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钱快花完了，连去省城的车费她都付不起，所以，她只能回家。
回到家，只见家里的围墙下种满了一根根枝桠，枝桠上冒着绿色的小嫩芽。
这小嫩芽让她一度以为春天到了。
一阵冷风吹过，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哦，现在是冬天，不是春天。
她蹲在枝桠前，伸手想摸一摸那碧绿色的小嫩芽。
“小姑姑，你在干什么？”一声娇喝由远及近传来。
莫莲讪讪地收回手，讨好地去前来的莫黎说道：“小茉莉，这些都是你种的？你真厉害。”
莫黎扶了一下刚才那根被莫莲碰到的枝桠，“是太奶奶还有小荣子帮我一起种的。”
莫莲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茉莉，你爸爸呢？你爸爸是不是还在生小姑姑的气？”
莫黎郁闷地道：“我都好几天没有见到爸爸了。”
莫莲：“你爸爸不在家吗？”
莫柏荣出声道：“四叔到外面去赚钱去了。”
“嘘——”莫黎对莫柏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爷爷说不许说出去。”
转头，对莫莲道：“小姑姑，我爸爸是出去见……见世面，不是去赚钱。”
莫莲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
“小茉莉，小茉莉……你小叔叔打电话来了，队长伯伯让你去接电话。”
“好嘞。”
莫黎抛下莫莲和莫柏荣，撒腿就跑。
大队长正在跟莫家辉说这段时间他家里发生的事，莫黎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话筒。
大队长把话筒递给她。
莫黎奶声奶气地问道：“喂，是小叔叔吗？”
只听那头传来一声闷笑，“是我，小茉莉你还好吗？”
“好，我可好了，小叔叔，我告诉你呀，我种的茉莉花发芽了，等你回来它就能开花了……”莫黎兴奋得跟莫家辉分享她的种花心得。
莫莲站在一旁，几次想让莫黎把话筒给她，让她也跟莫家辉说几句话。
莫黎调皮地冲她吐舌头扮鬼脸，等她耐心快耗尽了，她才把话筒塞给她，然后拉着莫柏荣的手，去找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去。
“八哥……”莫莲有无数的话想对莫家辉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莫家辉本想跟莫莲说，黎晓慧给琪琪改姓的事，想了想，觉得跟她说也没用。
电话费价，还是穷学生的莫家辉可没那么多钱听莫莲诉苦，随便聊了两句，他就结束了这次通话。
莫莲：“……”就好气。
家里久未开伙，锅都生绣了，油盐也找不到，米缸里更是半粒米都没有。
莫莲都快饿死了。
她找到正在跟小姐妹们玩跳房子的莫黎，把她拉到一边，硬着头皮问道：“小茉莉，你那里有没有吃的东西？”
莫黎：“大爷爷家有。”
莫莲又问，“你平时都是在哪里吃饭的？”
莫黎：“大爷爷家。”
莫莲苦着一张脸道：“小茉莉，姑姑好饿，姑姑都快饿死了。”
莫黎：“……”
十分钟后，莫莲站在莫大河家的厨房里，狼吞虎咽地吃着红薯。
“你这吃相，怎么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莫老婆子不忍直视。
莫莲：“奶奶，我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莫黎盯着莫莲手里的红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莫老婆子见状，说道：“小茉莉，你是不是饿了，太奶奶煮碗面给你吃吧。”
“好，谢谢太奶奶。太奶奶，小荣子也要，我去叫小荣子回来。”说罢，莫黎就跑出去叫莫柏荣。
莫莲酸酸地道：“奶奶，你给我吃红薯，却给小茉莉吃面条，你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莫老婆子冲她挥挥手，“去去去，到一边待着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莫大河的媳妇李英走进来，“娘，家里有腊肉，切点腊肉进去，再给他们卧两个鸡蛋吧。”
莫老婆子：“行。”
李英瞥了一眼莫莲，“小莲，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莫莲略有些委屈地叫了声，“大伯母。”
李英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道：“小莲啊，你爹娘辛辛苦苦供你去上学，你在学校可要好好念书，别搞三搞四的，连累了家里人。”
第24章 团宠 [VIP]
莫家旺因莫莲的追求者举报被停了职, 这事在莫家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年头，大家都很看重公职。
家里有亲戚当官，说出去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身为大伯母，李英早就想敲打敲打莫莲了。
莫莲试图解释说：“我……我没有……”
李英：“你家里都把你给宠坏了。你看大队里像你这么大岁数的女孩子, 有哪个像你这么不懂事的？什么忙也帮不上, 尽给人添乱！”
莫老婆子：“好了好了, 你别说她了, 她都快哭了。”
莫莲：“我没哭。”
莫老婆子瞪她, “你怎么这么缺心眼？”
“太奶奶, 我们回来了，可以吃面面了吗？”莫黎和莫柏荣两个小家伙手牵着手走进来。
“娘, 水开了，可以下面条了。”李英提醒道。
把面条放进锅里搅拌, 切点腊肠，打几个鸡蛋，再放点青菜，最后滴几滴香油，洒上一点盐。
不到三分钟，面条就煮好了, 可以捞起来吃了。
莫黎、莫柏荣一人一碗。
莫老婆子也给莫莲盛了一碗。
莫莲受宠若惊。
不过，她没有接，她抬眸看了看李英。
李英嗤笑一声，没有理她，而是帮莫黎和莫柏荣把面条端到餐桌上。
厨房顿时只剩下莫老婆子和莫莲两个人。
莫老婆子说：“阿莲, 你吃吧, 没事的, 你大伯母那人嘴硬心软。”
莫莲哽咽地道：“谢谢奶奶。”
餐桌这边。
莫黎熟练地用筷子夹起面条就吃, 吃着吃着，她惊奇地发现，“哇，小荣子，你看，我碗里有鸡蛋哟。”
莫柏荣：“我也有。”
莫黎看了看他碗里的鸡蛋，“我的鸡蛋比你的大。”
“我有一、二、三、四、五，五块腊肠。”莫柏荣把碗里的腊肠一一挑出来向莫黎炫耀。
莫黎哼道：“我也有，我有七块呢。”
莫柏荣感慨地道：“小茉莉，太奶奶对你真好。”
莫黎一脸骄傲地道：“那当然，太奶奶最喜欢我了。”
“咳——”李英轻轻地咳了一声，提醒他们她的存在。
莫黎和莫柏荣相互对视一眼，两个小家伙很有默契地道：“大奶奶/奶奶真好。”
李英笑眯眯地道：“今晚你们俩想吃什么，奶奶做给你们吃。”
莫柏荣脱口而出，“香菇炖鸡。”
一听到这菜名，莫黎就馋得口水差点流出来，“我也喜欢吃香菇炖鸡。”
李英一脸宠溺地看着他们道：“好好好，奶奶这就去把家里的鸡给杀了，炖给你们吃。”
李英要去后院抓鸡，莫黎和莫柏荣忙站起身，端着个碗跟了过去。
“咕咕咕……”李英撒了一把稻谷，把鸡唤回来。
四只老母鸡悠闲地踱着步子走进来。
它们刚一走近，李英伸手就去抓，四只老母鸡吓得扑腾扑腾满院子乱飞。
“大奶奶，小一在那里，你快去抓小一。”
“奶奶，小三就在你身后，你快去抓小三。”
莫黎和莫柏荣在一旁摇旗呐喊。
见李英迟迟抓不到鸡，两个小家伙忙把碗里的面条扒拉进肚子里，然后碗一放，跑过去帮她一起抓。
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
最后，是莫黎抓到了鸡。
老母鸡被她抱在怀里，咯咯咯地叫个不停，她则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李英夸道：“小茉莉，真棒，来，把鸡给我。”
老母鸡扑腾着翅膀想要逃走，莫黎拍了拍它的脑袋，“不许动，也不许叫。”
老母鸡眼睛一闭，装死。
对杀鸡，莫黎没有什么阴影或不适，她早已见惯不怪。
过年的时候，她甚至还和小伙伴们一起跑去看别人杀猪过。
李英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莫老婆子则有点老花眼，所以，给鸡拔毛这个细致活，落到了莫莲的身上。
莫黎和莫柏荣分别搬了个小凳子，坐过去陪莫莲一起拔。
李英坐在一旁一边择菜，一边时不时地看他们两眼，“小莲，你干活怎么慢吞吞的，还没有小茉莉利索呢。”
莫莲被说得面红耳赤。
莫黎帮她解释道：“大奶奶，我小姑姑眼睛近视了。”
“眼睛近视了？那是不是得配副眼镜？”李英有些吃惊，要知道，在他们乡下，基本上没人戴眼镜。
她只在县城看到过有人戴眼镜，那人是个干部，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
她喃喃自语地道：“听说配一副眼镜要很多的钱呢。”
莫莲：“我才三百多度，不戴眼镜也没事的。”
主要是，戴上眼镜，会被人叫做四眼妹的。
他们学校就有个戴眼镜的女同学，天天被男同学叫做四眼妹。
她可不想步入她的后尘。
莫黎：“我姥爷看书的时候就戴了眼镜。我偷偷戴过，哇，好晕。”
莫莲：“傻瓜，那叫老花镜，你又不近视，戴上当然会头晕了。”
莫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啊。”
李英好奇地问道：“小茉莉，你姥姥姥爷对你好不好？”
“姥爷会带我去逛街，给我买好多好吃的东西……”
“姥姥做菜很好吃……”
“我姥姥姥爷住的房子叫做四合院，里面有很多的房间。院子里还种了很多的花，可好看了……”
说起自己的姥姥姥爷，莫黎话可多了，一说就停不下来。
大家并没有打断她，而是静静地听她说。
晚上的香菇炖鸡，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大家吃得满嘴油光。
莫柏荣吃撑了，他瘫着肚子里任李英给他揉捏，还说：“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李英接过话道：“想得倒挺美的。”
莫黎：“小荣子，等我爸爸回来了，我让爸爸请你吃。”
李英故意逗她，“那我们呢？小茉莉，你不请我们吗？”
莫黎大方地道：“请，都请，我让爸爸请你们去大饭店吃。”
莫大河开玩笑道：“要是把你爸爸给吃穷了怎么办？”
莫黎想了想，“那……那我就努力赚钱养我爸爸。”
李英：“你小小年纪，知道怎么赚钱吗？”
莫黎：“养花，卖了赚钱。”
莫老婆子补充道：“她要种茉莉花，说茉莉花可以制做成茉莉花茶，还有精油、香水什么的……”
莫大河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沉思之色。
县里想在明年实行包产到户政策。
到时，这边肯定会撤队改村。
他这个大队长，已经老了，十有八九会被换下来。
不当大队长，他能做什么？
难道让他下地种田？
他都六十多岁了，恐怕身体会吃不消。
要是种花真能赚到钱，他倒想也跟着种一种。
*
周末结束，要返校了。
莫家旺还没有回来，身无分文的莫莲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莫老婆子借钱。
莫老婆子怕她乱花钱，只肯借给她两块钱。
两块，足够她一星期的伙食费了，想要再多也没有。
莫莲很懂事地谢过了莫老婆子，说等丁春花回来，她一定会还给她的。
借出去的钱，她就没指望她会还。
不过，她要是还的话，她就收下。
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吗？
莫家旺他们是在周一的晚上回来的，他们回来得悄无声息，而且，一个个紧张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偷潜回来的呢。
一回到家，莫家福就嚷嚷道：“娘，家里有什么吃的东西吗？我们快饿死了。”
李英已经洗好澡，正准备入睡呢，她没好气地回道：“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做嘛。”
“娘，你猜我这趟出去赚了多少钱？”说着，莫家福就把袋子里的钱哗哗地倒在桌上。
看到那满桌子的钱，李英眼睛都直了，她奔过去，一张一张数起来。
莫家福塞了一叠钱到她手中，“娘，你先给我们去弄点吃的。”
莫家旺问李英，“小茉莉是不是睡了？”
李英：“对，她早就跟她太奶奶进房去睡了。”
“爸爸，是爸爸回来了。”莫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向客厅跑去。
莫老婆子觉浅，她被吵醒了，不放心莫黎，也跟了出去。
莫黎：“爸爸，爸爸，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