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般银白的细线附着在银魔身体上,没有定住银魔,却让它动作受到阻碍。
感受到束缚之力,银魔怒不可遏。
它探出一根细长手指,虚空一划,一道虚空之口出现在半空。
——空间缝隙!
银魔朝乐窈冷哼一声,身体往空间缝隙中靠近,顷刻消失眼前。
下一刻,它蓦地出现在一个驱魔师跟前,大手扼住他身体,用力一握。
“陈明老祖!”
陈明老祖的身体如破布口袋,软绵绵掉落在地上,已失去生机。
“哎吆,死了呢。”银魔哈哈大笑,猩红的眼瞳扫过渺小的驱魔师们,“下一个,轮到谁了呢?”
“镇定,封魔!”
逐不宜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随即,冷冷将阵旗挥动,东城驱魔师们立即收拾好悲愤的心情,迅涌而上。
结印,念咒。
银魔笑容止住,当即感觉到身上捆绑自己的封魔网力量更强了些,咒术形成的丝线肉眼可见地变粗,收紧,试图勒入它血肉。
竟还敢挑衅它!
银魔大怒之下,注意到这些人的主心骨,逐不宜。
冷笑一声。
东城众人面色大变,就想过去阻止,却在此时,听到逐不宜严厉的冷哼,脑海中顿时响起逐长老的严厉训诫。
无论出任何事,即便是他死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阵脚不能乱。
逐不宜面无表情地以灵力为刃,划破自己周身,鲜血涌出,一瞬将封魔咒之力大大增强。
一股更强大的禁咒之力再度涌来,银魔的手掌,愤而举在了逐不宜的头顶,沉沉落下。
下一刻,落下的手掌,却被一道赤色防护罩挡住。
千钧一发之际,乐窈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力量,竟也刺破虚空,瞬移到逐不宜身前,并在银魔手掌落下之际,化为朱雀幻羽,一下将逐不宜罩住。
差一点,就差一点……
——可恶!
乐窈愤怒之下,防护罩陡然弹出一股强大气息,随即,竟发出一道至强力量,扑向银魔。
银魔庞大的身躯被震飞出去,骇然不已地望着气息遽然强大的九霄剑。
这是……
不亚于魔祖的力量!
众驱魔师也惊讶不已,强行摁住心底讶异,趁邪魔虚弱,抓紧时间加固封魔之力。
银魔仍在愣神之中,原本缠绕的发丝粗细的绳索,陡然加粗。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为拇指粗细的长绳。
银魔回过神来,便要怒吼,却见那柄奇怪的剑又直扑而来,势如雷霆,忙起身就跑。
乐窈还沉浸在逐不宜方才差点被害的阴影里,怒火填胸,让她目光紧紧锁定银魔,剑身一挺,又飞扑上去。
然而——
九霄剑飞到银魔跟前,她却突感一股无力。
随即,剑身红光明灭,随即,如缺了油的轰炸机,直直坠落。
从死亡中捡回一命的银魔,发出人性化的喘息,转身继续狂奔。
逐不宜一直镇定的脸色微变,分出一手,摁在额间眉心的绯色剑灵印上。
剑灵印闪烁,还在下落的九霄剑,化为一道缥缈的赤红光芒,回到剑灵印中。
“怎么了?”
乐窈有气无力,郁闷不已:“没能量了。”
从前她还以为自己的能量无穷无尽,原来,只是还没使用到极限。
而在方才,她使用了超过范围的能力,破空抵挡银魔,那是渡劫巅峰才有的力量。
冥冥之中她感觉到,自己在使用了渡劫老祖的力量之际,其实还能使用更强大的力量。
只是,由于某种限制,这股力量还未解锁,她无法使用。
解锁的条件,恐怕跟逐不宜修为密切相关。
不过,越阶使用渡劫之力,后果很严重。
乐窈感觉到手软脚软,提不起一点力气,且异常疲惫,很想睡过去。
逐不宜微不可查地松口气,眼底的疯狂之意散去,柔声道:“你先去睡。”
乐窈撑起眼皮:“那你——”
逐不宜轻笑了声:“不用担心,你我神识共享,忘记了?”
“也对。”乐窈放心了,闭上眼睛,“那我先睡一觉,到时候,记得叫醒我。”
逐不宜承诺,“会叫醒你的。”
乐窈沉入蕴养池,放任身体被主窍内的灵力包裹。
逐不宜与乐窈的对话,只在瞬息功夫,仰头再看向银魔时,瞳孔一瞬幽深可怖。
他俊脸闪过一抹决绝的凶狠。
谁都未来及阻拦,就见逐长老祭出一身力量,双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结下一个繁复无比的禁咒。
禁咒完成,他薄唇轻启,道:“困。“
正要逃跑的银魔,霎时感觉缠绕身体的无形绳索化作了锁链,锁链一紧,它四肢顿时被紧紧捆绑,难以动弹。
它不可置信地看向逐不宜,这个人族,怎会——
“冻。”
逐不宜沉沉说出第二个字。
银魔瞪大眼睛,身体由僵硬转而冰冷,一股极寒之力,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
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壳,自银魔胸口,飞快向身体四周扩散。
银魔冻得瑟瑟发抖,费力挣扎。
下一刻,脖子一僵,冰块蔓延至眉心,抵达头顶。
银魔就这么保持着惊愕的表情和挣扎姿态,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封。”
逐不宜冷冷落下最后一个字。
冰块在银魔头顶咔擦合拢,一股寒气散开,冰层无限加厚。
“成了!”莫商甘目瞪口呆,他们竟然,冰封住了一个银魔?
不过,尽管冰封,谁也不敢上前。
废话,银魔只是被封住,又不是死了,万一解开封印,还得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谁也不确定能再度封住银魔。
“逐长老!”
西城领队长老注意到逐不宜骤然惨白的脸色,忙上前,却见逐不宜捂住胸口,呕出一口血。
逐不宜望了眼被封住的银魔,无视众人眼中的关切,擦去嘴角的血,掌心酝起灵火,将身上和地上的血气灼烧殆尽,站起身,道:“走,去传道院。”
传道院,就是乐窈先前所说的,由渡劫老祖设下了防御阵法的安全之地。
白雾里,传出此起彼伏的低吼。
为封住一只邪魔,众人都已耗费了七八层力量,再遇上邪魔,定然打不过。
“逐长老还能撑得住吗?”
逐不宜摇摇头,淡淡道:“无妨。”
白雾弥漫,众人飞快赶去传道院。
逐不宜边引路,边进入自家剑灵的识海。
半空中,关于乾阳宗的详细舆图,就漂浮在半空中。
逐不宜笑了笑,将舆图内容录入识海,随即看向其他地方。
阿窈的识海,是一片与他的深渊识海截然不同之地,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柔软,绿草如茵,一只艳丽至极的鸟儿,安静地栖息在一棵拔地参天的梧桐树上。
这是一处异乎寻常的美丽地方。
逐不宜眼底泛起痴迷,不过,当看见脚下因他而枯萎的花草,他眼底留恋顷刻消散。
这并非他第一次进入阿窈识海,初次契约之时,还有契约本命剑之时,他都曾进来过。可与阿窈喜欢进入他识海不同,他却极少再进来过这里。
正如阿窈会影响他识海,他的到来,也会影响到阿窈的。
……不是好的影响。
转身欲走,逐不宜却发现了乐窈识海四周的异象。
——大雾!
往日明朗的识海边缘,多了一团厚重的白雾。
思及自家剑灵进入腹地后突然多出的记忆,逐不宜眯起凤眸。
他缓缓抬步,往白雾中走去。
这场白雾异乎寻常的厚重,越往里走,越难以视物,走了几步,连脚步声也吞噬了,天地空寂。
而在这股空寂之中,却又有种天地浩渺之意。
走了不知多久,逐不宜触到一堵墙,说是墙也不准,只是一块高约七尺,长约二尺的方形石块,触摸冰凉的石顶,他心中明了。
墓碑。
他所碰到的,是一块墓碑。
逐不宜好整以暇地蹲下身,查看墓碑上的字,嘴角笑容顿收,露出愕然。
——乐窈之墓。
窒息的悲痛充斥胸膛,逐不宜眼底泛起沉沉怒气,目眦尽裂地盯着墓碑上的字。
墓碑为谁所留,天道?
天道想干什么,它在开什么玩笑?
炽盛的惊怒让逐不宜理智尽失,大声质问头顶,“吾知道你在这里,你能听到。告诉吾,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窈,不是你派遣来的吗?”
这时,白雾里,一道声音响在他耳畔,冷漠无情: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逐不宜握住墓碑,不想走,却被一道煌煌之力笼罩,裹挟着强制排斥出乐窈的识海。
第082章
灵气氤氲的养剑池内,一柄赤芒长剑上下漂浮,周遭灵力源源不断涌入剑内,使得原本衰弱的剑威,愈发强盛。
不知过了多久,剑柄上寂灭的朱雀眼,咻地闪过一缕光芒。
随即,便如注入了活力般,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神采。
乐窈低哼了声,在九霄剑中睁开眼睛。
感觉到一股柔和的灵力,在滋养着她身体,体内失去的能量,已然恢复三层。
她舒服地喟叹,剑身慢悠悠翻转了面,还要接着睡。
脑海这时电闪雷光,乐窈一愣,眼前浮现出她昏去前的景象,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对了,逐不宜!
逐不宜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困住银魔,顺利抵达传道院?
担心外面的情况,乐窈坐不住,身影一晃,灵体从九霄剑内坐起,冲出了剑灵印。
烛火幽微,四方静谧。
传道院最大一处院舍已被打扫干净,几个精通阵法的老祖在屋角维护防御阵,万年前的防御阵没大毛病,就是年久失修——有些布阵的材料消磨万年,即将崩散。
维修阵法不难,凡是被选拔进来的驱魔师,都是州安卫中的佼佼者或前辈,谁还没维修过上百阵法,尤其是专擅阵法一道的老祖,略略研究,便琢磨出阵法的修补办法,但难的是,有些阵法材料来自万年前,找不到替代。
这就难办了。
还好,逐不宜手上恰好有材料,解决了问题。
不知不觉,众人已习惯以逐不宜马首是瞻。
就是不知为何,逐长老自冰封银魔之后,便心绪不佳,俊脸一板,周身三尺以内生人勿近。
要修补阵法的老祖,拿到修阵材料便飞快走开,逐长老身边气压太低,就是莫商甘,也不敢凑上去。
古玉桢身体好了些,低声问莫商甘:“前辈可知,逐长老这是怎么了?”
莫商甘耸肩:“我也不知,长老惯来冷脸,但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
方才来传道院的路上,也不知怎的,一刹布满戾气,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
逐长老能气急败坏,莫商甘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可能,是因为本命剑?
先前封魔之时,多亏九霄剑及时拦住银魔,他们才有时间布封魔阵,封住那邪物,可九霄剑似乎也因此,受到了创伤。
也只有九霄剑出事,才能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逐长老,失去冷静,急忙将九霄收回了剑灵印中,甚至强行加大禁咒之力,力将银魔冰封。
本命剑本命剑,那何止是一柄剑,还是长老的命根子,心头肉,比疼媳妇还疼宠的存在。
长老这脸色,莫非是九霄剑出事了?
古玉桢问不出来问题,眼底倏地闪过暗芒。
他状若无意地垂眸,来到窗边,目光落向窗外。
浓郁白雾,无数黑影游走。愈靠近那个地方,四周蕴含的邪魔之气就愈浓稠,蕴养出的邪魔,也愈发强大。
……他的力量,也会愈强。
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忽然间,‘古玉桢’一个激灵,感觉身旁有一道视线,静静盯着他。
‘古玉桢’微不可查地僵了下,飞快调整好表情,转头看去,却空无一人。
是谁?
寂静的传道室,一透明的白衣女子身影,蓦地出现在房间一角。
乐窈疑惑地从古玉桢身上收回视线。
奇怪,男主刚才怎么一副不太对劲的样子?
“阿窈,过来。”
乐窈弯起眼睛,越过莫商甘朝逐不宜走去。
经过莫商甘时,余光扫了眼逐不宜的这位得力助手,莫商甘浑然未觉,依然在擦拭自己的火羽箭弩。
见到众人安好来到传道院,乐窈放下心,弯起眼睛。
“不宜。”
乐窈走到逐不宜身边,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脸颊白净,衣衫整洁,看来没受伤。
她不放心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宽阔的肩背。
“你在干什么?”逐不宜薄唇轻启,问她。
乐窈在逐不宜身侧坐下:“看你有没有受伤。”
奇怪,这家伙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逐不宜微勾了勾唇角,将手伸向乐窈。
乐窈熟练将手搭上他的手,逐不宜的手很大,不过长得很好看,假如不执剑,用来执笔弹琴也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怎么了这是。”
是不是腹地,遇见了什么难题。
自己吓自己,乐窈脸色说着就凝重起来,紧张道:“很严重吗?”
逐不宜喉咙动了动,望着乐窈澄澈的眼睛,眼底翻涌起复杂神色。
“阿窈。”语气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