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莺莺把手一点点挪过去,搭在了他手腕上。
秦西坐得端正,只有头微微低着,她便把身子倾得好低,下巴几乎伸到了他胸口,然后抬着脸从下往上看着他的眼睛道:“不肯承认喜欢我。”
她这样娇俏又可爱,秦西被她弄得春心大动,想把她推开,又想把她按在怀里,胳膊僵直了一下,抬手捂着她的眼睛把她推了回去。
许莺莺被按回了原处,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嘟囔道:“你就是个胆小鬼!”
秦西咳了两下,把偏了很远的话题扯了回去,“算你聪明,但是还是太莽撞了,万一你遇上的是个坏人,小聪明在绝对的武力值之下没有一点用。”
“我知道的啊,但是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了。后来我还装可怜故意和你吵架,因为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京城,我想让你一直和我在一起。”许莺莺说着说着就夹带起了小心思,开始见缝插针地表白自己的心意。
“我想跟着荀盛岚去找我爹娘的线索,但是我一个人不敢……我知道你心软,就故意去招惹了周移,我想让你不放心我……”
“你敢招惹周移!”秦西腾地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难怪周移一直看她不顺眼,几次想要对她动手,怒道,“你敢去招惹他?我不是很早就告诉过你让你离他远一点?他杀人不眨眼,你不想要命了!”
他忽然凶了起来,许莺莺连忙解释:“我没有多招惹的,我只是多看了他两眼,谁知道他一不高兴,就想要杀人的。”
许莺莺又偷瞄着他,见他脸色缓和了些,刻意放轻了嗓音撒娇:“那时候我一看他要杀我,好害怕好害怕的,还好你过来了。秦大哥,你在我身边我就一点都不怕了。”
秦西又想叹气了,道:“所以你只是没有安全感,而我恰好在那时候出现……”
忽然被许莺莺一脚踢在了小腿上,倒是不疼,就是让人觉得莫名:“你干嘛?”
许莺莺脸色不太好,也不去看他了,道:“我腿抽筋,不小心踢到的。”
秦西想说腿抽筋要多晒晒太阳,然而看了看她的表情再联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隐约懂了,她是不高兴听自己说这话,现在不掐自己了,改成踢了。
他闭嘴了,许莺莺也不出声了。
过了大概半柱香时间,外面有人敲了门,谢夫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莺莺?”
许莺莺耷拉着脑袋去开门,开了门就往谢夫人怀里扑去了。谢夫人被扑了个满怀,搂着她问道:“怎么了?秦西不是醒了吗,怎么还不高兴呢?”
她轻柔地抚摸着许莺莺的后背,语气也很柔和,但是朝秦西射来的目光却很尖锐,已经认定是秦西惹了徐莺莺不高兴了。
秦西被她看得不自在,又已许久未见了,略一犹豫,对她行了个礼。
谢夫人撇开脸,对许莺莺道:“有什么事跟娘说,娘给你出气!”
许莺莺在谢夫人怀里摇了摇头,抬起头道:“没事,我自己解决。”
谢夫人只是听丫鬟说秦西醒了,想着许莺莺该开心了,特意来看一下的,也没什么事,见许莺莺这么说了,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了几句,又警告地看了两眼秦西,就离开了。
被这么打断了一下,许莺莺重新恢复了活力,转回来认真与秦西道:“我要说的都说了,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年幼无知,也不是一时冲动,恰恰相反,我想得很多,也看得很清楚,所有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你一定不知道,在得知你离开的消息的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感受,就是我永远的错过了你,我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一个像你这样让我心动的人了。”
“如果你仍觉得我认知不全,是见识太少冲动之下做的决定,那我可以继续等,哪怕真的……”她顿了一下,接着口气有些勉强,“哪怕真的等到八十岁,我也是愿意的。”
她这番话说得太认真,听得秦西心中动摇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
呆滞了片刻,只能僵硬地转移话题,“你跟谁学的一言不合就把人弄晕了带走的?”
他是刚才见着谢夫人才想起来的,心想莺莺原本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一年多没见变成现在这样,肯定是被人带坏的,这人多半就是她父母了。
他被许莺莺问得哑口无言,只想着快点转移话题。
“你教的。”许莺莺道。
秦西眉头皱成川字,不该是她爹娘才对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教过你?”
“就是你教的。”许莺莺说得十分肯定,“你那时候就是这么对周并莲的,所以我也这么对你,我给你选择了啊,谁让你选的和我想的不一样。”
秦西再度哑然,觉得自己提的这个话题也提错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又说起了别的,“我还有东西在道观里,还要再回去一趟。”
他觉得这个话题很好,许莺莺对道观不了解,哪怕是她想让侍卫回去帮自己收拾行李,自己也可以编几个借口拒绝。
总而言之,先把这让他为难的气氛打破吧。
“什么东西?”许莺莺问道。
“衣服、一些图纸,还有我自己做的小玩意……”
“都拿回来了。”
秦西一愣,“拿回来了?”
“没错。”许莺莺浅浅笑了一下,“你的衣裳放柜子里了,图纸压在了最下面,你给我做的花灯还有步摇,已经放进我房间里了,你要去看吗?”
秦西:“……谁……”
“云亭。”许莺莺不等他问出来就答道。
她看出秦西在想方设法转移话题了,主动帮他提有可能的话题,道:“哦,还有一个,你昏睡的时候身上有东西掉下来了。”
秦西立马朝胸口摸了摸,里面空空的,东西早已不翼而飞。
这时他见许莺莺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张叠起来的纸张,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抢。
“不能抢。”许莺莺侧面对着他,睨了他一眼,手抚着纸张一点点打开,正是一年多前庸州府内人人皆知的富家千金重金寻夫的那张画像。
秦西现在是宁愿让她重新接上刚才那个让人为难的话题,也不想让她看到这个的。
毕竟先前的话题只是许莺莺单方面的表白,现在她把这个拿出来,自己要怎么解释?
许莺莺已经把画展开了,平摊在桌上,用食指点了一点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吗,那你藏着我未来夫君的画像做什么?”
第79章 酸酸 “那你想娶莺莺?”
秦西浑身紧绷, 答不上话来,也不敢看她,视线落在许莺莺脚上, 盯着她鞋面上莲花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一般。
许莺莺见他这样,哼了一声,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桌上点着画中人道:“我夫君特别好看, 我怕他被别人瞧上了, 所以特意让人把五官画模糊了。就算这样还是能看出来他有多俊朗的,他这个气度是不是很好认?”
她余光瞟了秦西一下, 见他没有反应, 指尖抚着画像道:“你看,我夫君左侧颈上有一颗小痣。”
秦西顿觉颈上发痒,像是有人在上面挠了下一样。
他颈上确实有一颗比芝麻还小的痣, 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先前根本没注意那画上竟然连这个都画着了吗?
他想拿过那画确认一下, 可是许莺莺盯着呢,他没敢动,继续装木头人。
许莺莺指尖下移道:“他肩上还有被野兽抓过留下的伤痕, 我原本想让画师也画下来的,可是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说呢?我夫君身上的伤疤, 当然只有我跟他才能知道,是不是?”
秦西咬着后槽牙不做声, 呼吸也不敢放松,跟块石雕一样没有任何动静,心里则是默默背起了富强、民主、文明……
可是耳朵不听话,许莺莺的声音如同涓涓流水声, 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耳中,“这个画师是我花了好多银子请的,他可会画了,把我夫君的气度画得特别像,你看看,他肩背直挺挺的,是不是跟一棵杨树一样?”
秦西依旧不出声,却觉得肩胛处像被人敲了一棍子似的,让他想抬手揉一下,但也只是想想。
许莺莺一个人也说的下去:“别人放松的时候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就是京城里人人夸赞的世家公子时不时也会含胸驼背,只有我夫君不一样,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脊梁挺直,不卑不亢。”
“哦,也不是,他对老幼妇孺说话时会刻意低下头,弯下腰。这又跟别人不一样了,别人这时候都是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许莺莺又晃起了小腿,语气欢快,“我最喜欢他低着头听我讲话了,这时候他会很认真地看着我,眼睛里只有我。”
又羞涩地加了一句,“心里也只有我。”
秦西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他心里只有你,他可从来没说过。”
“我当然知道啦,他说过的。”许莺莺道。
“他什么时候说的?”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秦西困惑。
许莺莺似乎就等着他问呢,手掌一拍,道:“他逃婚一个人走到江波府的时候,曾救了一个被人拐进青楼的姑娘……”
秦西脊背僵硬了下,他记起来了,那时候他确实救了这么一个姑娘,那姑娘年纪也不大,孤苦无依,让他想起初遇时的许莺莺。
反正他一个人漂泊,就送了那姑娘一程,眼看要到了姑娘家乡,对方却忽然说要为奴做妾伺候他,以报救命之恩。
他当然是拒绝的,他说……
“姑娘不是货架上的物品,不必这么作践自己。”
那姑娘纠缠不休,他只好说了实话:“在下早已心有所属,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说清楚后就离开了,辗转数月才回到了京城。怎么许莺莺会连这事都知晓?
“因为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你可真狠心,一点线索都不肯留下,我找到那姑娘的时候,你都已经走了大半年了。”
说着又酸了起来,“你都离开了这么久了,人家姑娘还惦记着你,还想和我打听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秦西保持缄默,连她偷偷混淆了“夫君”与自己都没发现。
“你猜我告诉她了没有?”许莺莺凑了过来道,话语中带着几分调笑道,“我告诉她啦,我跟她说你叫秦西,已经娶了意中人做娘子,娘子名叫谢莺莺。你最喜欢她啦,无论什么时候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许莺莺声音突地一轻,羞答答道:“梦里也只有她……”
秦西噌地一声站了起来,脖子都红了。
他摸不准许莺莺说的梦是指什么梦,但是说到这个他就心虚,一听就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全身血液沸腾,逃避道:“我出去透透气!”
许莺莺满脸红霞,却还是抿着唇偷笑,把桌上的画像叠了起来道:“那你去吧,正好等会李栖楠要过来看你。”
门外侍卫首领见秦西出来,目光向许莺莺看来,待她点了头才给秦西放行。
秦西面对她的土匪行为,心中十分复杂,忽听她道:“我也不想这么关着我秦大哥的,你们都退下去吧。”
秦西听完,才觉得欣慰了一些,又听她说道:“退到院门外守着,秦大哥擅长伪装和偷溜了,你们千万要守严实了。”
侍卫们这次没说谢必诚下了什么命令,听了她的话就退到外院去了。
秦西心头一梗,默默地离她远了一些。
他现在难得彷徨,先前拒绝许莺莺是因为觉得她是被自己无意识地诱拐的,那时候他离开得义无反顾,现在却拿不定主意。
现在看来,许莺莺心思缜密地出乎他的意料,而且怎么看都更像是自己被她诱拐了……
可她动心时候还未成年啊……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许莺莺的步步紧逼,让秦西头疼不已。
同时他又在心中唾弃自己,嘴上不说喜欢,却也说不出绝决的话,怎么看都像是“不接受、不拒绝”的渣男行径。
他现在身处许莺莺的住处,院落很大,亭台楼阁、花草鱼虫,一样不少,正有彩蝶翩翩飞舞。
他看着这艳丽的颜色,又想起许莺莺身上朴素的装扮,许莺莺就跟在他旁边,他刚想问她怎么不穿她爹娘给准备的衣裳,就有丫鬟过来了。
丫鬟看了看秦西,贴着许莺莺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
许莺莺听过了与秦西道:““秦大哥,你先逛着,我出去一下。”
她也没说自己要去哪,要做什么事,说罢就跟着丫鬟出去了。
这让秦西觉得很失落。
她确实是长大了,会主动离开自己的视线,会自己做决定,也有让自己插不进手的地方了。
但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秦西一个人在院中散步,心中有些寂寥,没过一会儿就遇到了一只大黄狗。
他认出来这是阿黄,在许猎户夫妇去世后与自己来之前的那半年时间里,陪着许莺莺的只有这只大黄狗。
原书里许莺莺与荀盛岚进京时把阿黄也带上了,后来她被荀盛岚关在宫中,荀盛岚察觉到她有要离开的心思之后,就当着她的面把阿黄乱刀砍死了,神色癫狂道:“你就是死,也不能离开我!”
阿黄从花丛中蹿了出来,在秦西脚边嗅了嗅,摇着尾巴坐了下去。
这是还记得秦西呢。
秦西心里舒坦,蹲下去把它身上的树叶拍掉,问道:“莺莺什么时候把你接回来的?”
阿黄喉间发出呜呜两声,摇着尾巴看他。
“她是回去祭拜过她阿翁阿婆了吗?”秦西又问。
阿黄当然无法回答,抬着前爪去扒拉他的鞋面。
它被许莺莺养得很好,身姿健硕,双目黑亮,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