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如果能化身小乌龟就好了,她也想缩进一个安全的壳里。
沈宜姝假装选择性失忆,在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之后,她主动抬起头来,莞尔一笑:“皇上怎么来了?臣妾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呢。”
霍昱薄凉的唇猛的一抽。
这世上极少有人能够影响到他的情绪,五日不见,他胃口甚差。
但沈宜姝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润了不少,尤其是墨发衬托之下的脸蛋,粉润白嫩,宛若晨曦朝花。
春装单薄,把少女的身段勾勒得尽显无余。
霍昱垂眸,目光暗了暗,嗓音意味不明:“听说,这里有人不想见到朕?”
帝王话音刚落,沈宜姝当即插了话,双手在帝王面前使劲摆了摆:“没有!不会!岂敢!谁?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不想见到皇上?!”
霍昱快被气笑了,换做旁人,早就被喂了鳄鱼。
霍昱稍稍弯身,伸手捏住了沈宜姝的脸蛋,把她给提了起来。
沈宜姝脸蛋生疼,立刻疼哭了,但只冒眼泪,不发出声音。
霍昱:“……”当真是水做的,眼泪说来就来。
“都退下。”帝王沉声低喝。
沈宜莲与翠翠垂首,先后退开。
沈宜莲临走之前,多看了三妹妹一眼,从小到大三妹妹从不会主动争取什么东西,但她总能得到旁人所渴望的一切。就譬如,二叔与二婶的独爱,倾城花貌的容色……以及帝王的另眼相看。
三妹妹素来都是佛系面对一切,但总能过得比旁人好。
沈宜莲抿着唇,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最艳羡之人,莫过于三妹妹了。
不像她,越是渴望什么,就越得不到。
玲珑阁本来就没几个奴才,沈宜莲与翠翠一退下,就更加安静了。原本还有鸟鸣声,可帝王一到,鸟儿都不敢叫了。
沈宜姝的脸蛋还在帝王指尖,她不敢乱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帝王。
美人眼眸水润,眼神之中透着无边的求生/欲。
霍昱遇人无数,也杀过很多人,但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见过如此纯澈的光。
霍昱松开了手,只见沈宜姝脸蛋上留下了红红的指印,很是突兀。
还真是娇气!碰触不得。
霍昱比沈宜姝高出了半颗头,还是保持着垂眸看她的姿势,语气不明:“几日不见,沈美人可有想朕?”
想啊,想得都快要忘记皇上的模样了!
沈宜姝控制住内心小人的嚣张,表面上乖乖巧巧:“回皇上,臣妾甚是想念皇上,想得茶饭不思。”
霍昱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扯谎,毫不留情的揭穿,道:“……哦?是么?茶饭不思也能长丰/腴?”
言罢,霍昱的目光在沈宜姝身上随便扫了一眼。
沈宜姝身子一紧,总觉得帝王的目光像是可以穿透她的衣裳……
即将迈入仲春,万物彻底复苏。
霍昱是一个弱冠不久的健硕男子,一旦对女/色/起了一星半点的心思,那点小心思就会像是燎原之火,温风一吹,即刻有袭卷一切的趋势。
霍昱神色看似很淡:“朕乏了,过来伺候。”
一言至此,霍昱自己往屋内走,沈宜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
屋内各个角落都摆放了辟邪之物,诸如晒干的糯米、 黄酒、艾叶、紫檀香……
故此,五觉敏感的霍昱,一进屋就嗅到了各种气味交杂,还有一股不知名的花香。茜窗是开着的,春风吹拂进来,卷着香气四处飘散。
霍昱兀自依靠着圈椅,后背慵懒的靠在上面,然后深深地看了沈宜姝一眼。
他就不曾见过这般稀奇古怪的女子。
其实,沈宜姝如今十分怀疑帝王是被恶鬼附体了。
她命人摆放这些驱鬼祟的东西,就是为了防备暴君本尊。
当然了,沈宜姝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表露出来。
桌案上搁着几本《诗经》,霍昱拿起一本抛给了沈宜姝:“读给朕听。”
沈宜姝之所以看这些书,是为了充实自己的文墨,以便遇到不时之需。否则她夸人的时候,都快要词穷了。
翻开《诗经》,上面都是一些男女情情爱爱的诗句,沈宜姝硬着头皮读给霍昱听。
然而,这时霍昱翻看书册的手一顿,竟是在几本《诗经》的最下面,发现了一册话本子,他瞄了几眼,确定这是/风/月/话/本。
内容之火/热、描述之露/骨、言辞之直/白,就连霍昱也叹为观止。
霍昱拿起风/月话本。
沈宜姝感觉不妙。
下一刻,霍昱抬眼与她对视上了,男人的唇角噙着似笑非笑:“来,沈美人,给朕读这个。”
沈宜姝:“……”
她能说这话本跟自己毫无关系么?
似乎不能。
毕竟,话本就在她的屋子里,她昨晚还翻出来看了呢。
沈宜姝被逼无奈,只能上前接过话本子,故作坚强的翻开,并准备读出来。
霍昱提醒了一句:“沈美人,记得声情并茂。”
沈宜姝:“……”
话本的内容过于火/热,沈宜姝刚开始朗读,就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开始发热。
她读了片刻,偷偷瞄向了霍昱。
此时,暴君也正好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之间有什么情绪一触即发。
沈宜姝小心肝一抖。
霍昱那象征着男子特征的喉结滚了滚,嗓音喑哑道:“你猜,朕想做什么?”
不猜、不猜、就不猜!
沈宜姝眨眨眼,装作没听见,立刻垂眸继续读。
直到一道暗影挡住了沈宜姝的视野,她知道暴君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但沈宜姝拒绝抬起头来,还想继续装乌龟。
然而,霍昱没有给她机会,修长冰凉的指尖捏起了美人细嫩的下巴,不轻不重的摩挲:“沈美人虽丑,但下饭。”
也能轻易激起他沉寂的/欲/望。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比起杀人,还要令人热血沸腾。
没错,就是热血……沸腾……
是一种渴望,一种悸动,一种让人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美妙感觉。
霍昱并非不喜欢这种/欲,他并不排斥,立刻就想要尝/试。
沈宜姝怕极了:“……”求求了,别这样,她心慌……
暴君低下头来,呼吸洒在沈宜姝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沈宜姝死死盯着手中话本,一眼不敢与暴君对视。
霍昱故意逗她,他很喜欢这种似有若无的暧/昧,他似乎是在体验这种曾经没有体会过的感受,陌生又熟悉。
霍昱故意附耳,低低道:“继续读。”
沈宜姝就要哭了,嗓音像蚊子哼哼:“他缓缓靠近,探/入/花/魁衣……”
话音未落,沈宜姝身子猛然一僵,如被雷劈,少了几缕魂儿。
霍昱轻笑,大掌还故意动了动,笑着问道:“是这样么?”
沈宜姝:“……!!!”
这时,外面传来陆达的声音:“皇上,国舅爷入宫了!”
霍昱眉心一蹙,一丝不悦闪过。
他的手拿了出来,似乎意犹未尽,抬手在沈宜姝翘挺的小鼻子上划了划:“朕的沈美人不够觉悟,今晚/侍/寝/的时候,你最好能让朕满意,记着把这话本子一并带上。”
今晚……侍/寝……
养老的美梦就这么破碎了么?
直至霍昱离开,沈宜姝还没回过神来,她正要扔了手中话本,但又心生不舍,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沈宜姝揉了揉自己/胸/前的衣襟,一脸生无可恋。
第二十五章 美人侍寝(四更)
当今国舅是太后唯一剩下的庶弟了。
若非是卫国舅当年不受宠, 早就在边陲历练,只怕也是难逃一劫。
霍昱这六年之内能有机会发挥其军事才能,也有卫国舅的助力。
毕竟, 彼时在边陲,卫国舅与霍昱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霍昱成功造反登基后,他则被封为名正言顺的国舅爷。
如今, 大势已定,当然是享受成果的时候了。
新帝母族也就只剩下卫国舅, 故此, 卫国舅很有信心能够成为大晋的新一任肱骨之臣。
然而, 卫国舅却是不知, 霍昱心中所下的大盘棋, 是无人能够事先揣测出来的。
此番,卫国舅从边陲归来, 身边还带着自己的独女-卫瑶。
卫瑶与霍昱早就见过面了。
但今时非同往日,霍昱再也不是当初的落魄废太子, 卫瑶也记着家族使命。
父亲与太后姑母都私底下交代过她了,让她成为下一任皇后。
后位, 只能出自卫家。
卫瑶常年生活在边陲, 眉宇间有些英气,她五官秀丽立体, 因着其生母是胡人,她的眉目深邃, 脸长得很有辨识度。是个匠气十足的美人,少了灵气与温婉。
卫瑶盛装打扮,穿着金丝薄烟翠绿纱裙,胳膊肘垂挂淡蓝绣花披帛, 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根菊花折枝金簪,高挑的身段让她看上去很有气场,是个攻击性很强的女子,一看就不太好惹。
再加上新帝表妹这层身份,卫瑶更是觉得有恃无恐。
*
重阳宫,太后亲自接待卫国舅,与卫瑶。
而太上皇只坐在了下首的位置上。
卫国舅对太上皇直接视若无睹,此人杀了他全家,灭他阖族,他没有直接冲上去将太上皇五马分尸,已经是足够有修养了。
太后仅剩的两位娘家人就在眼前,她恨不能搬出最好的一切:“国舅爷,瑶儿,你们父女两此番回京,哀家一定会皇上重新赐一座宅子!”
当年的镇国公府卫家,早就化作灰烬。
卫国舅谢恩:“多谢太后娘娘。”
卫瑶也福了福身。
父女两人宛若没有看见太上皇。
“皇上驾到!”殿外,宦侍尖锐的声音传来。
卫瑶往大殿门口望去,就见数日不曾见面的表哥款步走来。
表哥对她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少言寡语、沉稳自重,如今这一身玄色龙袍更是俊美不凡,宛若天人。
卫瑶的心脏噗通开始加速跳了起来。
如今的霍昱,已是帝王气象十足,太上皇抬眼看去,竟有些望而生畏。
这就是他的那个废太子儿子!
谁又能料到,他会栽在这个儿子手里。
卫国舅带着女儿行礼:“给皇上请安。”
霍昱款步上前,一手扶住了卫国舅,一手拉起了卫瑶。但随后双手挪开,并未停留。姿态坦荡流畅,不拖泥带水,十分自然。
卫瑶这一次见到霍昱,较之以往,更是心动不已。
霍昱身高八尺,身段挺拔修韧,腰/身/精/瘦,腰/肢/往下是笔直的长腿。更惹女子心动的是他孤冷卓绝的气度,宛若一尊高山之颠的神佛。
卫瑶只是挨近了他,闻到淡淡的紫檀香,立刻心跳加速。
太后观察的真真切切。
如此甚好,也省得她撮合。
霍昱孤冷惯了,话不多,字字精髓:“国舅,表妹,朕已命人开始备宴,今日就在宫里用个便饭吧。”
卫国舅自然是不会拒绝。
卫瑶的一颗心,都在霍昱身上。
早就六年前初见他,她就被这个韧性十足、孤高卓绝的男子给吸引了。
卫瑶永远也忘不了,那日亲眼看见少年时候的霍昱手提长剑,砍杀数百外邦铁骑,解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场景。
她这辈子……认定了他了。
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卫国舅谢恩:“多谢皇上,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卫瑶眼神期盼,胸腔似有小鹿乱跳,她盈盈福身:“是,皇帝表哥。”
她还像以前一样,喜欢喊霍昱为表哥。她也知道霍昱的后宫有其他女子了,但这些都无关紧要,她只要成为独一份的那个就足矣。
太后也走上前,一家子相谈甚欢,从漠北落日、大漠孤烟,聊到了京城的风水。
太上皇完全被孤立。
其实,今日这种场合,太上皇可以不必露面,但太后强行让宫人将他架过来了。
为了顾及两个年幼的小皇子,太上皇唯有卑微顺从。
他知道,太后是有意为之。
只要他还活着,太后会费尽一切心思/欺/辱/他。
*
给卫国舅洗尘的宫宴开始之前,太后特意与霍昱单独见了一面。
太后的目的十分明确,她自己曾是皇后,而今,皇后的位置,也必须得由卫家的女子坐上去。
太后在提出要求之前,先是把霍家皇族骂了一顿。
“霍氏皇族最是擅长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狼心狗肺。皇帝,你这次能顺利攻入京城,你的舅舅功不可没,他如今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是你唯一的表妹,你不封她为后,还能册封谁?这京城水深,世家们都是虎视眈眈,唯独你舅舅才是忠心于你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被最亲近的人重伤过的太后,眼中再无“信任”二字。
在她看来,除却卫国舅,这世上再无人值得她信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皇后之位,只能属于卫家女子。
霍昱眉目稍稍阴沉了下来,眼中有什么神色一闪而逝。
皇后……
那就是他的妻了。
霍昱完全可以许诺卫家一个皇后之位,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这世上能够做他妻子的女子,还没有出现。
霍昱嗓音极淡,像一块捂不热的千年寒冰:“母后,这不合规矩。历朝历代以来,没有任何世家女子一入宫就可以被封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