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的九零年代——元月月半
时间:2021-10-20 09:50:23

  梁好运乐了:“他们八个人加一块,也没我一个经历的多。”
  三岁没了爹,四岁娘改嫁,十二岁爷爷死了,二十岁奶奶没了。好不容易考上师专,还被人给顶了。
  整个十里八村,梁好运也是独一份。
  张跃民搂住她:“都过去了,以后有我。”
  梁好运正想开口,忽然觉得腿很痒,“有蚊子?”
  “有蚊子。怎么了?”张跃民奇怪。
  梁好运:“回家!我腿上被蚊子咬的全是包。”
  张跃民连忙跟梁好运回去。
  打开电灯,梁好运腿上果然有红有白。白包很硬很硬的,像是大蚂蚁咬的。
  “这边就这点不好,到处是树和草,忒招蚊子。”家里没备花露水,张跃民便给她涂上花露水。
  翌日上午,梁好运前往城北,跟张跃民不一路,张跃民就没送她,而是拐去买手表和花露水。
  梁好运看着黑色皮表带,白色表盘,非常精致的女士手表,不由地打量起张跃民。
  “看我干什么?”
  张跃民的表带太长,梁好运戴着非常不合适,哪怕扣到最小,也会挂在手上。张跃民拿走他自个的,给她戴上新买的。
  梁好运别有深意地说:“挺会啊。”
  “会照顾媳妇儿?”张跃民抬眼看她一下,点了点头故作谦虚道,“还行吧。”
  梁好运又忍不住捶他,这个脸皮厚的。
  张跃民顺手把人带入怀中。
  “咳咳,咳咳……”
  张跃民循声看去,张保栓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也注意点。这是公园。”
  “公园除了乘凉的老头老太太孕妇孩子,不都是约会的年轻人。”张跃民瞥他一眼,嫌弃道:“你们昨儿在这里呆了一天还没习惯?昨儿傍晚碰到的那些年轻人,不是来这儿约会的?”
  昨儿傍晚碰到的还真是,而且都没结婚。
  结了婚的多是老婆管账,付钱的是女人。昨儿付钱的全是大老爷们,而且还不问价,一个个跟暴发户似的。要是有了自个小家,有孩子要养,不可能这么不会过日子。
  梁好运推开他,去翻他的包。
  张跃民的包也是他的书包,跟梁好运的一样,军绿色的。不过,明显比梁好运的新。张跃民不待她翻开,就把花露水拿出来。
  “白天没蚊子吧?”
  梁好运:“白天蚊子也不敢出来。”放回去就对张保栓说:“我下午就不过来了。”
  家里有两位老人要照顾,天儿还这么热,梁好运一直呆在这儿,张保栓他们也不好意思,闻言纷纷挥手跟她表示不用担心。
  今天上午张保栓他们其实还有点不敢开口。公园人多起来,发现有一半昨儿见过,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张保栓等人才敢招呼。
  这个公园有两个门,梁好运便提醒大爷大妈们,瞧着天像是要下雨,他们打算明儿换个门卖,早点卖完也好趁着雨天进货。
  大爷大妈们纷纷夸梁好运会安排时间。
  这事梁好运跟张保栓他们说了,然而,他们都忘了讲。听到梁好运的话,越发佩服她会把握机会——唠着嗑就把事情搞定了。
  话又说回来,公园很大,两个门就是两拨人。张保栓等人又到另一个门卖两天,就把大件请空了。
  货卖了,张保栓等人的包也鼓了。
  农村人穷怕了,第一次做生意没亏,还赚了许多,张保栓等人也没过于满足。尤其还有张跃民这个“土豪”衬托。
  每当去张家,看到那冰箱风扇,张保栓等人就觉得发家致富任重道远,同志还需努力啊。不过,他们也没有因为赚点钱就得意忘形。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笔买卖主要靠谁。
  进货前一天,梁好运提醒他们夏天要过了。到了南方,他们本打算就进一点衣服,其余的钱都进饰品。让他们意外的是,已经有秋装了。
  八个大小伙子满载而归,到张家就忍不住同张爷爷和张奶奶说,梁好运有先见之明。要不是她提醒,他们的钱全进夏装,非砸手里不可。
  张爷爷张奶奶也挺意外孙媳妇有做生意的天赋,得空还向张跃民建议,以后他去上学,就让梁好运跟刘向东一起做生意。
  张跃民并不是古板不知变通的男人,以前不想梁好运忙碌,除了因为他能养得起老婆,还有便是心疼她命运多舛。
  这段时间张跃民也看出来了,梁好运就不是个池中鱼。让一只苍鹰像小鸡一样整天呆在窝里,早晚会把人憋疯,于是便顺势答应下来。
  八月三日,天空放晴,张跃民载着梁好运去公司,把账目交给他。
  张跃民和刘向东虽然干的大,然而买卖简单,这边找了货物,那边运到毛子那边。账目往来自然很清晰。
  梁好运只看一会儿就看到上个季度分账:“张跃民,我记得你说过,这个贸易公司是你们三个人合伙?”
  张跃民下意识点头。
  梁好运扯了扯嘴角,“我也来过好几次,怎么就那么巧,每次过来你们那个合伙人都不在?”
  “他忙啊。”张跃民想也没想就回答,“有别的工作。”
  梁好运见他还嘴硬:“他的工作是着帮薛定谔做实验吗?”
  张跃民愣了一瞬间,想起以前在火车上看到的一本物理方面的书,顿时想笑,更多的是意外梁好运知道薛定谔。
  张跃民笑着点头:“是的,薛定谔的合伙人。”
 
 
第19章 录取通知书
  梁好运被他的话噎着了,“你——”气的指着他。张跃民抬手包住她的手指按在账本上,意思不言而喻,别指我,看账簿。
  梁好运一想想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诌,诌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就气不过,朝他脚上踩一下。
  张跃民顿时痛的倒抽一口气:“谋杀亲夫!?”
  “对!”梁好运扬起下巴,脸上尽是得意。
  张跃民失笑:“那次不能怪我。一来我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有此雄心壮志,二来又当着保栓叔他们的面,让我怎么回答?我说公司是我和刘向东的,他们能顺势要求跟我们一起——”
  “少扯这些。后来他们走了,你完全可以说实话。你说了吗?”梁好运掐指算算,“两个月了,张跃民,两个月你有多少机会?”
  张跃民的眼睛眨一下:“我可以说忘了吗?”
  “信不信我把你也忘了?”梁好运看着他问。
  张跃民不信,但人在气头上,是什么话都敢说。万一梁好运说出来,又磨不开脸服软,真有可能跟他分居。
  张跃民不由得伸出食指挠挠眉心:“媳妇儿,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让我发现,有我也不知道。”
  张跃民的手搭在她背后的椅子上,叹气道:“媳妇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了,说一个谎要一百个谎来圆。我有必要吗?”
  梁好运拿起账册,意思是让他看,这是什么。
  张跃民叹气:“我有心隐瞒,你压根看不到这个。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之前几次看到了吗?”
  梁好运顿时语塞,又忍不住朝他脚上踩一下,这个男人真表里不一。长得道貌岸然,一肚子花花肠子。
  张跃民收回脚,双腿外移,离她远点,“还看不看?不看——”
  “看!”梁好运使劲瞪他一眼。
  张跃民索性闭嘴,以免说了不该说的,反倒火上浇油。
  待她看完,张跃民才说:“现在生意简单,我们自个记记就行了。以后必须得请个专业会计。”
  这点不用他说,梁好运也知道。梁好运想跟他聊聊办厂的事,一想她抽中的那十八万花的七七八八,张跃民的钱都在货上,刘向东还打算买房,拿不出钱来,年前是不可能了,就把话咽回去,跟他回家。
  张保栓等人卖衣服上了正轨,梁好运就没再帮着卖,得空就去新家盯着装修进度。
  八月二十日上午,梁好运背着包,甫一走出家门,就被张悦芳堵个正着。
  梁好运吓了一跳,见她满头大汗,好像还是跑着来的,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出——”张悦芳撑着墙,缓口气,连忙说:“没出事,是,是跃民的通知书到了。”
  梁好运下意识想说“到就到了”,话到嘴边猛然睁大眼:“到了?!”
  张悦芳连连点头,连忙把另一只手里的通知书递过去:“我还没拆。跃民的朋友要么是他初中高中同学,要么是咱们村的人,左右都在这边,不可能给他写信。这上面的地址还是帝都的,肯定是录取通知书。”
  梁好运接过去就要拆开,一想这是张跃民的通知书:“等跃民回来自个拆吧。”
  “你不拆开看看?”张悦芳奇怪地问。
  梁好运对百年前的帝都大学通知书万分好奇,然而这些好奇心跟张跃民的愿望相比算不得什么。
  “跃民错过两年,第三年才考上,一定想亲自拆开。”梁好运解释。
  张悦芳被她妈罗兰香养的性格很不好,小时候三天两头跟张跃民张跃华打架。长大后进了单位,样样不如同事,脾气才有所收敛。偶尔被单位大妈大姐教育一下,才知道换位思考。
  张悦芳代入自己,她等了三年的通知书被人拆开,哪怕那人是她丈夫,是她爸妈,她也气的想杀人。
  张悦芳点头:“是得他自个拆。我都没想到。”
  “你也是替他着急。”梁好运微笑着说,忽然想到不对,张悦芳在单位是管收发信的,不管送信,“我记得你不是邮递员啊?”
  张悦芳抹掉额头上的汗:“还不是你那事啊。我们单位领导特意给我们开会,录取通知书要下来了,必须送到本人手上。我被他说的提心吊胆,张跃民又说他一定能考上帝都大学,总怕人给他昧下。不亲自送过来,总觉得要出什么意外。”
  梁好运心说,要是邮递员出了邮局就碰到罗兰香,真有可能出意外,“谢谢悦芳姐。我这就去给爷爷奶奶。你也快回去上班吧。我今儿就不出去了,买菜,中午吃好的。”
  张悦芳确实不能离开太久,也没进去。
  张爷爷和张奶奶相信张跃民能考上,真看到信件,依然激动的说不出别的,一个劲夸张跃民“好好好”。
  梁好运受他们感染,也格外高兴,杀鱼洗菜都噙着笑。可惜中午张跃民没回来。据说刘向东从毛子那边回来了,他们得商量商量接下来干什么。
  金乌西坠,张跃民才踏着霞光姗姗而归。
  张跃民看到爷爷奶奶和梁好运都在门口站着,眼巴巴看着北面,吓得心里咯噔一下,没到跟前就下车,“怎么都在这儿?”
  张爷爷张嘴想说什么,话没说出来,眼泪先出来了。
  张跃民脸色骤变:“爷爷——”
  “没事,没事。”梁好运连忙说:“其实也不是没事,是好事。”
  张跃民张口想说,你又中奖了?!看到两位老人,连忙把话咽回去。继而想到今儿这边没有抽彩票的,不可能是奖券。不是奖券,他们家虽然亲戚多,可都需要他们帮衬,过来不打秋风就好了,咋可能有好事啊。
  这些都不是,还能——张跃民心中忽然一动,不可置信地问:“录取通知书?”
  张奶奶忍不住跟老伴儿夸赞:“咱们家跃民就是聪明。”
  “跃民考上了?”
  邻居公安同志端着碗从屋里大步出来。
  梁好运:“应该是。”
  “啥叫应该?”邻居糊涂了。
  张跃民也想问:“是呀。你们没看?”
  梁好运点头:“你的通知书,还是盼了三年的,我们没拆。我这就去拿。”打开衣柜,把藏在里面的通知书拿出来,就往张跃民手里塞。
  张跃民连忙支车子。
  邻居提醒:“从头上拆,别撕坏了。”
  张跃民小心翼翼拆开,看到上面“帝都大学”四个字,顿时高兴的,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邻居一见他这样,就知道考上了。勾头瞅一眼,呛的险些咳出肺来。
  这一声声震天般的咳嗽,不光把张家四口从惊喜中拉回来,也把他妻子儿子女儿咳出来。
  邻居妻子吓得问:“出啥事了?”
  邻居把碗递给她就去拍胸口,鼻子和喉咙眼的饭全部咳出来,邻居的双眼都红了——憋出了生理性眼泪。
  邻居抹掉泪水,就忙不迭的跟妻子分享:“跃民考上帝都大学了。”
  邻居妻子下意识说,不就是帝都——话到嘴边,娘仨同时看向张跃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他们这样反倒让张跃民冷静下来,微笑道:“只是帝都大学。”
  “只是?”邻居惊叫。
  邻居妻子朝他身上戳一下,注意形象。
  邻居干咳一声,收起失态:“我们局学历最高的也不过大专毕业。你这是大学,还是全国最高学府。不论哪个专业,出来也是进国字头单位。”
  “我这个还真不一定。”张跃民笑着说。
  邻居忙问:“为啥?”
  “我这个电脑。不是学电脑打字,而是编写里面的程序。比如打字软件。”张跃民道。
  邻居转向张爷爷:“咱们国家有这个?我记得只有国外有啊。”
  “正是咱们国家没有,我才要学。”张跃民道。
  邻居禁不住感慨:“好志向。可是没有,回头学校咋安排?”
  张爷爷大概听懂了:“跃民是想自个研究吧?”
  张跃民点头。
  邻居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想说什么,碍于两家相交不深,又把话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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