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竹马——其君折枝
时间:2021-10-19 11:19:18

  几乎是同一时间——
  除去早就见过赵锦绣的陶野和傅玄以外所有的学子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神色怔怔看着赵锦绣的方向,眼中毫无例外有着藏不住的惊艳。
  即使先前已经感觉出这位红衣女子容貌不俗,却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倾城。
  本来还没怎么的一群少年这会纷纷有些红脸,一会觉得自己刚刚和魏垣对峙的时候是不是太过粗鲁了,一会又有些恼阿南有这样倾国倾城的朋友也不给他们介绍!尤其是刚刚和陶野打架的那个,此时更是伸手摆弄起衣服和头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丢人。
  原本坐在马上甚至还闲来无事抚弄神离的谢池南看到这副画面当即就僵住了。
  他沉了脸,直接伸手握住赵锦绣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又仔细看了一眼赵锦绣的帷帽,确保轻纱都服帖着,这才转头看向众人,他此时的模样就像是被抢了肉骨头的小狼狗,原本还想和赵锦绣搭话的一群人被他这样盯着也都有些怂了。
  倒是赵锦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这些年在金陵拘束惯了,却是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了,这种赤忱的,不抱有多余欲望的,完全只是因为你的容颜而感到惊艳的少年喜欢,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到了。
  或许也曾碰到过。
  只是身处金陵的赵锦绣活得实在太过拘束太过压抑,便是有,恐怕也不会注意。
  雍州真好呀。
  赵锦绣的心中发出如斯感叹。
  在这里,她可以暂时不去做那个高高在上的平阳郡主,不去思考那些阴谋诡计,不去想那些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在这里,风是暖的,人心是热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鲜活的,何况……
  她还有谢池南。
  赵锦绣朝身前护着她的少年看了一眼,杏眼里头晃荡着明媚的笑意。
  她轻轻扯了扯谢池南的袖子。
  “做什么?”
  谢池南的语气还带着一些不高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高兴,他就是觉得自己偷偷藏了多年的珍宝被人发现了,这让他又气又躁。
  赵锦绣听出他话中的不爽,倒也没有多想,以前他们在金陵的时候,那些宗室皇亲想和她做朋友,谢池南也是这样,像一匹凶狠的狼崽子,不准任何人靠近她,还会在那些人离开的时候揪住她的耳朵警告她——
  “赵锦绣,不许和他们做朋友,你最好的朋友只能是我,听到没?”
  她那会觉得谢池南真是霸道死了,却也认可他的说法,她才不要和那些人做好朋友,那些人一看都是抱着别的目的,她又不是傻子。
  “燕姨的生辰,也请他们来吧。”
  她的声音压得很轻,只够谢池南听到。
  谢池南倒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提议,这几年,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傅玄和陶野都没去过他家,也就刚来雍州那一年,他才领着傅玄和陶野去家里过。
  他回头看向赵锦绣,即使看不见她的脸,也能感受到她心中的希冀和期待。
  他明白她在希冀什么,不过是希望他能多交一些朋友,希望他不要一个人。感受到她的想法,谢池南的心里蓦地一软,眼中的那些不高兴也慢慢散去了,他微微颌首,算是答应了,看向众人的时候,倒还是有些别扭,“过阵子我……母亲生辰,你们要来吗?”
  大庭广众之下说起这个称呼,谢池南还是有些不大适应,却也没有躲避,看着他们。
  这一番话倒是比先前瞧见赵锦绣的容颜还要让他们怔忡,就连先前事不关己在一旁看热闹的傅玄和陶野也都愣住了。短暂地呆怔后,还是那些学子先开了口,“要要要,当然要!”
  他们一副生怕谢池南会反悔的模样,忙不迭地答应了。
  他们和阿南认识六年,还没去过谢家呢!没想到阿南这次会主动邀请他们去家里,他们自然高兴!
  就连傅玄和陶野的眼中也不禁染了笑。
  被他们这样看着,谢池南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赵锦绣却是笑盈盈地从他身后出来,冲众人说道:“那到时候,我们就在家里等着你们。”又说,“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了。”
  她语气如常,谢池南也没多余的反应,众人便也只是怔了下就点了头。
  目送两人离去。
  等他们稍稍走远了一些,才有人反应过来,“刚刚那位姑娘说的是他们在家里等着我们?我没听错吧?”
  “……没吧?”
  “可阿南不是说他们是朋友吗?难不成他们如今住在一起?”
  “……应该吧?”
  “这……究竟是什么朋友啊?”一群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又想到刚刚那位红衣女子走的时候特地跟傅玄和陶野打了招呼,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傅玄那边,他们不敢做什么,可陶野——
  “你们看我做什么?”陶野感受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只是察觉到一股“危险”正在向他靠近,这让他不自觉握着缰绳往后退去。
  “说,那个姑娘究竟是谁?”
  “好你个阿野,居然背着我们早跟那位姑娘认识了!你也不知道提醒我们一句,害我们今日在她跟前如此丢脸!”
  ……
  陶野眼见他们越逼越近,也有些慌了,他嘴里嚷着“关我什么事”,又转头去看傅玄,想寻求他的帮助,可傅玄却早已笑盈盈牵着马退到了一旁,见他看过去也只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他心下气急,又不能把赵锦绣的身份说与他们听,只能驾地一声拍马逃跑。
  “你还敢跑!”
  众人见他逃跑,更是不肯放过他,纷纷拍马跟上。
  只有傅玄依旧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眼中笑意不减,等他们跑远了,他这才慢悠悠骑着马回家,心中也是这几年头一回那般轻松自在。
  ……
  而另一边。
  谢池南和赵锦绣也在回家路上,这会长街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途径一处地方的时候,赵锦绣发现谢池南的目光在某一处地方停留了一瞬。
  “怎么了?”
  她顺着谢池南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了一道芝兰玉树般的颀长身影,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年轻男子宽肩窄腰,长眉漆黑,脸部线条干净清朗,偏偏一双眼睛却有着化不开的浓雾。
  街上那么多人,可他站在那,仿佛自成一个天地。
  那是一个无人走的进去的天地。
  赵锦绣这些年也见过许多人,满金陵出类拔萃的男子几乎都在她跟前露过面,便是家里的堂兄,她的太子表哥也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还有谢池南和故去的春行哥哥。
  他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优秀,不一样的好看。
  可这个年轻男子却是那么不同。
  赵锦绣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同,她只是觉得这个人看着太孤寂了。
  就像此刻,他亦看到了他们,可隔着人群,被他们这样注视着,他那双漆黑不带情绪的双目也只是那么淡淡一瞥,而后便又漠不关心地收回了目光,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让他停留的东西。
  赵锦绣平生还未被人这样无视过,却也不觉得生气。
  她坐在马上,笑了笑。
  她虽惊艳男子的相貌,却也只限于惊艳罢了,听到耳旁传来谢池南那漫不经心的一句“见过,不熟”,也就只是一笑,“走吧。”
  她说完也没再看那个年轻男子的方向,就像他漠不关心收回了目光,赵锦绣也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眸,她笑着和身边的谢池南一道向家的方向驶去,街上人群攒动,她和那个年轻男子擦肩而过。
  有风吹过,带起她腰间的玉佩,红色的穗子在半空轻轻飘荡,又被玉佩带着重新压回到了赵锦绣的腰间。
  “阿言,怎么了?”高弘穿过人群,气喘吁吁来到林斯言的身边,见他拧眉看着一处方向,也好奇地看了过去,可远处除了人.流,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没什么。”
  林斯言看着远去的那一男一女,收回目光,“走吧。”
  他没把先前瞧见的画面放在心上,也只把今日这一次偶遇当做人生之中一段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
  他继续向前走,买他的药,回他的家,一如既往,经久不变。
  空气中仿佛有玉佩和珠子撞击的轻响声,从近及远,慢慢散去,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原来玉佩一声玎珰,命运齿轮悄然转动,它从不放过任何一人。
 
 
第34章 “她和他一样骄傲明媚,……
  林斯言照常先去了东市的保福堂。
  他几乎每隔一阵就会过来, 这么多年过去,里头的跑堂和大夫都已经认识他了,这个点大多人都在回家吃饭的路上, 药铺里自然没什么人,看见他来, 几个得闲在聊天的跑堂都和他笑着打起了招呼,“林先生。”
  他看着性子冷清, 不好接近,其实心肠却很好。
  得闲的时候,他会来教这边的跑堂读书写字, 就连坐堂徐大夫的女儿如今也是他的学生。
  刚跟几个跑堂颌首见完招呼, 徐大夫便出来了。
  看到林斯言来了, 徐大夫的脸上也情不自禁露了个笑, 他语气温和地和人打招呼, “阿言来了。”
  “徐大夫。”林斯言朝人拱手。
  “进来吧,想着你今日要过来,东西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徐大夫说完又和自己的病人嘱咐了几句, 而后就和林斯言一道走了进去, 嘴里还闲话家常般问道,“今日怎么这么迟?”
  从前林斯言酉时三刻就该到了,今日却是迟迟足了有两刻钟。
  这可不像他。
  在他的记忆中, 他身边的这个少年几乎从幼时开始就有着非常人一般的自制力,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 他近乎病态地习惯去按部就班,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几年如一日,一丝不苟。
  像这样的迟到, 他从前从未有过。
  林斯言倒也未反驳,只道:“刚才路上堵着,就迟了一些。”他的神情还是那么淡漠,却在走到布帘处的时候,先徐大夫一步替人把帘子掀了起来。
  又看了一眼他按在背上的手,蹙眉沉声,“您便是再忙也得注意休息。”
  徐大夫知道他在说什么,闻言,捶背的动作停了下,脸上笑意却愈浓,看着人的眼神也带着长者的慈爱,“刚刚忙了一些,休息会就好了。”
  “要不我帮您按下?”
  他自幼跑药堂,和徐大夫熟悉之后倒也跟着人学过几招,有时候药堂人多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也会帮忙,像穴位这些,他都是清楚的,也知道按哪里会让人舒服一些。
  “回头我让阿顺帮我按下好了,你这么晚回去,你娘又得担心了。”徐大夫和林斯言家离得不算远,从前冯氏病重的时候,也常去他家中帮着诊治,自然知晓冯氏的为人。
  或许是过早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又被娘家那般对待,那个羸弱的女人便不大有安全感。
  只要他身边这个少年晚回去一些,她就开始坐立不安,也是因此,林斯言才每日书院家里两头跑……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过早的承担起家中的重担。
  他还记得林斯言小的时候因为没钱给他娘看病,又不愿欠他的人情,便背着有他半个人高的药篓跟着他去山上采药。
  即使他说不用,他也依旧固执地跟在他身后,可他那会哪里知道什么东西能摘什么东西不能摘,却又因为生性沉默不知道询问便只偷偷跟在他身边,看他摘什么便依葫芦画瓢地跟着采。
  山上蚊虫蛇蚁太多,扎人的藤条也有不少,可小孩即使脸上和手上都被藤蔓划破,也依旧倔强地跟在他身后。
  后来有好几年——
  小林斯言都是靠采药维持他家的生计以及给他娘治病。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孩子日后肯定能出人头地,一个即使身处低谷也不肯服输依旧向上攀爬的人,绝对不会被眼前的困境所打倒。
  果然。
  这些年,他身边的少年越来越出彩。
  先是破格被东山书院招揽进了书院,如今又在童生试中拔得头筹,却还是那么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要不是他家姑娘还小,他都想直接让他来当自家的女婿,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听说这个孩子的父亲从前也是在燕京城做官的,只是因为得罪人,一家才来到这雍州城。
  他注定不会是池中物。
  等日后登科折桂,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得?怕是公主、郡主都能尚。
  “去吧,早些回家,别让你娘担心了。”徐大夫笑着说完便把桌上早就准备好的几包药材递给人,眼见少年又要掏钱,忙阻拦了,“慧慧如今在你那上课,你既不肯收我的束脩,这钱我也不能收。”
  瞧见他依旧拧着眉,一副不大肯的模样又笑道:“你要给也行,那明日我就让慧慧把该给你的束脩也拿过去。”
  林斯言这才作罢。
  他收回要去拿荷包的手,接过药材后又朝人道了一声谢,“那我先走了。”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沉闷,就如他这个人,从来就跟有趣沾不上边。
  徐大夫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怎得,竟忽然说了一句,“你日后娶妻,别的倒无所谓,只一定得找一个爱笑爱说话的,要不然夫妻俩都不爱说话,可如何是好?”
  别的少年在这个年纪听人这么说,只怕都该生出一丝不好意思了,可林斯言的神情却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徐大夫所说的与他无关一般,倒是徐大夫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看着少年平静的神情轻咳一声,想拍拍他的肩膀又想起他并不喜欢与人接触,便收回手,温声一句,“去吧。”
  “嗯。”
  林斯言又朝人一颌首,这才拿着药材转身往外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徐大夫又在原地站了一会也回身去做事了。
  走出药房,天已经有些黑了,林斯言原本以为高弘早就走了,没想到他竟一直等在外面,春日的晚风还有些冷,他又是站在风口处,单薄的学子服饰被风吹得发出猎猎声响,他没有发觉林斯言已经出来了,依旧低着头靠着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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