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你若想想你的侄儿将来有出息,须供他读书识字,以你留在家中,种田耕地,何其难。”萧宁不过是告诉他这么一个事实,好让对方心里能有准备,切不可将希望寄托于种田能让人过上好日子。
伏虚立刻道:“我愿从军。”
萧宁原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的,这才刚说到哪儿跟哪儿呢。
不过终于是把人说动了,萧宁心中自是欢喜的,“好!”
有这样一个力大无穷的人,若加以训练,将来不知要长成何等模样!
萧宁显得甚为期待。欧阳齐也就明白了,萧宁不让颜刺史完全接手此事,更是亲自动手救人,就是看中了伏虚的一身力气,要收为己用。
“殿下,这些百姓臣一并带回衙内审讯。”颜刺史不知是懂了或是不懂,反正案子他总是要审的,人,可不仅仅是眼前这一位而已,他得把其他人一并带回去。
“我只要事情水落石出,怎么查,要问什么人,由你决定。”萧宁得了一员将来的猛将,心情那是极好,亦不在意何时能查得出,到驿站连着扰她清梦的人何时才能捉到。
颜刺史看得出来萧宁的心情不错,同样不敢怠慢,领着人一道离去,不敢再有半分怠慢。
“哞!”这时候,三头牛叫人牵着出来,好让人看个清楚,萧宁并不曾骗人,牛确实完好无损。
“多谢公主。”文弱女人看到自家两头牛,喜上眉梢,她也算是不叫颜刺史带走的人,连地上的尸体都被带了去,颜刺史做事不可谓不仔细。
“我要是真同了畜生计较,怕是这天下人都要笑话我。”让牛冲进来的人能是怀了什么好心思吗?
压根就是想激怒萧宁,想看看萧宁不跟人计较,会不会跟畜生计较。
几头牛,于百姓而言那是命,对一些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有钱有势的人,要什么就有什么,最是不稀罕几个畜生。
萧宁想到这群人闹归闹,最后还把百姓扯上来,刚好起来的心情,这会儿又不好了!
“这叶娘,你们对她所知多少?”既然心情不好,案子由颜刺史查查,眼前的这两位,他们能把牛借给那尖酸女子叶娘,想是对叶娘亦有所了解。
伏虚不说话,文弱女子轻声道:“她是一年多前搬到我们村的,就她一个妇道人家,说是战乱一起,一家人都惨死,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见我们村里的人和善,就在我们村住下了。”
得,战事一起,天下百姓皆各奔之,想仔细查查他们的底细,岂容易。
“嫂嫂,叶娘是跟曹三和曹四哥一道进的村。”伏虚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曹三和曹四,这一个曹姓,立刻让萧宁想到了曹家的兄弟两人。
一眼扫过玉毫,玉毫马上懂了,无声无息地退去。
“这一年多来,她在村中为人如何?”萧宁只当是跟人话家长,且听听文弱女子对人所知几何。
“人很是热情。”文弱女子显然并不擅长说人的不是,想到都是人的长处。
萧宁的视线落在伏虚的身上,伏虚倒是乖觉的道:“她总说别人的不是。”
这话落在众人耳中,文弱女子道:“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话,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们如今不过也是话些家常,只管如实说,并不避讳。”萧宁想让人说出她想知道的事,叫人放下防备尤其重要。
文弱女子纵然为萧宁所救,生性不是那等喜欢背后说人的人。且在她看来,认识许久的人有些话并没有说错,比如牛确实是在这儿,若说她闹腾起来的样儿确实可恶,还不是为了寻回自己的牛。再大的错也不至于要被官府看押。
萧宁见文弱女子并无意多说,于此时,一人来报,“殿下,颜刺史遇袭,叶娘死了。”
这还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沉下了脸,萧宁显得不悦之极,“查,定要将案子查得一个水落石出。另外,护好他们。”
他们所指的何人,懂的都懂!
“唯!”这一点保障他们还是能做到的,谁想闹事,断没有那么容易。
“送你嫂子回去,护好她。我不欲严刑逼供,她与那叶娘交好,能杀叶娘灭口的人,未必不会对你嫂嫂下手。”萧宁仅不过陈述一个事实,伏虚急了的问:“我嫂嫂会出事?”
“叶娘已死,案子我定要查下去,你嫂嫂与她相熟,她知与不知叶娘之事,唯她心知肚明,我从何保证?”
人若是配合,找到那草菅人命之人,萧宁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可若是找不到人,更无人配合找到凶手,再有什么事……能杀人的人,难道还会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伏虚一听有些急了,他虽然空有些力气,若说护住人,他并无十足的把握。
目光落在萧宁的身上,伏虚连忙请道:“公主殿下能否救救我嫂嫂。”
额,其实欺负老实人萧宁还是挺心虚的。她不过就是道一个可能罢了,并不是说肯定会有意外发生,伏虚却已经当了事情是真的,他的嫂嫂就是处于危险之中。
萧宁视线更多落在文弱女子的身上,文弱女子乍然听闻那叶娘身亡的消息面上的惊讶并不是假的,随后亦流露出了惊恐。
会怕,证明她确实知道一些事!
然这时候的萧宁并不急于追问,欲擒故纵地道:“你嫂嫂既道无事,想是不曾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你有一身的力气,能护得住人的,且回去吧。”
她这完全相信文弱女子的态度,叫人想反驳亦不知如何的反驳。
“我,我只是知道叶娘有一个相好,那并不寻常人。”文弱女子之前也以为无事,但现在看来哪里是无事,人命都闹出来了。
“何人?”萧宁等的就是她自己说出来,好在终于不负所望。
松一口气。萧宁等着。
“似是刺史府的人。我有一回看到刺史府的人出行,在其中看到了他。”文弱女子再将看到的一切道来,萧宁又问,“方才刺史府的随行中可有此人?”
“有的。”文弱女子肯定地回答,萧宁一顿,“若让你指认,你还能认得出他吗?”
“可以的。”文弱女子肯定地回答,萧宁不再迟疑。
“烦请你随我走一趟。”又出了人命,颜刺史这回怕是不会走得那么快,萧宁带人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欧阳齐于此时出声道:“殿下,人交给我。”
萧宁本就已经是众矢之的,再让一个不知危险与否的人跟在萧宁身边,风险增加。
“我嫂嫂,我护着。只要你们将那些小人捉住,其他事就不烦劳你们。”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伏虚亦是明了他能护着跟前的嫂嫂,总是防不胜防于旁人死不放手,非要置他嫂嫂于死地。
欧阳齐不与之争辩,有这争辩的时间,能做的事多着。
萧宁已经命人牵马过来,这便追颜刺史去。
颜刺史看着死绝的叶娘,同样也是犯愁。好不容易得萧宁点头办理此事,结果倒好,他还没来得及出手,人倒是死了。
萧宁为了救人,杀了那一个刺客,眼下能有机会从对方的嘴里问出内情的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叶娘。
结果倒好,话一句没问着,人倒是死了!
如何交代啊?案子更该如何查下去啊?
颜刺史发愁之际,身边走来一个人,“刺史何必发愁,阳奉阴违的事,自来刺史也没少干,眼下不过故技重演,有何不可?”
说话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一把剑把玩着,更像是在无声的警告于人。
“怎么,你们是打算来硬的?”颜刺史一看这架式,马上懂了这群人打的主意,但也正因如此,他不愿意受他们的要挟。
“岂敢岂敢。刺史毕竟是刺史,这样的小人死了就死了,无伤大雅,镇国公主纵然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会太当一回事。刺史若是死了,落在镇国公主的眼里,等于是我们同朝廷宣战。那,定要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青年如此说来,倒是挺懂萧宁的心思。
颜刺史道:“果然一切皆是你们所为。”
“刺史,说话得讲证据,含血喷人不可取。”青年于此时又反驳了一句。有些事是断然不能的,谁想把事情扣到他们的头上,得亮出证据。
“这些年刺史不容易,同我们一直阳奉阴违,知这位镇国公主到了,你倒是想跟人提醒,可惜,无人领你的情,倒是把你当成跟我们一伙的。既如此,刺史何不如她所愿?”青年显然也是肩负任务来的,劝着颜刺史,不如就从了他们了吧。
“怎么?从前我不愿与你同流合污,难不成你们以为我现在就会?荆州。为一方刺史,我是无能,管不住你们,也奈何不得你们。但你们想让我成为你们的屏障,断不可能。”
颜刺史此刻哪里还有在萧宁身边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儿,面容严肃,神圣不容侵犯,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驾。”待再要劝说颜刺史,此刻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众人皆一道看了过去,只见萧宁带人骑马而来,青年见此退了一步,不敢再与刺史平站。
“看看人在何处。”萧宁停在不远处,拉住马儿回头问。
伏虚不会骑马,就算想护着自家的嫂嫂,那也莫可奈何,只能让欧阳齐将人带来。
文弱女子第一次骑马,尚未完全回过神,听到萧宁的问话,忍住身体的不适,看着前方,指向颜刺史身边的青年道:“他,就是他。”
欧阳齐一个纵身下马,人已经闪到青年的身边,将人提起。
颜刺史哪怕也是看人不顺眼的,可这样的情况让他不明所以,岂有不问一问的道理。
“敢问殿下这是何意?”颜刺史拱手同萧宁问起。
这要追根究底问个明白的风格,还真是同萧宁几次见面,碰得满头包了,依然改不了。
萧宁已然下马,走了过去扶了文弱女子下马,“刺史有问,你且答之。”
文弱女子惊魂未定,下了马也是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回过神,答道:“他与叶娘相识。”
叶娘,颜刺史不至于不记得这个名字,可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这心里同样不是滋味,何尝不曾怀疑过或许是谁有意为之。
可惜找不到证据,出事的时候,他更就在他的眼前,断不可能有机会伤及于人。
这有人来指证叶娘与之相识,颜刺史亦明了,这就是一个机会。
“公主殿下,在下虽只是刺史府长史,只凭一个乡野村妇的指证我与死者相识,殿下便要将我拿下,这可有不妥之处?”青年被捉住了,倒也不慌不忙,轻声地问来,只想知道这桩事萧宁难道要以此定他的罪?
“殿下先前道那曹家的兄弟虽然也姓曹,再有人指证他们是逆子贼臣之后,并无证据,殿下将人放了。总不会殿下对寻常百姓都讲究人证物证确凿,对我们这些世族,倒是疑则杀之。”青年更是指出萧宁作为,两下对比,何尝不是让萧宁最好莫要区别对待。
萧宁不得不说,这人是聪明人,听人说话的分寸,把世族全都拉了过来,且让萧宁考虑清楚,是不是当真要让天下世族觉得,她一个镇国公主拿了百姓当回事,却不拿世族当回事?
饶是萧宁一直在努力的培养人才,也有心打压世族,大家各自心知肚明一些事,明面上该给的面子必须得给。
否则事情闹大了,伤及世族的颜面,世族可就要拿住这点错处,自此不为大昌效力,这对大昌而言绝不是好事。
“陆长史说的哪里话。”知他是长史,萧宁岂不知他何姓。称其姓来,萧宁解释道:“天下世族亦是百姓,朝廷自当一视同仁。对百姓要求人证物证确凿,对世族,若要定下世族之罪,也要人证物证确凿。”
这一句话,陆长史赞道:“殿下果然是聪明人。”
谁要听他赞的一声聪明吗?
萧宁只问文弱女子道:“你听清了,凭你一句话道他们相熟,我就是想以此为由问一问都不成,你可有证据证明两人相熟?”
一开始萧宁就没打算细问文弱女子,就是打算给人机会,她若是表现得不好,越是不好越容易落人把柄。萧宁现在算是陷入了僵局,想破此局,以她一人之力有些难度。
既如此,她且表现出陷入困境之象,惊慌失措,想必会有人乐意见她如此显露败象的。
至于文弱女子是拿得出证据,亦或是拿不出来,都不妨事。
“他,他脖子上带了一块护身符,跟叶娘身上的护身符是一样的。尤其他脖子上的护身符上还有一个叶字,正是叶娘的叶字。”萧宁是不抱希望的,结果却让萧宁意外,文弱女子还真是有这方面的证据。
陆长史听完亦是脸色一变,黑衣玄甲中有两人分别走向陆长史,以及地上放着的叶娘尸体。
果然从他们各自的脖子上抽出同样的护身符,且如文弱女子所说,陆长史脖子上的那一个护身符绣了一个叶字。
扯下两个护身符,放在一起可见是出自同一个人的针线。
“陆长史,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与她还是不熟?”萧宁但有此一问,亮着两个一样形状,一样针线的护身符,且看陆长史有什么话可说。
“殿下,难道某与之相识能说明什么吗?殿下方才并未问过某是否当真与之相识。”陆长史这时候恢复了镇定,一字一句的道来,沉稳老练,不见半分慌乱。
萧宁笑了笑,“陆长史所言,颜刺史有何话说?”
看得出来颜刺史的紧张,萧宁就拿不准了,这一位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的?
拿不准就只好来问问,问明白了,确定了,就知道了。
“长史与一个村妇相识并无不妥。然此村妇假借失牛一事,惊扰殿下,更意图杀人,本官尚未来得及审问,人更是死了。凡与之相识之人,理当配合朝廷查查,陆长史不会不配合吧?”颜刺史得萧宁一问,立刻表明他的态度。
先前就算再有怀疑,没有名目,更没有证据多问,现在好了。
有了这护身符,证明两人的相识,叶娘之死没有证据证明是何人所杀,但叶娘先前做的事,再加上她现在已死,当官的查查事情的经过始末要,问询所有相关之人,谁还有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