惇妃现在真的是气得不轻,这个狗奴才,竟然还敢回嘴!
她正要再骂,外面宫女突然传话:“娘娘,与那宫女同寝的一个人跑了!”
惇妃这回是真怕了,急声道:“还不给我把人给追回来!她去哪儿了!”
“那人朝着翊坤宫的方向去了,奴才已经派人去追了。”
翊坤宫,那不是皇后的地盘吗?惇妃心中的惶恐愈发旺盛。
上次她不过是开导了一个奴才几板子,皇后就找她训话,如今她把人打死了,也不知皇后会怎么做!
惇妃顿时有些难安。
郭进忠稍稍抬头,看向惇妃,小声道:“娘娘,要不要把八公主抱回来啊?”
八公主!惇妃眼睛一亮!
对了,她还有八公主啊,皇上可是把八公主当成心尖尖,自己有八公主在,皇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快去!去容妃宫里,就说我想公主了,把公主给我抱回来!”
郭进忠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应了声是,然后又有些迟疑道:“娘娘,那院子里那个……”
惇妃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找人装裹了,抬到内务府去。”
郭进忠心下一寒,这位娘娘是真不把底下人当人看啊。
但是这到底是自己的主子,他只能应了声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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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这天本在屋里和赵嬷嬷说话,突然就听见外面有喧哗声传来,急忙让人出去看,这才知道有个惇妃宫里的宫女求见,而且那宫女满身是血。
静容被唬了一跳,急忙叫人进来。
没一会儿,就看见了人。
这宫女面色看着很不好,脸色惨白,神色恍惚,衣襟袖子上都沾着血,像是刚抱过什么似得。
赵嬷嬷皱眉:“你这满身血呼啦的是怎么回事?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宫女听到这话,眼泪终于溢了出来,哭着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容禀,奴才本事惇妃宫中宫人,奴才同寝的小宫女喜妞,因为斟茶的时候,没端稳,被惇妃娘年给打死了!”
“什么!”静容也给吓了一跳。
“怎么就给打死了!”静容心都揪了起来,这惇妃到底什么毛病啊!变态吗?
那宫女现在已经哭得不成了:“奴才在外头伺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郭公公说,喜妞没端稳茶碗,可是娘娘,喜妞自打进了宫就做端茶倒水的活计,哪怕碗里装了热水也能一丝不漏,怎么可能没端稳茶,而且就算没有端稳,也罪不至死啊!”
静容这会儿倒是觉得眼前这个宫女是个有胆有识有情有义的,能在这会儿来她这儿喊冤,又能把事情分析的这么清楚 ,看起来是个聪明的。
静容心里也有火,这个惇妃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一拍扶手,怒声道:“赵嬷嬷,去吧惇妃给本宫叫来!我倒要看看,这宫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嬷嬷心里也有火,皇后娘娘处置下人还是禀照宫规呢,惇妃竟然敢这么大胆!
她急忙应了,转身往惇妃宫里去了。
等赵嬷嬷出去了,静容的火气这才下去了一些,转头看底下跪着的人,又觉得可怜,转头对白青道:“把这小宫女带下去洗漱一番吧。”
白青急忙出来应了,领着小宫女出去了。
等人走了,白芷小声道:“娘娘,如今这情形,要不要禀报皇上啊?惇妃娘娘毕竟有八公主。”
静容挑眉,她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想了想之后道:“你让郑怀恩去前头传话,是要看看皇上的意思,但是惇妃如此藐视宫规,也不能不罚。”
静容现在心中对惇妃满是厌恶,这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就如此草菅人命,可见她有多狠毒。
没一会儿,赵嬷嬷终于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惇妃,以及抱着八公主的乳母。
赵嬷嬷脸色很不好,静容面色也沉了下来。
“惇妃,本宫叫你过来是为了询问你宫中之事,你抱着八公主过来做什么!”
惇妃礼才行了一半,就被皇后这般诘问,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只能憋憋屈屈的蹲着道:“奴才今儿因为想公主了,就把公主接了过来,没想到皇后娘娘传唤,又不好把公主一个人放到宫里,索性就抱了过来,还请皇后娘娘宽恕。”
静容却嗤笑一声,冷声道:“惇妃,本宫当你也是聪明人,所以不想和你绕弯子,但是你要是非得如此,那也别怪本宫不客气——来人!”
“奴才在!”赵嬷嬷出身应是。
“找人将八公主送回容妃宫中,就说本宫今日与惇妃有要事相商,请她照顾好八公主,必不能有半分差池!”
赵嬷嬷心中一喜,皇后娘娘今日倒是果决、
“是!”赵嬷嬷朗声应下。
而惇妃此时的脸色惨白,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道:“娘娘,奴才有错,请娘娘责罚奴才,不要拿公主出气啊!”
这话说的静容都笑了,也不和她回话,只一挥手,让人出去。
八公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张口就要哭,却一下被乳母捂住了嘴,抱了出去。
赵嬷嬷也跟着出去了,她得盯着乳母将八公主抱回去才成,否则又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
等人走了,静容这才目光森然的看着惇妃,冷声道:“你做错了事儿,倒是拿你女儿来堵我的嘴,怎么,你也知道害死人命是错事吗?”
惇妃现在已经被吓得白了脸,之前她总觉得皇后没有皇后的威严,平日里只知道当个菩萨和稀泥,对庶子庶女更是不敢有半分亏待,生怕坏了她贤德的名声。
因此这回她虽然慌张,但是有八公主在,她也觉得皇后不会把她怎么样,至多是再训斥一顿嘛,反正也不疼不痒。
可是现在听着皇后森然的语气,惇妃终于明白自己是大错特错了,皇后这次,是真生气了!
“奴才不敢!”惇妃哭着道:“奴才也是一时糊涂,那个宫女以下犯上,奴才被她气的心口疼,就让人拉下去打板子,谁知道底下那些奴才办事糊涂,一时手重,竟将人打死了,奴才是真的不知情啊!”
静容看着跪在自己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惇妃,心中一点同情也没有。
众所周知,这宫里的大小主子,就惇妃最难伺候,她宫里的人,还有以下犯上的,静容压根不信!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传你屋里伺候的人,还有给那宫女行刑的人过来问话!我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想要把此事问个明明白白,你这个主子不嫌丢人,那我也不必给你留脸!”
和奴才对质,惇妃的脸都白了,丢脸先不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自己是心里有数的,而且她也没避着人,即便是有人帮她遮掩,但是难道她还能捂住所有人的嘴吗?
看着惇妃迟迟没有回应,静容冷笑一声,这是心虚了。
她还要继续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静容一愣,听出来是乾隆的声音,急忙站起身来。
而惇妃听到这个声音也是面上一喜,只觉得自己有救了。
一掀帘子,果然是乾隆进来了
“奴才给皇上请安。”惇妃一见乾隆进来,就抢先委委屈屈的给乾隆请安。
静容只当没看见,平静的也给乾隆请了安。
而乾隆自己,也像是没看见惇妃似得,走到静容跟前,将她拉了起来,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喧喧嚷嚷一屋子的人。”
静容知道乾隆这是给自己台阶,也就一脸平静的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乾隆听了点了点头:“的确很是不妥。”他冷淡的眼神看向惇妃,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惇妃被这眼神看的一哆嗦,急忙给自己洗白:“皇上,奴才是真的不知情啊,都是底下那些人出手没轻没重,这才闹出此事。”
乾隆好像是没听见这话,只淡淡道:“是与不是,你身为主子,殴毙宫女,都是事实,刚刚内务府已经给我回过话了,那个宫女就是你宫里的奴才打死的,奉的也是你的命,此事你罪无可脱。”
惇妃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凉了,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乾隆的判罪也很快就出来了:“此事朕决不能包庇姑息,惇妃殴毙宫女,狠毒重戾,今日起贬为嫔位,那宫女的丧葬也由你出钱补偿,你禁足三月,每日念经消除罪业,你宫里的奴才都革职问罪,你可还有异议?”
惇妃都呆住了,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妃位,这还没捂热,就这么没了?
她哭着看向乾隆,却发现乾隆脸上神情冷硬似铁。
惇嫔也算是知道乾隆性格的人,知道此事已经无可改变,只能低头认罚:“奴才认罪。”
乾隆这才看起来满意了许多,点了点头:“既然认罪,那就下去吧,好好面壁思过。”
惇妃心中虽然依旧忿恨,却不敢再多言,只能喏喏退下。
静容看着这一幕,真的是叹为观止,打死了人命,贬了位份就算是有个交代了,这个时代,人命真的是不值钱。
而乾隆此时却一脸温和的看向静容,柔声道:“此事让你费心了。”
静容面上神情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如何,只嘴角抽搐了一下,就垂下了头,语气平静:“臣妾惶恐。”
第113章 愿望
惇嫔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过去了, 不过乾隆好像觉得自己处置的挺好的,甚至还下发了处置惇嫔的手谕。
静容听永瑄背了一下那段手谕,听完之后有些无语。
通篇都是, 惇嫔刻毒, 朕在太监犯错的时候,也只是打二十板子,惇嫔竟然把人打死了, 为了表示公正,我绝不会包庇姑息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处置了惇嫔和伺候惇嫔的奴才,诸位王公大臣阿哥皇子,也都要向朕学习, 要宽厚仁爱,不要随意处死家奴。
反正通篇还是吹自己的, 一边表示自己和惇嫔不一样是个厚道人, 一边表示自己公正眼睛,就算是宫妃也不会包庇。
反正惇嫔这回是彻底社死了,不仅后宫知道了皇上对她不满, 连前朝大臣也知道了她做的蠢事。
打那以后,惇嫔还真老老实实躲在屋里念经禁足,不敢再出来晃荡了。
可是静容并不觉得满足, 哪怕那个之前跑来和静容告状的宫女,都一脸感激的说多谢皇后娘娘做主, 可是静容还是觉得气闷。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因为一点小错, 就这么没了, 她心里如何能舒服。
可是事情已经结束了, 乾隆自认为做出了极大的公正,惇嫔也自认为受到了极大的惩处,连受害者家书都觉得足够了,静容再觉得不满又有何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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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年五月,乾隆将和敬公主的第四女博尔济吉特氏,赐婚和嘉公主独子丰绅济伦。
静容听到消息的时候,赐婚的之一已经下去了,她有些无语,怎么乾隆净喜欢干这些表兄妹之间赐婚的事儿呢,要是再来一个绵德事件重演,不又是一场悲剧?
只是可惜,静容的这些担忧乾隆听不到,他还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和嘉死后,丰绅济伦就是被他放到宫里养大的,在乾隆眼里,这和自己的亲孙子也没差了,和敬家那个姑娘,不说脾性,但说这身份,就很是足配了,而且两个都是自己外孙,这岂不是天作良缘?
和敬公主听到这消息之后,一改往日的低调,亲自进宫谢恩。
自打色布腾巴勒珠尔死了之后,和敬公主的人生就好像是停滞了一样,再没有之前的鲜活和生机,每日里只在公主府里吃斋念佛,几乎足不出户。
她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知道乾隆因为色布腾巴勒珠尔战败而对他们家有所怨怼,因此她也不敢入宫来碍乾隆的眼。
而这次赐婚,和敬公主多少猜出来乾隆这是示恩的意思,因此为了孩子们的将来,她也只能做出一副笑脸,进宫谢恩。
皇阿玛给的恩典,你必须诚惶诚恐的接住,否则那边是不识抬举!这个道理,和敬公主早就学会了。
太后已经没了,因此这次和敬公主是来了翊坤宫和静容说话。
静容好声好气的招待了和敬公主,不过说真的,当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静容也吓了一跳。
看着好像是老了十岁,肤色隐约有些蜡黄,只是用粉遮掩着。
静容看着和敬公主尽量表现的体面,也就只当没看见她的不对之处,只是笑着说这桩“好婚事”。
“丰绅济伦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日后想来也不会亏了四格格。”静容笑着道。
和敬公主也面上带笑:“皇额娘的眼光我再是信任不过了,能得皇阿玛赐婚,这也是我们四格格天大的体面呢。”
静容看了一眼坐在和敬身侧的小姑娘,看着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文静娴雅,和她大姐长得挺像的,若是她没有记错,绵德福晋死的那年,也是这孩子出生的那一年吧。
静容想到这儿叹了口气,真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孽缘了。
“四格格这般好的孩子,配多好的婚事都足够,皇上也和我说呢,说是这些年来,和敬倒是不来宫里走动了,他心里怪惦记的,如此四格格的婚事也赐下了,你日后也要多入宫走动才是。”
静容这话也是琢磨着乾隆的意思说的。
乾隆之前在女婿死的时候,的确有些恼火,但是女婿是旁人家的,女儿却是自己家的,这两年不来宫里走动,他心里到底是有些挂念,因此才会借着赐婚,给女儿一个入宫的借口。
和敬听了这话,顿时感动的眼睛含泪:“儿臣都这个年岁了,还劳皇额娘和皇阿玛惦记,实在是不孝,之前没敢进宫,只是因为色布腾巴勒珠尔不争气,儿臣实在无颜面再见皇额娘和皇阿玛。”
静容见她这般说,急忙劝:“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额驸的事儿是额驸的事儿,你可是你阿玛的亲闺女,你皇阿玛还能不惦记着你?大可不必因为这事儿胡思乱想。”
和敬低着头应了,静容也看不出她面上神色是真应还是假应,只当她是真的应了,便笑着又说起了别的。
一通言谈下来,静容觉着和敬这两年,的确是多了几分谨慎,少了许多浮躁,言谈举止也更加谦卑恭敬,静容说不上来这是好还是坏,只是心里觉得怪没滋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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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和敬之后,宫里就再没有大事儿了,一直妥妥当当到了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