人,有女朋友了吗,和江医生是什么关系。
他情绪不外露,巧妙的敷衍过去。
叫人能听出来是敷衍,却又找不到话来挑刺。
身侧那个女医生靠近江苑,小声吐槽道:“看着年纪轻轻,怎么我在他身上看出一点老奸巨猾来。”
也不知怎的,听到这样的词语被用在贺轻舟身上,江苑觉得有些好笑。
忍了忍,没忍住,便真的笑出了声。
一时之间,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她身上。
江苑和他们道歉,让他们别在意她,继续刚才的话题就行。
贺轻舟淡漠的神情,却在那一瞬间变得柔和。
甚至于,眼底也染上一抹笑意。
那顿饭吃的还算热闹,夏野给他们表演了几个即兴节目,说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大概率是听不着了。
让他们这次一定要认真听。
他唱歌五音不全,但又极度热爱唱歌,以前也没少唱,还总被嫌弃。
有人打趣道:“也只有江医生是你的忠实听众,我们可欣赏不来。”
夏野故作感激的将头靠在江苑肩上:“你们懂什么,江医生和我可是灵魂伴侣。”
也不知是被这个词语刺激到了,还是因为他此刻勉强算得上亲密的举动,贺轻舟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什么喜怒不显,什么情绪不外露,在此刻仿佛都成了狗屁。
有人注意到了,轻声咳了咳,用这作为暗示提醒夏野,注意分寸。
但这种暗示法好像只对中国人有效,他压根就没接收到。
最后还是江苑将他推开的,她笑着说:“你的歌虽然难听了点,但还是可以让人放松情绪。”
于是,又是一阵笑声。
夏野说怎么连她也学坏了。
饭吃到一半,大家开始喝酒,张医生拿着酒瓶子就要给贺轻舟倒。
他抬手挡住杯口,礼貌的谢绝:“开了车,就不喝了。”
如此,张医生才点头笑笑,差点忘了。
席间氛围热闹,贺轻舟还是不大适应这些,中途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出去的时候碰到过来抽烟的夏野,他递给他一根。
贺轻舟没接:“戒了。”
夏野笑道:“烟有什么好戒的。”
贺轻舟对他没什么好感,连那点浮于表面的礼貌都懒得伪装,绕过他便要离开。
夏野说:“江医生以前经常和我提起你。”
于是,脚步顿住。
外面的台阶上,一个站,一个坐。
贺轻舟靠着罗马柱,指间夹烟,模样懒散。今天天气不好,天色阴沉。头顶稍显昏暗的灯落洒下来,更显清绝禁欲。
灰白色烟雾也被这风给吹散。
夏野一根烟抽了大半,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从前他还一直在想,能让江苑这样的人都心心念念的人,该是什么样。
他在脑海里构想过很多张脸,但和面前这个人比起来,还是太庸俗了些。
也难怪她忘不掉。
“不想知道江医生是怎么提的你?”
贺轻舟眉头皱着:“你他妈以为我为什么站在这,为了和你一起吹冷风?”
夏野一激灵:“怎么还骂上了呢,我可告诉你,江医生可不喜欢爆粗口的男人。”
贺轻舟本来对他就没什么耐心,眼下是被耗的一点都不剩了。
烟都抽两根了,还跟个哑巴似的坐这儿。
他把烟掐了:“现在能说了?”
夏野叹一口气,突然又不是很理解江苑的喜好了。
面前这人除了模样好点,脾气那是真的差啊。
“她说你叫贺轻舟。”
贺轻舟安静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没了?”
夏野点头:“没了。”
“操。”
他转身进去。
夏野:“......”
谁让他骂人来着,他故意不说,气死他!
-
贺轻舟怕被闻到身上的烟味,把外套脱了才进去的。
江苑应该是喝了点,脸有点红,此时正醉醺醺的笑着。
一群人在那里讲着之前发生的那些蠢事,她听的倒是安静。
偶尔有人提到她:“之前那个南非人不是还和江医生求过婚。”
江苑好脾气的笑了笑,随他们打趣。
夏野还在外面抽烟,她身侧此刻空出一个位置来。
贺轻舟坐过去,给她倒了杯水:“喝了多少?”
她摇摇头,接过水杯,小口的喝着。
“一点点。”
一点点就醉成这样。
他无奈,又给她倒了杯水,问她难不难受。
仍旧摇头:“头有点疼。”
贺轻舟给她按了几下,注意着力道,既不会弄疼她,也能起到按摩的作用。
江苑被他按的昏昏沉沉的,开始困了。
贺轻舟便扶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旁边几人看见了,笑容暧昧的交换了下眼神。
实在是这举动太过亲密,想不多想也难。
因为江苑喝醉了,所以他们让贺轻舟帮忙把她送回民宿。
他们几个待会还得送夏野。
贺轻舟点头,轻声问江苑还能不能走。
她点了下头,仍旧睡着。
贺轻舟无奈的轻笑,看到她刚过膝盖的裙摆,用自己的外套替她遮住腿。
然后抱着她出了餐厅。
她还是太瘦了些,哪怕和从前比起来,稍微长了些肉。
但体重还是轻。
抱起来丝毫不费力气。
将她放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手撑着一侧准备起身时,她侧了下头,又往一旁靠去。
此时的贺轻舟上身微倾,在她身前。
离得近,于是她刚才的动作,便让唇瓣从他脸颊上擦过。
一霎,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跳动出来一般。
他呼吸稍微重了些,手上力道无意识的收紧。
过了很久,他才稳好心绪,从副驾出来。
直到上了车,他才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泛红的脸。
以及脸颊上那抹浅红色的印记,和江苑的嘴唇是同个色号。
江苑眼下是真的彻底没了意识,睡得沉。
贺轻舟放慢了车速,开的平缓。
所以耗费的时间也比来时多了许多。
她清醒时安静话少,睡着后反倒闹腾起来。
梦话说了一路。
但都不真切,听的模模糊糊。
车子停在民宿外,这儿是有专门的停车位的。
贺轻舟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将车门打开,替她把安全带给解了。
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搂过她的膝窝,她太瘦了,腿也纤细,整个人都被圈在他怀里还有富余。
两人的体型差异还是很大的。
贺轻舟不清楚她的房间是哪个,又不好一间间的推开来找。
好在民宿老板刚好过来,瞧见他了,愣了愣。
第一次见到的陌生面孔,难免带些警惕。
贺轻舟简单的和他做过自我介绍,他是江苑的朋友。
她喝醉了。
然后礼貌的询问,她的房间是哪个。
先不论外貌,单就他的穿着和气质,也不像是坏人。
民宿老板便放下了戒心,手往楼上指:“左手第二间,门牌上画向日葵的那间。”
贺轻舟同他道过谢,然后抱着江苑去了二楼。
门推开,有股熟悉的清淡花香。
他将江苑放到床上,动作温柔的盖好被子。
也没离开,而是拖了张椅子过来,就在床边坐着。
看着这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
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明明人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
可为什么,有的人却能让他想忘也忘不掉。
他靠近一些,数她的睫毛有多少根。
数到一半被自己的幼稚举动给弄笑。
江苑喝的不多,两杯而已,醉意也浅显,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醒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
头有点晕,穿上鞋子下床,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刚下楼,听到厨房传来声响。
好奇的走近。
贺轻舟没穿外套,只着了件白色衬衣,袖口往上卷了几截。
此时正切着菜。
他厨艺好,刀工也好,不像江苑,切个菜得还得比划半天。
就那么几下,中间丝毫停顿都没有,土豆就被切成了厚度一致的片状。
许是听到身后的声响了,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
瞧见江苑了,他问她饿了没?
江苑笑说:“还没。”
他点头,把准备好的食材分别放进碗里,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
洗净了手,将腕表戴上。
“给你煮了醒酒汤,先喝完。”
江苑看见他脸上的红印了,形状和色号都有点熟悉。
她沉吟几秒,伸手指了指自己脸颊上同样的位置:“你的脸,这儿。”
贺轻舟愣了一下:“什么?”
江苑点开手机里的相机,屏幕翻转对着他。
贺轻舟拿了纸巾擦掉,倒显出一副自己也是才知道的模样。
“可能是你刚才亲我的时候不小心沾上去的。”
第五十八章 娶
江苑发愣的时候表情总有些呆滞:“我亲你了?”
得到的效果还算满意,贺轻舟把纸巾扔了,背靠流离台站着。
“没事,反正你也喝醉了。”
绝大部分的时候,他是控制情绪的那个人,而不是被情绪控制。
就像此刻,他能很轻松的让自己处于一个大度受害者的位置。
于是江苑和他道歉:“对不起,我很少喝酒,也不知道喝醉后会变得......这样......”
随便。
他点头:“我理解。只是被亲了下脸而已,没关系。”
她将他最后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没关系吗。”
他笑了下,却意有所指:“总不能让你对我负责吧。”
他一直在想,从前自己没法彻底走入江苑的内心,是因为她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理智的过了头,便成了冷血。
那现在呢,她已经实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也变得毫无后顾之忧。
轮也该轮到他了吧。
窗户不知是何时被风吹开的,窗帘也到处乱慌,雨水飞进来。
贺轻舟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觉着这风起的真不是时候。
他过去把窗户关上,忽略了江苑似在认真思考的那句反问。
“对你负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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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去送夏野了,家里也没其他人。
江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贺轻舟坐在一旁陪她一起看。
男人长腿交叠,坐姿几分慵懒闲适,注意力却全然不在电视上。
总是看着看着就去看江苑了。
最后放下腿,坐直了身子,轻咳几声。
用咳嗽声来掩盖自己一点点往旁边挪的动作。
好在江苑看的足够认真,并无察觉。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贺轻舟已经在她身侧坐着了。
挨得近,衣服都碰着衣服了。
她是先闻到他身上那股乌木香,然后才回的神。
比起乌木香,更多的是檀香。
江苑倒没太过关注他为什么坐的离自己这么近,而是想起先前在寺庙外遇到他。
“我记得你从前不信这些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贺轻舟抬眸看她:“什么?”
她说:“寺庙。”
贺轻舟轻笑一声:“现在其实也不太信。”
她挑眉:“哦?”
贺轻舟突觉这些年她确实是变了的。
变“坏”了。
他便是又一阵轻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吗。”
虽是在笑,可眼神总透着几分哀怨,“那些年你一点音讯都没有,我每日担惊受怕,却也帮不了你的忙。只能在家抄经书给你祈福,想来也窝囊。但总归是平安回来了。”
这几日与江苑重逢,他一句稍重些的话都没讲过。
这句话难得算是吐露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