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琦冷眼:“刚才的爆米花和可乐还不够你吃的?”
岳辰没理,看向方幸珝。
对方浅笑:“我要。”
“……”岳琦对着走出几步的背影喊,“我也要一杯!”
人已走远,被来来往往的路人隔了开来,正是打小报告的好时候。
岳琦正义凛然,抱紧方幸珝手臂:“姐!我跟你说!”
“嗯哼?”
“你一定要小心岳辰!他看你完全是Puppy dog eyes!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方幸珝拍拍她弟愠怒的腮,笑得云淡风轻,“我的文盲弟弟还知道俚语了。”
岳琦瞪眼:“当然!我可是要出国的呢!”
扯了两句,他发现话题被转移了,可这时岳辰提着三杯热奶茶回来了,他找不到机会苦口婆心劝谏。
可岳辰和方幸珝之间若无其事的氛围让他越发感到不对劲。
直到薄薄的肥牛片在滚滚红汤中不停翻转,三人边吃边被辣的嘶嘶呼气,方幸珝叫了份冰粉,下意识把自己还剩半杯的奶茶往桌子中间一推。
“有点腻,我不喝了。”
比起像无情的食机器的两个少年,方幸珝不太喜欢口感甜腻的东西,只是馋起来就浅尝几口罢了。从小就这样,经常在课间买了瓶阿萨姆,到了放学还剩一半,因为不想浪费,就带回家丢给岳琦,这个胖小子对于任何零食来者不拒。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习惯,方幸珝买东西吃不完没关系,反正有人会成为她的垃圾桶。
于是习惯使然,岳琦边往嘴里塞肉,边伸手去拿奶茶。不料,摸到的不是奶茶杯,而是对面的人的手。
一张方桌,岳琦和岳辰坐对面,方幸珝在中间。
方幸珝看向岳琦。
岳琦看向岳辰。
岳辰看向方幸珝。
周遭的嘈杂好像在顷刻间静止,又好像有什么在空气中炸开。
第七十章 小黑屋
“是这样……”
“其实……”
方幸珝和岳辰同时开腔。
这十足的默契让岳琦瞬间醒悟过来。
没想到“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做我姐夫”、“美艳姐姐不爱富豪偏爱穷小子”的剧情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 岳小爷感到这一刻自己的小神经如此脆弱,他当即嚎了声:
“我不听!”
反应过来自己和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还手手相叠,他咻地收了手, 却在空中又折回去,啪地把对方的手拍掉。
岳小爷恶狠狠道:“你也不许喝!”
岳辰:“……”
最初的一丝丝尴尬过后, 方幸珝恢复了镇定, 甚至微笑赞许:“我们琦琦还是不笨的。”
“哼!”岳琦愤愤吃肉, “我是不会祝福你们的!”
然而没有人将他的狠话放在心上。
到了现在, 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 岳辰对方幸珝体贴得光明正大,一筷子一筷子给她夹菜,碎辣椒姜蒜都仔细挑出来, 不知多柔情蜜意、自然流露。
方幸珝就着自家弟弟缤纷的怒容下饭,实在忍不住, 憋笑憋得嘴角直抽抽。
岳琦闭了闭眼, 作深呼吸, 试图冷静:“我就一个问题。是在我开学去学校之前还是之后?”
方幸珝想了想,问:“你真的要知道?”
岳辰真诚地建议:“还是不知道为好。”
岳琦两眼一黑, 抬手叫来服务员:“再上两份特级和牛,就是最贵的那个!”
甚至也不用担心他会向家长报告。因为岳小爷觉得向上级曝光了, 就相当于把事情定性了,现在只有你知我知他知, 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他努力采取补救措施。
除夕和初一,方幸珝回了尚远华庭。一向酷爱瘫在房间打游戏的岳琦这次时时紧跟家姐, 吃饭要坐她旁边,看电视跟着,亲友上门拜年品茶闲聊他也不走, 就待在方幸珝边上看手机,惹得人家又笑又羡:
“你们家有福气的呀,两个小孩子都爱跟姐姐玩。不像我们家那些个,吃完了饭都恨不得各自钻回房里,好像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方美君笑着应下:“高三那年我和他爸不在国内,姐姐带了一年,亲着呢。”
对方慈爱地拍拍方幸珝的手:“是你们姐姐漂亮又大方。”
“阿姨您过奖了。”方幸珝笑意盈盈,余光瞥向那小哥俩,心已经麻了。
她纳闷儿,岳辰平时跟她待一起时感觉挺好的,怎么和岳琦凑到一块就是活生生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呢?
岳琦哪里是爱跟着她,分明是咬牙切齿地阻止家姐和狼子独处。只要他跟紧方幸珝,那么至少在岳小爷的眼皮子底下,就从物理上杜绝了奸情的发展。是,不能阻止其发生,已经令他痛心疾首,如今只能努力阻止其发展。这就是岳小爷采取措施的方法。
而岳辰本来不是这样外露的人,这次是暗戳戳跟岳琦较劲,顶着漫不经心的表情,无条件跟随。搞得岳琦更是来劲。两个人买一送一,非要众目睽睽之下赖在她身边。
去哪都有俩跟屁虫,方幸珝这个年过得既哭笑不得又饶有趣味。
初一是个雪天,天色冰蓝,轻细的雪籽接连不断,恍若悬浮于真空。笼在其中,现实世界仿佛也变得真假掺半。方幸珝翻出旧时留在家中的画具。她的手修长漂亮。柔荑轻描慢转,泛黄的纸张上叠出渐变的色彩,茫茫雪景中,千家万户红灯笼。
旧时蒙尘,如今拂去积灰再挥,美仍然是美。
方美君久未眼见女儿作画,连声称赞。
语声婉转,笑容柔媚。
如此肉麻。
方幸珝眼皮一掀,把画留在偏厅晾着,起身回二楼去了。
午后,岳时远和方美君相携出门,家里剩方幸珝和脑脑、兴兴六目相对。
不高兴瞪着不高兴的双眼,率先质问:“姐你为什么不出去?是不是想趁着家里没有人,行偷鸡摸狗之事?”
“是又如何,你能奈我何?”方幸珝闲闲往后靠,笑得媚气横生。
没头脑看得心热,随手捂住了不高兴的眼睛,不让他看。
这下不高兴更不高兴了。好一顿叽里咕噜,最后恶狠狠地表示:“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是我可以加入你们!”
方幸珝、岳辰:“……”
就算真有心偷鸡也给他说萎了。
方幸珝眼不见为净,回房睡大觉。
刚一躺下,就收到了外头没头脑的微信。方幸珝以为是什么悄悄话,点开看,却是2999的转账:新年快乐。
方幸珝:?
岳辰解释:红包。
她知道是红包啊,她早上给了他和岳琦一人两千。可是……
方幸珝:压岁钱是长辈给小辈的啊。
岳辰:这是男朋友给你的。
方幸珝迅速收下。把手机一扣,翻了个身趴着,白皙纤韧的小腿翘高晃荡,人埋在枕头里傻笑。恋爱让人没头脑,一言一行就勾得她飘飘然。
醒来时雪更大了,夏城少有这样大的雪,鹅毛片片、天地昏昏。不过下午四点,天空已是深墨浓稠。
暖气吹得方幸珝口干舌燥,她揉着脖子起身,下楼找水果吃。
屋里没开灯,廊道跟窗外一样昏暗,来到楼梯口时,方幸珝正纳闷儿不知两个跟屁虫去哪了,猝不及防听到两道声音在多功能厅的某个角落幽幽响起:
“姐……”
“鱼鱼……”
往昔小课堂的椅子被调成躺椅,两条黑影默默坐起来,配着外边的森森北风,还挺瘆人。
“……”方幸珝被吓一跳,“你俩搁这午夜惊魂呢?”
岳琦理直气壮:“他在这我就在这,我防火防盗。”
“我才知道你这么迷恋我。”岳辰大概也刚睡醒,声音沙沙的,口气欠欠的。
岳琦龇牙:“滚!”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方幸珝麻木地开了灯,转身下楼去。
跟屁虫很快跟上。
到了一楼,方幸珝走向冰箱。
这时,岳辰越过她:“我来,你去坐着等会儿。”
方幸珝:“?”
“你不是想吃车厘子?”不用开口,她的心思,他轻易就懂。
岳辰看了她一眼:“……给你洗。”
方幸珝读出了他的留白:男朋友。
这一眼不得了,不轻不重,像手指轻轻搔到了痒处,又搔得不够,三分痛快七分痒,催着人渴要更多。她被勾得面热心躁,直想把他捆进小黑屋,上下其手。
奈何身边有个黑脸门神。
岳琦却因这一小插曲沉默了,从愤怒的小鸟变成一脸便秘的沉思者。
几分钟后,岳辰端过来的不止有车厘子,还有草莓,透明的小水珠沾在上面,颗颗饱满鲜亮,娇艳欲滴。其后,他拆了一袋地瓜脆片摆在玻璃碟中。加上过年期间来自各处的小零食,满满一桌。让人觉得不看点电视、嗑嗑瓜子都说不过去。
于是三人在网络电视上找了个犯罪电影来看。
落座的时候,岳琦为免再次发生电影院那样的“痴汉盯姐”事件,他凶巴巴地把岳辰拉到地毯上跟自己坐一块,坚决不让他跟方幸珝处在同一水平线。
岳辰霎时冷脸:“你别太过分。”
岳琦:“你才别过分。”
“……”方幸珝咬牙,“还看不看了?”
两个小毛孩不作声,但依然剑拔弩张。
方幸珝下命令让两人都坐地毯,分别于她一左一右。大雪纷纷,暗无天光,家里不开灯就自然有了类似影院的昏黑环境。
初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食物上,酥香薄脆的地瓜片大受好评。岳辰在抢食之余,在果盘里挑来拣去,在岳琦的怒目之下,一颗颗鲜甜硕大的车厘子和草莓被送到方幸珝手里。
年轻俊美的男孩子在这时有了成熟的模样,他手往后递,不刻意、不讨好,语气也是平常而清淡的:“地瓜片上火,多吃点水果。”
方幸珝目光盯着屏幕,自然而然就接过了。
岳琦瞪着瞪着,就泄了气。闷哼一声,专注看电影了。
说实话这部电影很不错,到中后段一次次翻转,高1潮迭起,看得三人连番低声惊叹,不知不觉选择了自己感到最为舒适的状态。
岳琦向右斜倚在软而实的沙发上,怀里压着一个抱枕,嘴巴半张。
方幸珝的腿愈渐左移,碰到阻碍,直接蹭着阻碍往上爬,最终挂在阻碍的肩膀上。而阻碍本碍乐在其中,时不时拿手指轻刮她不盈一握的脚踝,或者侧脸凑过去贴贴她的膝盖,给一个无声的亲吻。
兹有脉脉温情,足可抵御寒风嘶鸣。
最后悬念揭开时,他们也醒了神一般,悄然归为。连眼神都不许对望,各自唇边挂着不约而同的、暗度陈仓的愉快。
电影结束后,他们瘫坐在原地回味了一会儿刚才的精彩情节,不期然,通往卧室的廊道灯亮起,方美君从里头走出来:
“你们收拾一下,别穿得这么随便,待会儿几个叔叔和堂哥堂姐来家里吃饭。”
三人都有点意外。
岳琦扯着嗓子:“妈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突然在家出现?”
方美君说:“我三点多回来的,谁知道你们呢,妈妈回来了都不知道。”
她跟岳琦对话,眼睛却冷冷淡淡地觑着方幸珝,有如审视。
岳辰起身,把桌上的食物残渣收拾了。
方幸珝去偏厅想把上午的画收起来,却没找到。
“你的画我拿出去送给别人了。”方美君出现在身后。
方幸珝抱手,比她更冷淡:“拿走我的东西,经过我同意了?”
方美君说:“这么小的事情,妈妈都不能做主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
因为之前闻旭廷的事情,方幸珝和方美君夫妇之间不再维持虚伪的慈母孝女表象,回家过年充其量是给岳琦和尚住这里的岳辰一个面子。对于初二回岳家乡下之事,方幸珝断然不再参与。
半夜,方幸珝轻轻打开了房门,一道颀长的身影眨眼就钻了进去。
众人沉睡之际,方幸珝终于实现了下午心痒时的小联想。
她舌头软,发丝儿也软,磨在腿侧,痒得人打颤。她把那份挠得不痛快的痒还给了岳辰。渐渐的,跟凳脚绑在一起的腿不听话地一抽,整个椅子跟着晃了晃,他忍不住颤出声来。
她舔着润泽的红润,笑得邪恶:“别动,我妈就住在楼下,你想让他们听到?”
少年让她弄得眼底猩红一片,等到汗水和别的都湿了椅子,她才放过他。
之后,他又不想放过她了,两人在榻上滑溜溜地纠缠,忍着不发声,劲儿都用到别处去,到最后褥子没一处是干净的。
岳辰当然也不想跟着岳时远他们回桉州,但岳琦那家伙当众捂着心口说:“姐姐不回,岳辰也不回,家里那些个小孩都跟我有代沟,这个年我要寂寞死了。”
方美君呸呸,直斥儿子大过年的说话也不知道顾忌。后来岳时远开了口,岳辰没有拒绝的余地。
岳辰心里不高兴,尤其对岳琦十分怨念,这晚方幸珝给尽了他甜头,才算把他哄好。
她知道岳琦闹归闹,心里是真为她这个姐姐好,所以也没跟他较真。岳辰无不酸涩地说过:“那你就是更在意他的感受咯?”
方幸珝抿唇一笑,那点娇媚劲儿看得他心底发麻。
她附在他耳边吹气:“你是我的男人,跟我一起让着点弟弟,嗯?”
岳辰被她吹得哪哪都痒,小别几日,他一次性把本儿都讨了回来。
方幸珝到底比不得年轻人,隔天去跟路汀汀约会,妆容化得仔细,但还是被好友看出了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