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不干了——深碧色
时间:2021-10-10 09:31:58

  见她沉默不语,裴承思提议道:“我难得腾出个空闲来,要不要出去逛逛?”
  云乔很想刺他一句,问,怎么肯让自己离开这别院了?但话到嘴边,又觉着这种赌气的话毫无意义。
  她并不能从刻薄裴承思这件事上,获取到任何愉悦感。
  加之出门的诱惑的确很大,云乔斟酌片刻后,点了点头。
  别院这方田地实在是让她看烦了,她要先去散散心,寻个好去处与裴承思摊牌。
  恰逢中旬,圆月高悬天际,月色如水。
  云乔才刚出门,便觉着阵阵凉意涌来,瑟缩着肩。
  裴承思从明香手中接过斗篷来,替她披在肩上,修长的手指绕过青色的系带,在她身前打了个结。
  他做这事时竟莫名透着些专注。
  云乔仰头借着月色打量裴承思,恍惚间,倒像回到在平城。
  并没什么朝局政务,更不必思虑什么身份地位,他们只是那小镇上再寻常不过的一对夫妻,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裴承思对上这再熟悉不过的目光,低笑了声:“你若再这么看着我,我可就……”
  云乔从回忆中惊醒,目光霎时冷了不少,转过身大步往外走去,将他留在了身后。
  但裴承思长她许多,个高腿长,转眼间就跟了上来,问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云乔仰着头,在原地转了圈,随即拿定了主意:“去明月台吧。”
  裴承思有些意外,眉尖微挑。
  与热闹的朱雀街和坊市相比,明月台其实算是个冷清的去处,平日里并没多少人会去。
  他并没料到云乔这样爱热闹的,竟然会想要去那边。
  云乔一见裴承思这反应,就知道他早就忘了旧事,却也没什么生气的心力了。
  “从前,我曾问过你京中是何模样?你说自己只在少时来过,忘得七七八八,只依稀记得有个明月台。”云乔拢了拢披风,“还说,等将来高中之后,要同我登台赏月。”
  经她提醒之后,裴承思总算回忆起来,一时间不知该说是自己记性太差,还是云乔记性太好。
  云乔分明看都没看他,却猜中了他所思所想,直截了当道:“与记性无关,只与上不上心有关。”
  她听到那话时,是当真畅想过将来之事;可裴承思不过随口一提,自然不会记到如今。
  这事若放到从前,云乔兴许会佯装生气,嗔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眼下自己将个中缘由挑破,非但没有失态,甚至可以算是心平气和。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练字、习琴居功甚伟。
  也可能是因为,她已然看明白了裴承思,所以不会再因为期待落空而备受折磨。
  可裴承思心中却觉着别扭。冷静又理智,是他先前对云乔的期望,所以才会遣梁嬷嬷过去教她规矩礼仪,磨她的性子。
  眼下已经有这个苗头,可他却并没如愿以偿的欣慰。
  他甚至宁愿云乔瞪着眼嗔怪自己,也不想听她轻描淡写地说,“只与上不上心有关”。
  就这么心思各异地到了明月台。
  此处远不如朱雀街的夜市热闹,人少,兜售各色零嘴、饮食的摊贩也寥寥无几。云乔自顾自地四下看了圈,只买了包果脯,而后随着裴承思登台。
  两人并没让仆从挑灯引路,而是让人都留在了台下,借着如水的月光拾级而上。
  裴承思怕云乔踩空,顺势握住了她的小臂,随后却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还瘦了?”
  他虽拘着云乔,但在一应用度上从未短缺过。
  大内上好的补品流水似的拨,各地进贡来的新鲜瓜果,也吩咐內侍记得往别院送一份。
  可非但没将云乔养回平城那时候的体态,甚至还更瘦了些,纤细的腕骨竟已经有些硌手。
  云乔信口胡诌:“兴许是因着京城的水土不养人吧。”
  裴承思被她这话给逗笑了,眉眼舒展开来,温声道:“等到了宫中,让太医日日去请平安脉,给你调理身子。”
  “我哪有那么娇贵?”云乔登上高台后,拂开了裴承思攥着她的手,拈了片杏子梅。
  月华倾泻而下,从高台眺望,能将大半个京城尽收眼底,也能望见华灯簇拥之下如白昼一般的朱雀长街。
  云乔倚在石栏旁,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
  夜风将她的鬓边的散发吹开,稍显凌乱,却又添了段别样的风情。衣袂翻飞,倒有几分“若流风之回雪”的意味——如果她手中没捧着一包零嘴的话。
  裴承思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留许久,唤了声:“阿乔。”
  云乔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尚未反应过来,便觉着眼前一暗,月光被遮去大半。
  被夜风吹得泛凉的肌肤上有温热的呼吸拂过,随即唇上一热。
  裴承思捏着云乔下巴,辗转缠|绵,可在试图撬开她的唇齿时,却被那尖利的小虎牙咬了下。
  云乔伸出手,抵在裴承思肩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分得远了些。
  裴承思背着月光,以至于看不真切神情,但云乔想,他现在脸上应该写满了疑惑不解。
  “你不会以为,陪我出来逛一回,就能将先前的事情给含糊过去吧?”云乔勾了勾唇,仰头认真道,“上次分别时,你说要各自冷静一下再谈。我这几个月已经足够冷静,也等你那个回答等了许久……”
  “你不给我明确的答复,那在我这里,就不会翻篇。”
  裴承思的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他并不喜欢被人这样咄咄逼问,哪怕是云乔也不行。
  就这么相对沉默了会儿,见云乔的态度仍旧未曾有半分松动,裴承思这才开口:“你就一定要同我闹到不欢而散吗?”
  云乔并未因他这责问而退缩,反问道:“若是朝中出了事,你也会像对我一样敷衍,粉饰太平吗?”
  裴承思扶了扶额,仿佛她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你若是说不出口,那就我来说吧——你将我看做猫狗一样的宠物,合你心意了就奖赏,不合心意了就责罚,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想着教到满意为止……”云乔越说越快,随着裴承思的逼近向后挪动,直到身体抵在了石栏之上。
  裴承思与她额头相抵,哑声道:“这话既糟|践你自己,也曲解我的用意。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两人离得这样近,呼吸可闻。
  云乔嗅到他衣裳上熟悉的沉竹香,原本激动的情绪得到些许缓解,随即向后仰了仰身子,想要避开他。
  裴承思却并没要放过的意思,紧紧地扣着她的腰。
  果脯早就撒了一地,云乔想要掰开裴承思的手,但力量太过悬殊,并没能成功。
  “你将我幽禁在府中,是想让我静思己过,好好反省……”云乔倒抽了口凉气,问他,“但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裴承思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幽深。
  “我想——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将你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了。”云乔的声音很轻,随即被凉风吹散。
  月光照在她清丽的脸庞上,原本顾盼神飞的一双桃花眼,此时却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
  裴承思心中莫名爬上一丝慌乱,但话音中不自觉地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你再说一遍?”
  “从今往后……”
  顶着他这样的注视,云乔竟当真要把那话重复一回。
  只是才刚开口,就被裴承思堵住了唇舌,后半截化成了含混不清的呜咽。
  云乔背倚在冷硬的石栏上,硌得有些疼,而裴承思还紧紧地拘着她的腰,力道之大,简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不开,不由得恼怒起来,尖尖的虎牙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随即有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可裴承思竟还未松开,甚至抬手扣住了她的后颈,吻得更深|入了些。
  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将那句说出口的话,收回似的。
 
 
第25章 
  云乔从没像现在这般直观地感受到她与裴承思之间力量的悬殊,任是怎么挣扎,都没能从他手中挣脱。
  唇齿间混着酸甜的梅子味和铁锈一般的血腥味,让人无所适从。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承思才终于退开些。呼吸总算得以顺畅,云乔侧过头,大口地喘着气。
  裴承思的态度缓和了些,他抬手蹭去了唇角的血渍,话音中带了些无奈:“可真是牙尖嘴利……叫我明日怎么见人?”
  “你活该。”云乔没好气道。
  方才有那么一瞬,云乔简直觉着裴承思像是要吃了自己似的,分外狠戾,与她记忆中那个温润内敛的书生判若两人。
  是他来了京城之后变了?还是他从前就是这般,只是她没能觉察到?
  云乔毫无头绪,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她并不喜欢这样的人。
  她心中这样想着,也如实说了。
  “我很讨厌被人强迫,”云乔抬眼直视着裴承思,强调道,“若再有这么一回,我就真要同你翻脸了。”
  现如今敢这么跟裴承思说话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旁人不管背后如何非议,到了他跟前,都会恭恭敬敬的。
  也就是云乔,才会心中想什么就同他说什么。
  她从来就是这样,爱憎都不加掩饰。
  裴承思知道云乔的脾性,也没同她计较,微微颔首以示自己听了进去,而后道:“更深露重,再留下去对身体不好,不如回去吧。”
  云乔恋恋不舍地看着这夜景,头也不回道:“不必急着将我关回那笼子去。”
  裴承思有些无言以对,毕竟事情的确是他做的。
  其实当初会下令禁足云乔,是许多缘由掺杂在一起促成,既恼怒她偏袒着外人忤逆自己,也想着磨一磨她的性情。
  这些日子下来,她书画倒是学得有不小上进,可性情非但没有磨平和,甚至愈发尖锐起来。
  要知道,云乔从前是绝对不会接二连三拿话刺他的。
  再加上方才那句让他失态的言辞,裴承思已然意识到,他真正磨去的,其实是云乔对他的爱意。
  这一念头出现在脑海中后,竟有些慌乱。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云乔这里其实是有恃无恐。
  因一早就知道云乔爱他,所以行事前并不会顾虑太多,也的确不会像对待政务那般思虑周全。
  云乔先前所说的那些,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控诉。
  而直到如今,云乔不再退让、忍耐,而是直截了当地将不满捅到了他面前,裴承思才总算正视了这一点。
  他一向认为,“后悔”是最无用的情绪。可眼下却不由自主地想,若是重来一回,他兴许不会再这样激进地对待云乔。
  “是我不好,”裴承思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今后你若是想离府,去哪里都随你。”
  “我在宫外也没多少日子了,”云乔回过头瞥了他一眼,“我能不入宫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信口一提的玩笑,可裴承思却莫名觉着,她是当真在考虑此事。
  “不能,”裴承思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太过强硬,将语气放缓了些,笑道,“礼部与尚宫局早就在筹备封后之事,圣旨已下,满京城都知道你将为皇后。你若是不入宫,那后位要给谁来坐?”
  云乔不是不清楚这个道理。
  不可否认的是,裴承思为了能立她为后费了不少功夫。而今此事已昭告天下,别无选择。
  她对裴承思的不满,还没到要闹得天翻地覆的地步。
  但她也没打算这么轻易就点头,入宫可以,但怎么说都要先约好条件。
  “你知道的,我这些年东奔西跑惯了,除非真将我锁起来,不然做不到在一处天地困着。”云乔同他商量道,“皇宫虽大,但总有看烦的一天,所以我希望能有私下离宫的权利……”
  见裴承思皱眉,她随即又补充道:“就像你现在这样。”
  这例子用得实在是好,裴承思噎了下,片刻后开口道:“可。但不能太频繁,最多三月离宫一次。”
  “一月一回。”云乔拿出了做生意划价的态度。
  最终商议之后,定成了两月一回。
  裴承思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她要多加小心,万一消息传出去,无论是朝臣还是太后,都不会轻而易举揭过去的。
  云乔拢着披风,随他下明月台,行至一半忽而想起白日的事,又说道:“我知你如今高高在上,习惯了独断专行……但若是与我相干的事,最好还是提前与我商量。”
  “哪怕改变不了什么,也会叫我好受些。”
  她语气仍旧是淡淡的,但裴承思却从这话中听出些委屈来,心中一软,当即便应了下来。
  他答应得这般顺遂,可云乔也并没多高兴,只觉着从前被三言两语敷衍过去的自己太傻了些。
  就如元瑛说的那般,像个做赔本生意的冤大头。
  夜色朦胧,云乔这一走神,便没能看清楚脚下的台阶,竟踩空了。
  好在裴承思一直留意着,眼疾手快地揽了她的腰,才不至于狼狈摔倒。
  “怎么样?”裴承思才问出口,就见着云乔疼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是扭着脚踝了?”
  云乔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伤着了,疼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点了点头。随后便觉着身体一轻,被裴承思给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勾着裴承思的脖颈,但到一半,又将手缩了回去。
  裴承思将此看在眼中,百感交集。
  伸手是这些年养成下意识的习惯,收回去,则是眼下真正的倾向。云乔先前同他说的那句话并非赌气,感情消磨之后,今时与往日,的的确确是不同了。
  马车之上备着常用的药物,裴承思借着灯火看见云乔疼得煞白的小脸,起身翻出跌打药酒来,同她道:“让我看看。”
  他虽是个书生,但这些年来颠沛流离,也能自己处理一些常见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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