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多梨
时间:2021-10-13 09:25:16

  他顿了顿。
  克劳斯先生有着令人称赞的金色头发和绿色眼睛,这被人所推崇的、最为美丽的发色瞳色象征,但是在他人生中的前七年,却让克劳斯吃尽苦头。
  为了反抗被卖到某些邪恶的小岛上,克劳斯自己偷偷割掉自己的头发,和人打架,装作患有癫狂的疾病。
  他曾经深深憎恶过给他带来不幸的头发和眼睛。
  以及那些审视的目光。
  成年后的克劳斯,要求其他人必须称呼他为“您”。
  不允许旁人的触碰。
  克劳斯对埃森说:“我不会让我的孩子经历这些。”
  埃森先生站在下面,他发现克劳斯已经这样高了。
  当初那个衣衫褴褛、脸肿到看不清容貌的孩子,现在已经能够站在高处与他谈判了。
  埃森先生说:“足够的金钱能够让她留在你身边,为你生孩子,这没什么不好。”
  “留不住,”克劳斯笑了一下,他握着书,“我比您更希望她贪财。”
  这样说完之后,克劳斯转身上了楼。
  作为埃森先生唯一的孩子,唯一的继承者,克劳斯不需要牺牲自己的婚姻来进行联姻。
  埃森家族的继承人一直具备可以自由选择婚姻的底气。
  但历代的继承人,也有着他们各自的烦恼。
  譬如埃森先生错过他的挚爱,余生的忏悔并没有收到任何宽恕。
  譬如克劳斯先生,一周过后,仍旧没有接到景玉小姐的约会短信。
  她似乎忘记了。
  有了克劳斯的电话,汉娜女士很顺利地帮助景玉达成了她的心愿,但一心一意忙碌于事业的景玉,在分泌的荷尔蒙和多巴胺使用完毕后,在没有生理方面需求的情况下,完全没有联系克劳斯约会的意思。
  克劳斯不得不主动拨打她的电话。
  还好。
  她很快就接起来。
  “克劳斯先生?”
  景玉背景音嘈杂,音乐声很大,她和旁边人说了句什么,往前走:“有什么事情吗?”
  克劳斯听到了交谈声,零散的音乐,和打哈欠的声音,还有些凌乱的、醉醺醺的酒鬼冒出的声音。
  她应该去了卫生间。
  已经十二点了。
  龙还在酒吧中快乐。
  完全不在意空巢的魔王。
  克劳斯平静地告诉她:“你最近怎么没有和我联系?”
  景玉打了个哈欠:“嗯?可能有点忙?”
  “事情都解决了吗?”
  “是的,托您的福。”
  “那你现在正忙什么?”
  “……”
  “利用完就走,这是你的习惯吗?”
  “……”
  景玉不说话了。
  克劳斯温和地给予她提醒:“你知道吗?我前两天刚刚学到一个中文成语,很适合现在的你,你猜猜是什么?”
  ——过河拆桥。
  ——一只小龙,利用完魔王,带着一肚子宝贝,提起裙子、甩着尾巴,蹦蹦哒哒地离开,完全不在意魔王的心情。
  ——不过,魔王有着一颗包容的心脏。
  ——如果这只小龙能意识到自己错误行为或者解释清楚后。魔王想,他应该不会揪住龙的尾巴狠抽,而是给小龙一个温暖的拥抱。
  克劳斯已经做好原谅她的准备了。
  两秒后,景玉小小声地说:“拔、拔dior无情?”
  克劳斯:“……”
  很好,他感觉自己更生气了。
 
 
第76章 七十六颗糖约会X2
  景玉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克劳斯的声音。
  她已经习惯了德国这边的酒吧文化,晚上过来开心地蹦迪,蹦哒到现在,有些疲倦了。
  脑袋里面像是有一堆乱糟糟的蝴蝶在呼呼啦啦地飞,晕头转向不知所踪。
  景玉拍了拍晕乎乎的脑袋,又问一句:“克劳斯先生?”
  过了两秒,才听见克劳斯说:“我在。”
  景玉问:“你刚刚想什么?”
  克劳斯沉静地说:“我想开了。”
  景玉:“……”
  她真心实意地想要夸克劳斯先生一句,他这样的中文水平,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啊。
  很显眼,克劳斯先生现在并不想要接受这样的夸奖。
  他礼貌地告诉景玉:“你先好好玩,晚一点时间,我们谈一下。”
  景玉总觉着他这句话,和那个“哦,你先忙,我没事”听起来差不多。
  于是她抓紧时间补救,说:“不忙,我现在就可以听你说话。”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别客气,”景玉鼓励他,“我在听,很认真地听。”
  手机那边沉默了两秒钟。
  克劳斯叹口气,他的叹气声听起来这样温和。
  就像老师费劲儿地教了四年学生,一回头,学生还在泥坑里打滚喔喔喔。
  “算了,”克劳斯说,“你好好玩,别喝太多酒。”
  景玉不是多么主动的性格,她哦了一声,良久,才迟疑着结束这个通话。
  魔王并没有愤怒。
  他想,自己并不应该去因为小龙身上的情感缺陷而去指责她。
  这样只会令两个人离得更远。
  尽管情感令克劳斯很想现在就去酒吧、拽着龙尾巴拎回来,用镶满宝石的玉质棍棒一顿抽打屁股。
  但理智提醒他要给龙一些时间。
  多给她一点空间。
  曾经在“爱”这个字眼上吃过亏的小龙,不会轻易地卸下防备。
  魔王要给她足够的时间。
  魔王也尝过苦头。
  -
  景玉的确是喝的太嗨了。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从自己香喷喷的被褥里醒来的时候,景玉才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似乎对克劳斯先生说了了不得的脏话。
  而了不得的克劳斯先生也知道这那个脏话的意思。
  景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墙壁,木制的,上面有着亲爱的房东太太格雷琴女士自己手工绘制的图案。
  现在,图案上的小人手拉着手跳下来,跑到景玉的眼睛里,冒起了团团旋转的花花。
  糟糕糟糕糟糕……
  景玉捂着脑袋。
  她拿起手机,想要确认昨天的通话是否真实。
  还是说,是自己喝太多酒的错觉?
  景玉坐在床上,外面的阳光很好,从棉质的窗帘中落下来,一道金灿灿的影子,恰好落在手机屏幕上。
  一道跳跃的金光,和克劳斯先生头发同样的颜色,闪耀着动人的光辉,影响了她看手机屏幕。
  景玉眯着眼睛,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失去太阳照耀的威力,景玉终于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
  安德烈刚刚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安德烈:「克劳斯好像生病了」
  安德烈:「你要去看看他吗?」
  景玉愣了一下。
  她还没有见过克劳斯生病呢。
  这个热爱户外运动的德国人,身体健康到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景玉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生病。
  短信是一个小时前发送的。
  景玉立刻给安德烈打过去电话,安德烈鼻音也有点重,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嗯……就是怎么说呢,你知道的,人总会生病的,”他说着一些含糊的废话,“克劳斯也是人啊,就这样。”
  这种语焉不详的回答,安德烈真是去做营销号的好苗子。
  千万年可能才有这么一个领悟力这么强的。
  景玉说:“现在,立刻告诉我,克劳斯先生得了什么病?”
  安德烈小小声说:“轻微流感……阿门。”
  景玉结束通话。
  她立刻给克劳斯先生打过去电话。
  很快接通了。
  景玉说:“克劳斯先生。”
  克劳斯简短地说:“我在。”
  “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工作。”
  “想我了吗?”
  “不想。”
  景玉站起来,楼下的格雷琴女士跟着音乐跳舞,房子是老式结构,木头的,地板也是,隔着一层,音乐声传递到了楼上。
  她隐约能够听清楚这些声音。
  景玉说:“我不是来气你的。”
  她听到对面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克劳斯先生说:“好,现在让我们重新回归到上一个问题,你说什么?”
  景玉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你想我吗?”
  克劳斯声线温和:“非常想念你,我可爱的小龙。”
  景玉犹豫两秒,盯着地上的太阳光。
  一颗光斑跳到另一边的时候,她才问:“你生病了吗?”
  大概过去五秒钟,景玉才听到克劳斯咳了两声,听起来很干燥、不舒服的干咳,好像嗓子很难受。
  她体会到了。
  “有一些,”克劳斯说,“怎么了?”
  景玉重新坐回床上,她坐正身体。
  下面的格雷琴太太还在放着音乐,如此动感、激烈。
  她的心脏也一跳一跳的了。
  景玉分不清心跳是因为过于动感的音乐,还是克劳斯先生的声音。
  “你看过医生了吗?”
  这句话刚出口,景玉就意识到完全没有必要。
  克劳斯先生拥有自己的家庭医生,只要他轻轻咳一声,医生就会过去,完全不需要她操心。
  聪明人不该说这些废话,他们不屑于聊这些无意义的东西。
  但克劳斯先生却很能接受,他回答:“看过了,谢谢你的关心。”
  景玉干巴巴地又补充一句:“那你现在还难受吗?”
  “坦白来说,比早晨好很多,头也不痛了,”克劳斯声音放低,“不过……如果那只喜欢珠宝的小龙愿意过来和我约会的话,或许会让疾病好的更快一些。”
  景玉认真地提醒他:“克劳斯先生,您听说过吗?在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病中不宜宣淫”。”
  克劳斯同样提醒回去:“我可爱的小龙,你刚刚说了,不气我。”
  “抱歉抱歉,”景玉连声道歉,顿了顿,她才苦恼地问,“那我该怎么去见你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今天晚上,”克劳斯又咳了两声,告诉景玉,“虽然我很期待你能过来,但如果这让你为难的话,还是算了。”
  他可真是体贴啊。
  这话说的,让人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景玉在心中默默感慨一句,忙说不为难,终于结束这个通话。
  她和克劳斯先生约定。
  在晚上九点钟,她会去慕尼黑,在路德维西的那栋房子探望他。
  以及,喝雕先生精心炖出来的乳鸽汤。
  事实上,景玉已经很久没有过去。
  不清楚当初她种的那些花朵还在不在。
  景玉长长伸了个懒腰。
  她下楼,木质楼梯发出细微的声响,听起来有种意外的安心。
  阳光暖暖,格雷琴女士还在伸展胳膊,向景玉打招呼:“早上好。”
  景玉说:“早上好。”
  鲜牛奶就放在桌子上,她将切片面包放进吐司机中加热,去洗了些水果,切切菜叶子,加在一起,撒了点简单的调料汁,拌拌。
  德国人的早餐不会很复杂,也有煮熟的鸡蛋。
  格雷琴女士说:“冰箱里还有一碗麦片粥,你放到微波炉加热一下。”
  景玉说了声好的。
  她喝着牛奶,格雷琴女士也做完今天的基础运动,打开电视机。
  格雷琴女士已经吃过早餐了,但她还是用德语向景玉说:“guten appetit.”(好胃口)
  景玉同样回应:“guten appetit.”
  电视机上播放着一个纪录片,讲的是法国某个孤儿院的院长,表面光鲜背地里肮脏的一生。
  这个孤儿院还和某些臭名昭著的“富人岛屿”有着合作,定期选一批漂亮的孩子过去——那些被送去的孩子,都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偶尔有些活下来的,也被某些担心泄露风声的富人们进行了“秘密处理”。
  没有一个存活下来的。
  景玉看这些东西只觉着心疼,她有点想吐,格雷琴女士摇摇头,换掉了电视台。
  因此,她只听到播报的几句。
  “……埃森集团的一位慈善家在第二次拜访孤儿院时发现了异常……”
  格雷琴女士皱着眉说:“一群该下地狱的家伙。”
  景玉慢慢地喝着麦片粥。
  景玉冷不丁地想起来。
  当初,她在安德烈家中看到的那个相册上,那个淡金色发、穿着印有中文t恤的男孩子……
  后面的拍摄背景,好像就是纪录片报道的那家孤儿院。
  但这个小疑惑只在心里面悄悄地又结上一个疙瘩。
  下午还要忙着见一些客户,谈啤酒的合作。
  等到景玉终于有了空闲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
  如果放在其他时候,景玉或许会选择放弃,取消约会,改天再登门道歉,认真送礼物、解释原因。
  可是,不清楚为什么,她今天并不想这样做。
  景玉不想错过这个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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