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魏清济笑笑,“抱歉,习惯了离野这个名字,现在应该喊你谢斯白了。”
说完伸出手来,意图与谢斯白友好地握个手。
秦黛蹙了蹙眉,实在不想再看见魏清济这个人,什么也没说,动作却飞快又利落,分明不想与他在一处空间多待的态度,迈脚去了几米外的树下。
谢斯白只看了她一眼,眼眸平静地与魏清济短暂握手。
确切地说,是只碰了下对方手指,一秒就收回来,声音冷淡,表情敷衍:“好久不见。”
魏清济讪笑一声,咽不下胸腔中腾腾的好奇:“你和秦黛怎么会在一起,你们……”
谢斯白扫过来一眼:“你们分手了吧。”
魏清济一顿,说:“是,但是我们……”
“我不是在问你。”谢斯白唇角微勾,但不露笑意,眼底的冷愈发分明。
魏清济晃神,虽说高中时离野这个人就不好相处,但这种从眼神和周身透出的压迫感那时是没有的。
他们那时候在一个班,离野算是个红人。
因为长得帅,个子高,打篮球厉害,即使学习成绩不咋地,常年吊车尾拉低班级平均分,喜欢他的女生还是一大堆,打一场篮球,球场边全是来看离野的。
但其他时候,离野就是个老师眼里问题学生,教导主任心中的刺儿头,同班同学眼里不敢惹的校霸,打架翻墙,逃课不写作业,什么都干。
青春期的男生都有些争强好胜,尤其在荷尔蒙躁动的时期。偏偏离野这样的坏学生竟然还很招一些女生喜欢。
魏清济是很看不起的。
他当了三年班长,每学期家长会必然出席,但他从未见过离野的家长出席。曾偶然在办公室听见班主任和离野妈妈打电话,对方正在牌桌上,班主任老师提起离野的成绩,对方竟然当着电话里骂了一句,那野种的事我他妈不管。
听班上有人八卦,离野从小没有父亲,所以乍闻这通电话后,魏清济觉得同情。
后来临近高考时,一桩传闻不胫而走。
离野当年出生时,在医院被人抱错了。他本应该是安北市豪门谢家的孩子。
命运阴差阳错,人生天差地别。看过《公主小妹》的同学们为离野编写出了一部豪门真少爷回归的狗血偶像剧,剧本的主人公,却从某一天开始再也没去过学校。
后来听说,也只有同考场的人,在高考那天见过离野一面。
魏清济在创业伊始,曾在某峰会上,远远见过离野一面,那年,他的名字已经叫谢斯白。跟在寰宇集团董事长谢蕙芝身旁,气质卓绝,周身矜贵,和那场会上人人想攀附的谢蕙芝有如出一辙的眉眼。早已不是被人骂“野种”的少年。
人生际遇谁能料想,何况投胎这种运气活儿,魏清济也羡慕不来。
一同创业的朋友,听说寰宇继承人是他老同学,撺掇着他去打招呼。他那时不屑,当年同在一个班都没多少交谈,不熟到极点,何况他曾经……魏清济的高傲不允许他伸出那只手,更抗拒在谢斯白面前拿低姿态。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再次见到。
还是在秦黛身边的位置。
魏清济定定心神,远远看向走出好几步的秦黛,心口钝痛。
他是不想和秦黛分手的,也没有想到会被她当面撞见那一幕。
他追了她那么久才在一起,是真的很喜欢她。
出神的刹那,女友到他身边,胳膊被人挽住。同时谢斯白大步流星转身,魏清济钉在原地,看着他到秦黛身边,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并肩走入餐厅。
“那是谁?”新女友问。
魏清济挤不出笑:“老同学。”
“两个都是吗?那个女生呢,她好漂亮啊。”
“……都是,”魏清济握住她手,“宝贝儿,走吧,我们换一家餐厅。”
-
餐厅内,直到菜品上齐,相对而坐的两人都没动筷的意思。
从进来到现在,除了点菜时,两人也没有说话。
暖调的光铺满了整个中间,桌上的白色玫瑰娇艳欲滴,服务生路过,秦黛喊住,主动要了瓶白葡萄酒。
送上来后浅浅抿了一小口,她才出声:“你改过名字吗?”
谢斯白嗯了声,视线从她喝过酒后折射出水光的红唇上扫过,他的眼神有点冷。
秦黛又喝了一点:“我没认出来你。”又道歉,“我一直不太记人,你说你在津南待过几年,原来我们还做过一年多的同学,你……也没认出来我吗?”
她松开捏着高脚杯的手指,搭在白色的餐桌布边沿。
谢斯白没看她,抬眸松松地眺向窗外。
“没有,”他只说,“高中过去太久了。”
秦黛哦了声,点点头,是好久了。
何况她那时只去七中借读了三个学期,作为一个插班生,哪怕是个活泼主动的人,也很难融入已经形成一体的班级,更别说她那样的冷淡性子。
她连当时班上的人也忘得差不多了,谢斯白不记得她,也很正常。
秦黛没有怀疑。
她的眼睛注视着谢斯白,专心致志地看,像要确认什么,谢斯白很难做到忽视,不禁望过来,问:“看什么?”
秦黛:“你以前是不是和魏清济有过节?或者关系不太好?”
“怎么这么问?”谢斯白喝了口白葡。
“你现在看上去有点生气。”秦黛说,“从遇见魏清济之后才这样的。”
谢斯白听不出情绪地说:“你还看得出来我在生气?”
“……”
秦黛抿一下唇角,她妈妈小时候就说她不会看人情绪,有时候会显得有点呆,这大概就是上帝给她关掉的那扇窗吧。
还好长得不呆头呆脑,秦黛觉得她还是能拯救一下,便轻声问:“那你是在生气吗?以前和魏清济闹过矛盾?”
谢斯白给自己倒酒,一口喝下去大半,然后才道:“没闹过,但关系不好,有过节。”
秦黛感觉他应该不太想说,便也识趣地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什么过节。
她又要伸手去拿酒杯,被谢斯白长臂一展先下手为强。
“就这么想喝酒?”
秦黛一愣,感觉他语气听起来有点凶巴巴的意思。
谢斯白拿远了酒,竟然连同杯子也给她收走:“先吃点东西垫垫。”
秦黛只好拾起筷子,但今晚实在没胃口,没动几下就停住。
谢斯白比她吃的还少,猜测他今晚应该是没有心情再给她当陪练,秦黛便没有再提,等回车上,直接和司机报了地址回家。
快到时,谢斯白问了她一句:“你今晚是不是没心情再练习了?”
秦黛心说,感觉你更没有心情给我反馈,但没说出口,怕提魏清济让他心情更差,便囫囵点一下头。
宾利车停在楼下,秦黛道声谢,伸手去按车门。
左手手腕却忽然被人拽住。
她回头,也感觉到谢斯白微凉的掌心,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比以往重。
“怎么了,还有事吗?”
谢斯白松了点劲儿,但没放开手。
他全神注视着她的眼睛,不知要从那双大多时候冷若冰霜的眸中看出什么花来。
直到秦黛微微挣扎,才蓦地放开。
“你怎么了?”秦黛忍不住问。
谢斯白却问了句:“你以前喜欢他什么?”
秦黛一愣,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魏清济。”谢斯白直白地点破。
秦黛带着几分错愕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谢斯白摆证据,“你一看见那人就躲,魏清济又看你好几眼,临走都舍不得回头,还那么喊你。很明显了吧?”
秦黛哪里知道有多明显,当下只记得回答他问题:“他追了我很久。”
谢斯白不依不饶:“多久?”
秦黛算了算,如果只按魏清济朝她表明心迹后的追求行动开始,那就是:“两年.”
她不是没有过追求者,相反,从小到大太多了。在学校表演一次节目,就会收到无数表白。
她没答应过谁,也没对谁产生过喜欢,来者全拒。而魏清济在那些人里,行为不过分不夸张,不会搞兴师动众的轰动场面,分寸拿捏得当。
他追她的时候很温柔,体贴关怀,无微不至,又是坚持得最久的。
“两年。”谢斯白嗓音又低又沉,“很久吗?”
“……他也长得还算好看,”秦黛想了想,不好让别人以为自己只看脸,便又说,“学习也很好,我……喜欢听他弹钢琴。”
谢斯白眸色黯下来,骤然松开手。
因为她口中那声喜欢。
面上却平静地说,什么时候要练习可以发微信说。
秦黛道声好,司机绕过车来来拉开车门。
她起身前却顿了下,都回答了他的问题了,那交换一下也合理吧?
她凑近一分:“谢斯白?”
“嗯?”
秦黛斟酌道:“你和魏清济到底有什么过节?”
似乎是怕他多想,又补充一句:“你放心,他都是我前男友了,当初分手就是因为他劈腿,我以后和你一起讨厌他。”
谢斯白垂眸看她,盯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睛,清澈、干净,潋滟生光。
叫人觉得,她要什么,都舍不得拒绝。
指尖微蜷,谢斯白不动声色地覆住右手。
他灼灼地看着她,忽然问:“你是不是又开始了?”
秦黛:?
谢斯白低声控诉:“哪有你这样的,对戏人家还会喊action。”
秦黛:“……”
“没有啊。”她给自己辩解,眼神无辜极了,“我刚才没有拿你练习。”
谢斯白怔然片刻,视线偏开一瞬。
秦黛指尖轻轻戳他手背:“所以到底什么过节?”
谢斯白答:“因为一个人。”
“什么人?”
谢斯白看着提出问题的人。
“一个让我欢喜,也让我生气,又拿她没办法的人。”
第23章 琥珀拾芥IX 像叫小狗
之后的两天, 秦黛没有再见到谢斯白。
他也没有主动地出现。
秦黛后来把谢斯白在车上说的那句话反复琢磨了几遍,按照当年两人都十七八岁的年龄段,能时隔数年都无法释怀的原因, 大概只分为两类方向:
要么那两人曾经在高中时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是相见便眼红的情敌;
要么……年纪小的时候最烦和人做对比, 尤其是差异明显的项目,难道是当初身为不好好学习的吊车尾选手,老师老拿魏清济和谢斯白对比。
秦黛记得, 她当年插班进去, 那个班主任老师的口头禅, 就是你看看谁谁谁,人家考了多少分, 你再看看你。
她越回忆,越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若被表扬了, 自然欢喜开心;若被拿去和别人比短处, 肯定心里又气得要死。
如果那个人是老师,那可不就拿对方没办法么?
这么一捋, 她倒是觉得谢斯白以前还挺艰难的。毕竟学习这种事情, 不是所有人就能做好。
当年的班主任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
秦黛思绪纷繁,联翩地浮想,得出结论:
谢斯白好像有点可怜。
直到夜晚与向昭然施秋聊微信,向昭然在发来那张倒腾许久才找到的照片后, 再次主动和她们提起谢斯白, 唠的正是当年那条,差点上了社会新闻的狗血真假少爷事件。
秦黛那年参加完艺考后,专业排名第一,一颗定心丸吃下, 只剩被她耽搁的文化课,秦海国又比她还焦虑,专门找了人,给秦黛进行一对一名师辅导。后来连学校都没有再去,也因此完全不知道当年的新闻。
听向昭然说起,她才总算了解了谢斯白改名的前因后果,那点觉得他可怜的想法也跑走了。
毕竟谁要心疼重回豪门、家里还有个集团要继承的少爷嘛。
周五时,秦黛收到了谢斯白的微信,询问要不要练习。
她考虑三秒,答应下来。
周六一早,她起床练完功,冲完澡没多久,就接到谢斯白消息,他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秦黛飞速换好了衣服,拿了包穿好鞋,又几步回卧室,选了根很挑肤色的莓果色唇釉,涂好装进包里,这才下楼。
楼下停着的还是上回那辆宾利。
秦黛从单元楼门走出去,就见宾利副驾和后座的玻璃一同降下来。
副驾露出谢斯白那张脸,后排,谢苑溪笑着挥手:“姐姐!”
说着便打开车门,自己往里挪:“快上来!”
秦黛瞧了谢斯白一眼,露出一点儿困惑的神色,意思是怎么还带亲妹妹来?
谢斯白回给她一个“我也不是很想”的表情。
秦黛上了车,谢苑溪立即给她递过来一杯让家里阿姨装好的甜豆浆。
“喝这个!我特意给你带的哦~”
凑近来,额头抵在秦黛肩膀上轻蹭一下,谢苑溪还撒娇:“啊对了,刚才你上车前和我哥在交流什么?你们怎么还背着我使眼色?有什么是我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不能知道的吗?”
秦黛接过豆浆,还是热的,捂在掌心暖烘烘。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只好看向谢斯白,正巧他回头。
司机启动车子。
谢斯白面无表情地从前座伸手,左手张开扣在谢苑溪头顶,硬生生控着他妹脑袋把人拧回去。
“你能不能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