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阳光下,江行舟容貌愈发清俊,背脊直如孤松,黑沉沉的眸却冷得像冰,“滚。”
陆云娆委屈巴巴地蹲到一边,反正在他旁边也能吸到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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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舟年少时卑如草芥,为了往上走手染鲜血,性情凉薄狠戾,无人敢亲近。
但有一个小姑娘一直站在他身后仰望,不曾离开。
于是,他试着去做一个好人,一个阿娆觉得好的人。
可最后阿娆却还是想离开,
君临天下的帝王挡在她身前,放下所有矜傲和自尊,嗓音微颤着,“阿娆,连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小剧场:
陆云娆跑路后,还是被江行舟抓回做了皇后,他知道了她当初靠近他的真实缘由,怒极反笑:“所以你当初就是因为这,才接近我。”
小姑娘求生欲拉满,“也不全是。”
“真的?让我看看。”男人的手没入衣中,声音瞬间变得暗哑:“这里?”
“不是……”
手再往上一些,问“那是这里?”
小姑娘双目通红,抓着他的手,声音娇软,“江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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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虞家?”云乔难得见着梁嬷嬷这般反应,愈发好奇起来,“我仿佛没听过听您提起过这户人家。”
早前,梁嬷嬷曾详细同她讲过京中达官贵人们的出身根底以及各家之间的关系,云乔虽学得痛不欲生,但最后还是都记了下来。
但在那么多些世家之中,并没姓虞的。
“此事说来话长……”梁嬷嬷沉吟片刻后,并没立时将话同她讲明白,只说道,“老奴想过去问两句。”
云乔并不认得亭中那位白衣美人,更不知其出身名姓,便没贸然上前,颔首道:“嬷嬷只管去就是。我不会乱走动的,只和芊芊在这附近看看。”
云乔与梁嬷嬷名义上算是主仆,但因着有裴承思这层关系在,她对梁嬷嬷从来都是客气中带着敬重。
许多时候,其实是她揣度着梁嬷嬷的心思行事。
譬如眼下,虽梁嬷嬷没明说什么,但云乔隐约觉察到她眼下并不大想要同自己提虞家的事情,便没一同过去掺和。
哪怕见着梁嬷嬷在亭中留了许久,向来板正的面容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伤感,云乔也没再主动开口问及此事。
倒是梁嬷嬷缓和过来之后,自己觉出不妥来,趁着晌午用斋饭的时候,主动向她讲起了虞家的事情。
这虞氏一族,原本也是京中的清贵门第。
虞家曾有一位生得国色天香的女儿被选进了后宫,恰好与裴承思的生母晏氏同居一处宫殿,数年相处下来感情深厚,犹如亲姐妹一般。
那时的后宫正是韦贵妃盛宠,她行事张扬跋扈,就连出身显赫的陈皇后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其他宫妃自是不必说了。
虞、晏二人皆没什么争宠之心,只想着平淡度日就好,可谁知晏氏竟因一次难得的临幸有了身孕。
怀有龙嗣原本应是大喜事,但那时却只有惊惧。
自贵妃幼子夭折后,宫中倒像是遭了诅咒似的,再怀有身孕的妃嫔都没能顺利产下孩子,要么是滑胎,要么是难产一尸两命。
对此,众人私底下各有揣测。
若要细查的话也并非毫无头绪,可圣上却压根没有要正经追究的意思,赏赐安抚之后,便算是揭过去了。
两人反复思量、挣扎许久,最终生出个大胆的想法,将有孕的消息瞒了下来,等到生下孩子之后,又悄悄地送出了宫。
这其中自是费了不少功夫圆谎、周全,也曾有过险些暴露的时候,但好在陈皇后知情之后默许了此事,甚至在暗地里帮忙,方才算是九死一生地度过了。
因晏家那时早就没什么人,小皇子送出宫后,便悄无声息地托付给了虞家。为免引起怀疑,也没敢给什么正经身份,只记在了乳母名下,算是个寻常的仆从之子。
知情者寥寥无几,也都守口如瓶。
再后来,宫中的虞氏因病故去。加之朝堂被韦氏一族把持,乌烟瘴气的,虞老爷子不愿与之同流合污,索性辞了翰林院的官职,举家南下了。
裴承思本就不爱提及旧事,对自己的出身更是讳莫如深,云乔这还是头一回知晓当年的来龙去脉,听得格外入神。
虽然未曾有过往来,但听完当年之事,云乔已经对虞家生出了浓浓的好感。毕竟若非没他家,裴承思怕是未必能好好活下来。
“那方才枫林中那位……是虞家人吗?”云乔下意识地咬了咬筷尖,反应过来之后,又随即规规矩矩放下。
梁嬷嬷微微颔首:“是虞家长房的嫡女,叫做虞冉。她的模样与当年宫中那位虞娘娘长得颇有几分相像,老奴也是因此才认出的……”
当年虞家南下,是老爷子看不惯朝中风气,不愿同流合污。
可子孙们总要为仕途经济考量。今春会试,已有虞家子弟前来京中赴考,适逢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虞家便决定搬回京中来。
虞老爷子早几年已经过世,他醉心佛理,当年在京中时,曾与相国寺住持交好。虞冉如今出现在相国寺,一是将老爷子留的一些旧物交付给住持,二来,则是在别院这边暂住礼佛。
梁嬷嬷将自己问来的情况挑挑拣拣告知了云乔,打量着她的神色。
“虞家当年帮了许多,此番回京若是有什么难处,咱们还是得多帮扶帮扶才好。”云乔自顾自地琢磨着,等用完斋饭之后,方才想起另一桩事来,向梁嬷嬷迟疑道,“他既是随着虞家南下,后来又怎么离开了呢?”
云乔还记得自己在平城遇着裴承思时,他孤身一人,看起来颠沛流离过一段时日,是个彻头彻尾的穷书生。
难道裴承思与虞家之间,曾有过什么嫌隙?
思及此,云乔倒是不好贸然行事,只能想着等将来入宫之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向裴承思问一问这回事。
但还没等她入宫,这问题很快就像是有了答案。
裴承思赐了虞家新的宅院、田铺,宫中赏的各式器物足足抬了十几个大箱子。此外,还以翰林院人手短缺为由,应了某朝臣的“举荐”,让长房大爷入翰林院,担起了当年虞老爷子的官职。
虽不是什么要职,但破例提拔,其中的倚重可见一斑。
并不像是有过什么嫌隙的样子。
这事很快就在京中传开来,朝臣们心知肚明,圣上这是在“报恩”,所以谁也没去自讨没趣,纷纷与虞家攀起交情来。
小丫鬟青穗消息灵便得很,云乔自将她调到自己身边后,对京中时下议论最盛的消息都有所耳闻,得知此事后,心中大致有了数。
她没那个闲心思量太多,尚宫局已经遣了四位女吏入住别院这边,为将来的帝后大婚做准备。
封后大典繁琐得很,又至关重要,不得出半点差错,不然一干人等都得受到牵连。
也正因此,这几位女吏比梁嬷嬷的要求还要更严苛些。
云乔被这事给折磨得无精打采,在收到虞家送来的赏花帖时,便不免有些意动。
这赏花宴是由虞姑娘一手操办,就连请帖,都是她亲自动笔写的。
云乔随着女先生练了几个月,如今已经能分辨出来优劣,只扫了一眼,便不由得先赞叹了句“字如其人”。
虞姑娘写得一手极漂亮的小楷,并不像许多人那般死板,字里行间都透着行云流水似的飘逸出尘。
“不愧是家学渊博的才女。”
云乔感慨了句,再看桌案上自己早些时候练的那张字,越看越不顺眼,索性动手揉成了一团,掷在了废纸篓中。
这么一来,她原本想要出门赴宴的心也淡了下来。
毕竟这种赏花宴上,说不准又要行这个酒令、那个花令的,很可能还要吟诗作对,她这段日子虽学了不少,但还是远没法跟她们学了十余年的人比。
届时总不能再打翻酒杯躲起来,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备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拿定主意后,云乔不免生出些颓意来,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请帖。可看着看着,竟莫名觉出些熟悉的感觉。
若是放在从前,云乔必然是瞧不出来的,字迹在她眼中只分齐整的和不齐整的。但这么些日子也不是白学的,已经能看出笔锋、筋骨来。
她又盯着看了会儿,将信将疑地从书架上取了本裴承思留下的兵书,翻到其上留有批注的地方,与那请帖放在一处比对……
随后明白了那种隐约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事倒也不难解释,毕竟裴承思自小在虞家长大,兴许教书先生偏爱这种字迹,又兴许是临的同一字帖。
云乔发了会儿愣,适逢女吏来请,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因婚期定得紧,尚服司所有绣娘紧赶慢赶,才终于将皇后的礼服嫁衣赶制出来,送到别院来请试衣。
云乔从未见过这样华丽的嫁衣。
正红色的绸缎丝滑如流水一般,其上以顶尖的技法绣着各式栩栩如生的花样,后摆铺开来,是以金线、孔雀线绣成的凤凰尾羽,在雕花窗棂透进的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此外,还点缀着价值连城的珍珠宝石,让人移不开眼。
当年在平城时,两人成亲更像是走个过场,嫁衣是云乔自己缝制出来的,她的女红技艺虽也不错,可与眼前这件相比,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尚服司的女吏伺候她更衣,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后,将需要调整的地方都记了下来,吩咐宫人道:“腰上再收一寸……”
云乔生怕一不留神弄坏了嫁衣,不敢动弹,只由着她们摆弄。试过嫁衣之后,还有尚珍司送来的发冠、钗环等饰物,看得人眼花缭乱。
等到诸事都忙完之后,女吏们自去料理旁的事宜。云乔换了家常的衣裳,与芊芊一道喝茶、吃点心,顺道听青穗讲些外边的消息解闷。
“奴婢昨日出门采买,听人议论前两日虞府的赏花宴。说是虞姑娘喜欢秋菊,不知从何处得来许多名品菊花,说是有罕见的墨菊、绿菊,还有什么凤凰振羽、十丈……”青穗挠了挠头,也没想出来那全名叫什么。
“兴许是十丈垂帘?”芊芊轻声细语道。
“是这个名字!”青穗舒了口气,又笑道,“说是那宴上曲水流觞,还做了不少诗词,不知被谁给传了出来。只是奴婢不懂那些,也记不下来。不过听那茶楼的书生们议论,其中属虞姑娘那首最佳……”
青穗没什么心机城府,也知道云乔并不是那种严苛的主子,故而说话时也没顾忌,常常是听到什么便说什么。
云乔垂下眼睫,淡淡地笑了声:“可真热闹啊。”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中午更新的,但是生理期第一天的我是个废人……
明天一定多写点orz
第28章
这些个热闹,大都与云乔没什么关系。
且不说她自来到长安后绝大多数时间都困在这别院之中,就算能出门,也注定与那些个世家出身的闺秀们格格不入。
她会在这全然陌生的地方留下,完完全全只是为着裴承思罢了。
云乔亲缘淡薄,自父亲过世后,那些年始终是孑然一身,直到遇着了裴承思。
这三年下来,感情日积月累深入骨髓,并不是轻易能够割舍的。所以就算她有诸多不习惯之处,还是在尽力改变,按着裴承思的安排来走。
随着婚期渐近,不少事情都得提上议程,譬如带谁入宫这件事。
先前到清和宫去拜见陈皇后时,云乔曾见识过宫中的情形——
一路上见到的宫女内侍们皆垂手敛息,目光落在地面,就连神情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故而云乔虽喜欢青穗,但也知道她这跳脱的性情不适合后宫,只能将人留在宫外。
至于明香,她知道云乔心软好说话,便隐晦地提及自己有两情相悦的心上人。
如此一来,自然也不随之进宫。
倒是栗姑一早就明明白白地说了,自己无牵无挂,这条命既然是云乔捡回来的,自然是要随着她的。
而最让云乔为难的,则是芊芊。
既不放心将她留在宫外,也不大想将她带进宫中一道受拘束。
梁嬷嬷对此大为不解,同云乔分析道:“您将徐姑娘带进宫,让她当个掌事宫女。等过两年,再为她指一桩合适的婚事,岂不是正好?”
虽是宫女,但毕竟是清和宫出来的,就算是届时年纪大些,寻个婚事也并不算难。
云乔暗暗思量许久,索性将利害关系同芊芊讲明了,问她的意思。
“我并没什么心上人,也不急着成亲。”芊芊红着脸连连摇头,攥着她的衣袖小声道,“云姐知道的,我向来没什么主见,一切都听你的。”
话说到这份上,云乔也不再犹豫,将芊芊一并添到了入宫的名册上。
诸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云乔名义上的“爹娘”也大老远地从淮南赶来,为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送嫁。
大婚前一日,陈府大门外已经搭建好了临时停息之处,供给明日上门册后、奉迎的使臣们。而云乔的闺房之外,也为尚宫局的女官们搭起了帷帐。
人来人往,却又鸦雀无声。
云乔此时已经不能再到园子里闲逛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房中。饶是早就在为此做准备,真到了这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下去,却依旧毫无睡意。
今夜在外间值夜的是梁嬷嬷,兴许是听到了她翻来覆去的动静,低低地咳了声,提醒道:“明日还有许多事情,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云乔翻身的动作一滞,动了动唇,但终归还是没多说什么,只轻轻地应了声“好”。
在尚宫局女官们的教导之下,云乔早就将大婚流程背得烂熟于心:
午前着礼服册后,于庭中面北跪拜听正使宣读册文,承典册、宝绶。而后入座,以皇后身份受拜礼,回闺阁;昏时奉迎,着婚服由尚宫引路登堂,再受拜礼,而后乘翟车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