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会儿康安也还兴奋着,在马车内手舞足蹈,说着今儿在外祖家发生的新鲜事儿。
只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前一刻还兴奋着,突然的就能倒在父母身上立刻睡过去。
等康安安静下来后,车也到了王府门前。
回府后,康安被其乳母和婢子抱回了他自己院子。而姚品娴和魏王夫妇二人,则并肩而立,一道往内院去。
天色晚了,所以风吹在身上也不热。就这样慢慢走着散着步,也别有一番情调。
见妻子一直不说话,魏王不由侧头望了她一眼,然后主动问:“怎么了?”他看过去后目光就没再收回,只低沉着道,“方才在车上本王就发现了,你似是有话说。”
本来不知道怎么开口好的,既他问起了,姚品娴牙一咬心一横,索性就趁势直接说了。
“今日臣妾一整日都和母亲外祖母她们在一起,无聊时,便也说起了往事。外祖母说,当年外祖父还在世时,有和她提过,在武帝年间,曾曾外祖奉武帝之命去平乱时,屠戮过贼军。而自曾曾祖父起后,裴家后人便一代不如一代,直到如今,小辈中,也就潮哥儿算有点出息。”
“可王爷知道的,潮哥儿虽品性纯良,但仿若天生缺了一窍一样,太过愚钝。”
“所以……臣妾想……”
前面是述因,姚品娴遮遮掩掩的,还算能表述完全。但到后面的提要求后,姚品娴就有点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魏王原一直在认真听她说话,忽见她变得吞吐起来,他不由朝人望去一眼。
“王妃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他语气恳切。
姚品娴猛吸一口气后,这才说:“臣妾想,裴家沦落至此,想必是上天对当年曾曾外祖的责罚。怪他杀戮太重,不留余地。所以臣妾想,可否能找到当年贼首的后人,好好待之,看能否化解这个恩怨。”
姚品娴说话的时候因为心虚,一直没敢去看某人。说完后,她也还是没敢看。就一直避开他目光,要么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路,要么就垂着头看脚下的路。
她等了有一会儿,也没等到身边人开口说话的声音。正琢磨着要再说点什么时,魏王终于开口了。
“王妃信这些神鬼之说?”他声音低低沉沉,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格外显得好听。
从他声音中,姚品娴没听出什么情绪来,她只能说:“本来也不愿信的,可很多事都很蹊跷,所以就半信半疑了。而裴家的这事儿……就当是臣妾想买个心安吧。哪怕不是因为有什么天罚,臣妾也想找到当年叛军首领的后人,好好安置。如此,也算是能买个心安理得。”
魏王闻声则点头:“王妃心地纯良,本王明白。”
姚品娴却在心中咆哮,明白就完事儿了?总得给点表示啊。
这个忙到底帮不帮,给句话行不行!
但魏王就像是没听懂一样,只说了那句话,就再没说什么。
姚品娴着实有些着急了。
她想着,话既已至此,也实在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所以,她就壮着胆子鼓足勇气直接问:“凭臣妾的一己之力,肯定找不出这个人来的,那王爷可否出手援助呢?”
魏王还是没说话。但过了一会儿,他却有些脸上没绷住,一时破功笑了一下。
一见他笑,姚品娴就知道,他方才那番作态,想来是故意逗自己的。
突然占了理儿,姚品娴立马把姿态拿捏得十足十。
“王爷!”她生气道,“你明知道臣妾很着急,也对此事很上心,你还故意装着不爱搭理的样子。臣妾方才可都担心死了,生怕王爷会不答应。”
“本王没说不答应,但也没说要答应。”他这会儿重理表情,又恢复了方才略微深沉的那副面孔,“本王……”
“那到底应不应?王爷还请给臣妾一个明示。”忽然占了上风,姚品娴应对的策略自然也不一样了。
方才没摸清他对此事态度之前,是万般陪着小心的。而此刻,她知道了他的态度,至少他对她的请求是不反感的,于是就作起来,开始理直气壮了。
魏王说:“既是王妃亲口提出来的,本王自是要答应。”
“但王爷也是有要求的,是吗?”一听他这样说,姚品娴立马知道是要交换的。
而拿什么去交换,她也很快就能悟过来。
其实,她有些后悔去和他一起看小人书了。本来是想着在家躲着避暑也无趣,不如二人一起快活快活。
可她实在是低估了男人对这种事情的持久和执着。
便是冷漠克己如王爷,也是有不能自已的时候。而天生自持自律的人若疯狂起来,是比本来就疯狂的人还要恐怖的。
但虽恐怖,却又莫名的令人心动和神往。
王爷学习能力极强,她现在突然的,就满脑子全是那些王爷如何如何对她的画面。
甚至如今,他每日下值回来,当着她面解个外袍的腰带,她都能多想。
而气氛烘托到极尽暧昧,虽还未明说,但彼此都能心知肚明时,他只要看她一眼,或是手指不经意碰她一下,她也会忽然呼吸凝滞。
都说男人好美色,其实很多时候,她觉得她也挺贪恋他的男色的。
魏王一时没说话,只是突然伸出手去,将姚品娴手攥握在了掌心。二人默默并肩走了一段路,等到入了内院后,魏王这才说:“王妃放心,你今日所言,本王放心上了。你想寻的那个人,本王会派人去寻。”
“那王爷今晚想吃什么呢?”这会儿,姚品娴也颇有些兴奋的问他。
魏王侧眸看人一眼后,高大身子便倾过来。他伟岸挺拔的身躯几乎是将人整个裹住后,这才附王妃耳边轻轻说出了“琼浆玉露”四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9点见哦~捂脸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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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自己王妃着急之事,魏王自放在了心上。所以次日一早,他便招来了秘卫,让他们去查这百余年前就未曾有过联络的人。
正如小五说的那样,魏王不但熟读兵法,还对本朝、甚至是历朝历代的各种但凡记载入史册的大小战争也都熟知。
武帝年间,百余年前的这次战役,魏王虽未曾亲身经历过,但却也是知晓一二的。
所以,在找人的方向上,他自然能给出一点建议来。
但即便是这样,这人找起来也不容易。于茫茫人海中去找寻这样一个人,与大海捞针无异。更甚至,几代更迭至今,也可能当年那位叛军首领未能留下后代也不一定。
总之这件事情交代下去后,也就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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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清自回了京后,便和姚府一直走得近。在朝中,他和姚盛举同僚关系也颇好。
姚盛举是人精,他看中了沈寒清日后的前程,故而费尽心思百般维系着这份交情。但凡有合适的可邀沈寒清过府一叙的机会,他皆不会错过。
所以,裴氏的四十芳诞,他也给沈府送去了请柬。
只不过那日沈寒清不得空,衙门里有重要案件要处理,他人没能来。但虽人未亲自登门,礼却是到了的。而为表礼数周到,那日之后,沈寒清还另择了一日亲自登门拜贺。
待姚家的礼数,是一应周全。
姚盛举是当局者迷,对沈寒清的刻意亲近,他也未曾多想。只当是,沈寒清念及旧情,心中一直记着当年赶考前在沈家住过一段时日的情分,故而如今回来报恩来了。
但旁观者清的姚盛举同衙门的一个同僚,却是多了一句嘴:“这位沈大人年纪轻轻就官拜到京兆尹之职,如此这般卓越,怎至今都还未娶妻?按说仕途如此顺坦,早该在外放任上的时候,就不少人要给他说媒娶妻了。”
姚盛举是聪明一世,而糊涂一时。
之前是未往这方面想过,但经同僚几句话一点拨后,他便有些能悟过来了。
忽然又想到,有一阵子,沈小弟似乎常常爱往老太太院子跑。说是去给老人家请安的,但若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能说得通。
毕竟,从前他和老太太,也没那么深的交情在。
若他真是冲妍儿去的话……
想到这儿,姚盛举心中喜悦之情难以抑制。
他是调节了好一会儿,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的喜形于色。
他认真想了想,若沈小弟几次往内院去都是为了等妍儿的话,那么,说不定早在当年,他就看上了妍儿。而如今,得知妍儿和离归家后,他便又起了心思。
如此,也能解释得通,为何这几年来,他一直都未有娶妻。
如今他已有了一个王爷女婿,若再能得一个当年三元及第女婿的话,不但说出去脸上有光,而且不愁日后的仕途不顺,也不怕姚家日后无人倚仗。
这样一想,姚盛举一时无心公务,只一心盼着赶快到点下值。
等到点下值了后,姚盛举只匆匆收拾了下,然后飞快的就赶车往家去。回到家后,他先是去了老太太院里坐了坐,问了些关于沈寒清的事儿,问老太太,他每回来,可会说什么,或做什么。
虽然经人点拨后想到了这一点,但在没能更加确信之前,姚盛举还是不敢多想。
万一不是,他尴尬,妍儿尴尬,且日后再见沈小弟,彼此也都尴尬。
因沈寒清记恩,且之前一段日子常来看她,故姚老太太对沈寒清印象十分不错。
提起他来,她老人家脸上笑容都洋溢出来了。
“那孩子的确不错,虽然性子内敛话不多,但为人处事各方面却是周周到到的。做事上心,也细心,每回来,都会带上一份杏花楼的点心。”
“杏花楼的点心?”姚盛举突然拔高了音量。
“是杏花楼的点心。你这是怎么了?”望着面前长子奇怪的表情,老太太一时好奇,“有什么问题吗?”
姚盛举再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娘啊娘,你难道就没发现,这杏花楼的点心素来都是妍儿的最爱吗?孩儿记得,当年妍儿临嫁的前一夜,因着要嫁去润州,她之后再吃不着杏花楼的点心了,她还哭过一场。”
“妍儿的喜好,我怎会忘记?这事我当然记得。”姚老太太说,“可妍儿喜欢,和沈大人有何……干……系……”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你是说……沈大人他……”
姚盛举这会儿倒更能确定几分了,他脸上笑容出现后就没消失过。
“母亲难道还没想明白吗?”姚盛举此刻心情激奋,他掰着手指头数,“年少有为,却至今一直未娶。一回京,就主动与孩儿交好。从前住在府上时,和母亲您也没什么交情,可如今却能时常带着礼物来探望您老人家。还有,杏花楼的点心,妍儿的最爱。”
恍悟过来后,老太太也笑起来,她说:“你这样一说,倒真像是有那么回事。”又感慨,“妍儿如今,若真能嫁沈大人,那她后半辈子你我也不必愁了。而于温家那边,于她母亲,都有了交代。”
“谁说不是呢。”姚盛举赞成,两只手一拍,一个巴掌响了起来。
这种心情,似是比当年嫁女儿去魏王府还要高兴。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女儿,他是更疼妍儿一些的。
老太太不免又遗憾:“只是可惜了,后来妍儿非得闹着要去温家过年,之后沈大人又来了几回,二人倒是错过了。等妍儿再回来时,沈大人似乎又不来我这儿了。”
“母亲不必着急。”姚盛举安抚,“此事得容儿子好好想想,看看该要怎么做。”
虽说沈大人的心思他们能猜得个十之七八,但这件事毕竟人家没有直说。这种事,若男方不直截了当明说,身为女方,还是难开这个口的。
何况,妍儿又是二嫁女,万一他们主动了,然后人家又拒绝了,这于妍儿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儿子去妍儿那坐坐。”姚盛举突然起身,就要告辞。
姚老太太略忖一番后,道了“且慢”二字,然后她站起了身子来道:“虽你是她亲爹,但毕竟只是父亲不是母亲。这种事儿,还得我去才行。”
姚盛举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过于心急了,竟忘记了这些。
和妍儿谈心,自然还是老太太比他合适。
所以,姚盛举忙朝母亲抱手:“那有劳母亲了。”
姚老太太是一会儿都等不了,即刻去了孙女院子。
一再的挫败,令姚品妍几乎要失去所有的信心。打从榆桐回来后,她便又如往常一样,关自己在院子里,又不再肯踏出院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