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燕远四下看着,“靠这种方法,用这样的热量让隐藏在珍珠里的迷心香散发出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再厉害的人也没有力气走出这里了。”
“那我们怎么办?”
燕远冷笑了一声:“既然留了活水,就不可能没有出去的路,机关打不开,炸开总可以了吧。”
“炸开?”林悠僵住,“怎,怎么炸?”
“悠儿,等会我喊你的时候,你趴到地上,一定要快。”燕远说着,转身为她戴上兜帽,而后两脚将两个空箱子踹到那水流的出口。
十数个原本存放珍珠的箱子,被他以最快的速度堆放到了水流出口的位置,而此时,漫开的溪水,已经长出更大的气泡,刺啦刺啦的声音里,甚至隐隐能看到白色的烟气在弥漫开来。
林悠已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掐着自己的胳膊,让疼痛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而这时,她赫然看见燕远竟是点燃了一个火折子,靠近了那堆存放珍珠的木箱。
石室原本就潮湿,那些木头比平常更不易点燃,燕远瞧着那些水越来越漫上来,知道已经等不得了。
他不知道这个办法有多大的可能成功,只是同被迷心香折磨死相比,自己选择起码更痛快一些。
他拿着那火折子,俯身靠近蒸腾着气泡的水与地面的交界,而就在这时,一道火舌瞬间顺着堆放的木箱瞬间窜了上来。
“悠儿!趴下!”他朝她飞奔而去,以整个身子将她护在了怀中。
在他们趴倒的瞬间,那石室的一壁随着巨大的声响轰然炸开,碎石乱飞,水火不分,林悠好像听见他在她耳边说:“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走出去。”
第62章 五行谷 可这会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让人……
“什么声音?”淳于婉扶着石桌才将将站稳。
商沐风和那个“山洞人”针锋相对, 好像是说要到一个什么五行谷去,可他们还没有从这里离开,忽然就传出一个巨大的声响, 而他们所处的地方,也好像要塌了似的,非常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是五行谷的方向!”司空珩的面色陡然一变。
商沐风抓住他的衣领:“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到底在哪,你还要瞒着吗!”
“你确定燕远已经进去了吗?”司空珩问他。
“我非常确定。”
“五行谷, 以金木水火土布下重重机关, 进去的人, 几乎不可能活着出来。”
“你想让他死。”
司空珩笑了一下:“我本来是想让他到这里, 好好同他聊一聊再送他上路的, 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找到五行谷去了。也是,胡狄商队的案子不就正指向东郊吗?他误入其中, 倒是可以理解。”
“司空珩!这个地方能感知到五行谷的动静,离那里应该不远吧, 你既然在这等他,这里是不是也有路可以去!”
“不愧是商大人, 这么快就可以找到关键所在。可是我为什么要领你们去呢?他活着出来的几率十不足一,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商沐风紧攥着司空珩的衣领,甚至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可他知道目今司空珩才是他的突破口,到底理智更占了上风。
他松开司空珩:“你就不奇怪, 为什么燕远没有如你所料,来这个地方吗?”
司空珩的面色微微变了一下:“商大人这是准备套我的话了吗?”
商沐风掸了掸因方才的动作有些褶皱的衣裳:“我不需要套你的话。你如此想置燕远于死地,只能是因为望月关当年之事,老伯爷走了一条奇怪的路, 被牵涉其中,你不明就里,便认为是燕家害了你父亲,司空珩,你可想过没有,你也许也被人利用了。”
“这故事编得倒是不错。”
“我所说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我只是要告诉你,如果今日燕远死在那所谓的五行谷中,那你想知道的真相就跟着永远被埋葬。你以为你为你父亲报仇,可你想想今日发生的一切,你难道不是反而成了仇人手中的一柄利刃吗?”
森然凉意,似乎是沿着肌肤流向了四肢末端。
司空珩默然看着眼前的商沐风,他不得不承认,在见到来这里的人不是燕远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奇怪了。
他的安排按理来说当是万无一失,且因为出了胡狄商队的事,他藏在定国公府的背后,甚至不会有人怀疑到他。
可商沐风今日所说,却并不在他所了解的范围之内,而燕远更是没有如他安排的那样,反而从东郊的入口进入了五行谷。
“你觉得,胡狄商队的案子不是那么简单?”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往往可以省略许多不必要的中间过程,商沐风听到那句话时,便知司空珩已经倒戈了。
“这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刚好在燕远需要的时候,就有人将他想要的答案送到他的脸上,小伯爷亦是布局之人,不觉得刑部发现的这个大案,出现得太巧了吗?
商沐风冷笑一声:“而我追出来之后,便刚巧遇上了一队想取我性命的劫匪,倘若不是淳于姑娘出现,我便命丧匪手,自然没人知道燕远已身陷险境。而淳于姑娘救了我之后,反被那群劫匪逼到了这里来,小伯爷想想,那真正的幕后之人,能有什么用意。”
司空珩微怔了一下,猛然攥紧了拳头:“我才是挡箭牌。”
他本以为是他利用了定国公府,而商沐风的出现,却实实在在地告诉他,是他被利用了!
五行谷机关复杂,进入之人几乎无法生还,而按他本来的计划,他为确保没有问题,一定会从这个入口也进入其中,这样他就成了整个布局的设计者,而燕远,便是死于他司空珩之手!
“小伯爷,现在还要拦着我吗?”
司空珩向后退了两步,一脚踩到那控制着机关的石砖上,他背后的墙面轰然打开,内里是黑漆漆的一条通道。
“五行谷号称有去无回,过了这道门,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商沐风走过去,拉起淳于婉的手腕:“是不是真的有去无回,也要看看才知道。”
淳于婉目瞪口呆地被人拽着走进那黑漆漆的密道里,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也没问我同不同意啊……”
可她还是顺从地跟上了,她有预感,阿娘说的那件事,跟着这两个奇怪的人,兴许真的能弄个清楚明白呢。
*
林悠以为她会死在那里。
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她往看不清的方向移动,就算贴着地面,她都无法控制自己,可她能感觉到燕远一直紧紧抱着她。
只是肉体凡胎,哪能与无情水火抗争?
她那时真的以为这一世她要与燕远一道死在这个所谓的东郊仓库之中了。
可后来,周身的热浪却突然消失,冰冷的水流霎时间将她整个包裹起来,她紧紧地抓着燕远的衣服,闭着呼吸不敢多动一下。
也不知道是在往哪个方向被推着走,总之是在水里,而等他们停下的时候,她还活着。
“燕远!”那股无形的推力将他们从水中推到岸上,撞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才停了下来。
林悠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燕远。
他仍旧将她护在怀里,以自己的身体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
“燕远,燕远!”林悠撑着地面艰难地坐起来,她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一边的胳膊痛得厉害。
燕远咳出一口水来,方才缓缓睁开眼睛:“悠儿。”
“我在这,我在这!”林悠一边握住他的手,另一边为他擦掉脸上的水迹。
“你,你没事吧?”燕远想坐起来,可腰背传来的疼痛让他吸了口凉气又躺倒回去。
“我没事,你呢?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燕远摇摇头,躺在地上缓了几个呼吸。
“碰到石头而已,我缓一下就好了。”他看着林悠,竟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扯出了一个笑脸来。
林悠抹了一下眼睛,也不知道是脸上的水迹还是流出来的泪,她跪坐在燕远旁边,抓着他的手有些哽咽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些,若不是我们运气好,这里有个暗湖,只怕不被炸死,也要摔死了。”
“那迷心香可不是个好东西,被那玩意熏死,更难受。”燕远竟然还在笑。
“那也不要这么冒险,分明就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悠儿,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从小挨的打多了去了,这些不算什么的。”
“还说不算什么……”林悠看着他靠着的那块岩石,“撞在这么大的石头上,哪里就能不算什么?”
“好了。”燕远休息了一会,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些,他靠着岩石往起坐了坐,抬手摸了摸林悠的发顶,“还是先看看这里有什么不对吧,按照五行来说,这个地方该是火了。”
“一时半刻只怕要穿着这个湿衣服,若真能有火,烤烤衣裳也是好的。”
林悠不愿离开他,就坐在这里朝四周看去,可这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除了他们停留的这个地方有两支幸存的还在燃着的火把外,剩下的地方,因为燕远将那石壁炸开,导致地下的这片水域受到扰动扬起一片浪来,把什么火都浇灭了。
“这个地方恐怕确实本来是有火的,可我们从上面摔下来,大概把火都浇灭了吧。”林悠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若不是把这个地方的河流扰乱,恐怕他们免不了被火伤及,这些好了,燕远的一炸,四处的水流都胡乱涌进来,把火全都浇灭了。
燕远笑了出来:“也挺好的,我们一次处理了两个机关呢,现在想想怎么去那个‘土’的所在就好了。”
“你还能笑出来,倘若稍微偏差了那么一点……”
“悠儿,”燕远打断她的话,“没有偏差,我们已经活下来了,就没有那些‘倘若’。想杀我们的人还在外面逍遥呢,我们要接着走下去才是。”
林悠看着他,分明从水里出来,两个人都狼狈得不行,可这会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沉迷似的。
林悠垂下眼帘,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发髻自然早就散了,还好她出来时便让青溪梳了简单的样式,这会以发带重新绑住,倒勉强还可以应付。
燕远瞧着她垂首拢着头发,不知不觉地,竟觉才从水里浸过的脸颊微微发烫起来,他连忙撇开了视线,咬牙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林悠见他要起身,连忙过去扶住他。
方才抱都抱过了,扶一下胳膊也不值一提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瞧她梳头发的样子太过入迷,燕远脑子里竟又闪过那跪坐的身影。
他身体里一下腾起一股热浪来,慌得他连忙松开了林悠的手。
“怎么了?”林悠自然感觉到他的动作。
燕远不敢看她,佯装自己在查探周围的情况:“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出口啊?”
这里早被炸得一片狼藉,水流汇集在旁,跟着他们被推过来的破木板和掉落的珍珠撒得到处都是。
林悠瞪大了眼睛朝着燕远所说的方向看了许久:“好像不是出口吧?”
燕远是随便瞎说了一个方向,怎么可能真有出口,他尽快想掩饰自己的尴尬,眼神飞速地在这里扫了一圈,没想到,还真看到点不同寻常的。
“这地方有光,是这边!”
第63章 旧时书 活着,死不了!
整片的黑暗之中, 一点光都会显得格外明亮。
燕远和林悠相携着,一道朝那亮光的所在走去,两人都受了伤, 走起来并不算快,倒是顺便瞧了瞧这地方到底是怎样构造。
原先是怎么与火有关系的已经看不出了,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甚至岩壁还有水滴答滴答流下来。
他们只能知道目今所处的位置比方才那里地势稍低,因而才有一个地下暗湖一般的存在, 更多的却已无法看清了。
燕远看到的那光亮的来处倒是没有问题, 确实是通向下一个地点的石门, 只是原本的机关是什么样子已经无法得知了。
因为燕远那一炸, 这里整片几乎像是坍塌了一样根本看不出形状。
那石门也不是正常打开的, 像是被炸坏了,所以留出一道窄窄的缝隙来。
索性燕远和林悠都并不算胖, 这才得已穿过这道石门。
面前陡然明亮起来,林悠微眯了一下眼睛。
“果然是‘土’。”燕远朝四周看了看, 从脚下的沙土里捡起一块碎石,像前几次一样朝里面扔进去。
这次很容易就被试探出来了, 石子落地的一瞬, 两边飞出几支羽箭来,因为并没有人在当中, 都插进了地上的沙土里。
“看来好像确实炸到了些什么的。”燕远兀自说了一句,又捡起一块石子扔进去。
这次没有箭了, 发射箭矢的机关只能运行一次。
“为什么这么说?”林悠看着两侧的岩壁,实想不通什么样的机关能藏在这样坚硬的岩石里。
“你看那几支箭,速度不快,而且还有一半都歪了, 说明方才炸那一下,影响了这个地方内里的机关构造,它现在也不过是在勉强维持罢了。”
“所以我们出去会更容易?”林悠扶着燕远走进去,两人往沙土中央的石柱上看去。
“也许更容易,也许会更难。”燕远抬头看向这许是有两人高的石柱。
这个铺满沙土的屋子里,只有这么一根石柱,上面雕了些胡狄人惯用的花纹,但却看不出再多的特殊之处。
“这些土,总是要有些用处的吧,不然修建的人何苦大费周章将其运来。”林悠蹲下身,抓了一把沙土去看。
她的衣服尚且是湿的,滴落的水滴让原本松散的沙子粘在了一起。
燕远抬手拍了拍那石柱,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触发机关的声音。
“总是该有些线索才是,不在这个石柱上,就在旁边这些看起来黑漆漆的墙壁。”林悠一边说一边拖着湿漉漉的衣裳往墙壁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