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也算是世家大户,言情书网,宗族子弟颇有才学,曾出过一名状元三名探花,祝宏本人就是十余年前的探花郎。
谢少傅在朝为官,无论对朝中还是地方的官吏都有所了解,赵浔若要造个假身份,自然是入京求学的世家子弟更为稳妥。
赵浔微微颔首,又道:“本王记得你在易容之术上有些研究?”
楚三忙点头,想了想,问:“殿下想要副怎样的面容?”
“看上去温良恭俭让的。”
楚三:“...”
临走时,楚三突然想起一事:“殿下,谢府放出消息,说谢少傅着手查城北之事,眼下已经有了些眉目。”
赵浔垂眸瞧着案上的笔洗:“他查出了什么?”
“云停归处。”
赵浔的神色陡然一僵。
…
别院之中,明鸢正瞧着谢少傅着人送过来的卷轴。
此次的相亲流水宴不过是个由头,先前谢少傅在暗中派人打探云归究竟是何人,没想到却如大海捞针,过了一月有余,只得了一个消息——云归多半是个化名,此人多半有所作为,且据明月楼的伙计回忆,那日来的一行人年纪都不大,若云归混于其中,想必未过而立之年。
据谢少傅所言,近日城北异动频频,作乱之人每次必留下个“云”字。
兄妹二人分析了一回,一致认为除非这位云归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否则不会愚蠢到堂而皇之地留下名号,否则同说快来抓我有何区别。
根据赵浔先前的举动,云归大抵是不愿暴露身份的,如此一来,特殊癖好这一假设便有些立不住脚了。
仔细想来,如果城北发生的事当真与云归有关,那么这位云归此时多半身在在京城,否则这栽赃嫁祸便毫无意义了。
身在京城的青年才俊啊…
明鸢打开卷轴瞧了,不由叹了一回,怎么说呢,这京城之中当真人杰地灵,这青年才俊倒是不少。
只是不知这云归会不会来。
不过她阿兄日前放出了句似是而非的诗,里面什么都没有,但若是让有心之人瞧见,必然会有所联想。
若她是云归,必然趁此机会来探上一遭。
明鸢吃了口茶,目光掠过摊开的卷轴,青年才俊,身在京城…
她的目光停在最后一张画卷上,嘴角抽了抽:“这位是…”
画采道:“这位是大理寺卿祝宏大人的远房侄子祝云,今年二十又三,此前一直在郴州祝家,近些时日才来了京城,不日将入读国子监,准备明年的秋闱。”
“这位祝公子倒是颇有些与众不同,别人大多只画个人像,最多在后头加些翠竹或者高山流水的布景,这位祝公子画得倒是很…”她的手在画上点了点,斟酌道,“很丰富。”
画采凑近看了看,觉得姑娘这话说的其实有些委婉了。何止是丰富,简直是丰富得有些离谱了。
画中的公子身着一袭鸦青长袍,盘膝坐在崖边抚琴,他的身后还摆了盘未完的棋局和笔墨纸砚等用来书写作画之物,更有甚者,后头还有个火堆,上头烤着一条鱼,正嗞嗞朝外翻着油,瞧上去很是可口的模样。
画采茫然:“这是为了凸显出这位祝公子精通琴棋书画?”
明鸢“啧”了一声,又道:“而且画中的祝公子看上去温润如玉,额角没有半分戾气,作画之人在色彩和明暗上也很是下了些工夫,整幅画看起来温暖舒畅,衬得这位祝公子…”
她停在此处,心中浮出一行字——温良恭俭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这位祝公子看起来很是无可挑剔。
明鸢的眉头皱了皱,这位祝公子的名讳是个“云”字,这倒有些巧了。
她沉吟之际,画采道:“姑娘,我忽然想起件事,这位祝公子是最后硬加进来的,听闻原本名册都整理好了,结果祝宏大人匆匆忙忙派了个人来,险些将这位远房侄子夸上天去,硬将这卷轴塞了过来。”
这便着实有些意思了,明鸢的目光在这位祝云的画像上停了许久,默默将他划入了重点观察对象的行列。
这祝云很不对劲。
…
楚三拿到请柬后,一路直奔王府书房,将请柬交到了赵浔手中:“殿下,属下拿到请柬了。”
赵浔的目光在那张请柬上停了片刻,不咸不淡道:“知道了。”
说这话时,他一派淡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对此事能成与否浑不在意。
楚三讷讷应了个是,临走时,没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番,方才他进来时,分明瞧见殿下的书都拿反了,这哪儿是不在意的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对了殿下,听闻报名的人还不在少数,约莫得有三四十人的光景,竞争略有些激烈。”
赵浔的面色又黑了黑。
第49章 相亲宴 你的面色似乎不太好。
三日后倒是遇上个晴好的天气。一早推开窗, 外头霞光蔚然,倒是与别院中张灯结彩的热闹场面很是相宜。
早膳时分,明鸢舀着碗中的莲子羹, 同画采道:“日前我看过那些名单了,最为可疑的便是那个祝云,今日我们得给他个机会, 瞧瞧他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之人。”
画采不解:“姑娘的意思是?”
明鸢咳了咳:“递上名帖的不在少数,我们得给这位祝公子放个水,而且这水还得放得不易察觉些。不过我瞧着这位祝公子才华斐然,此事倒也好办。”
画采恍然, 自下去安排了。
赵浔易了容,身上穿了件青色外袍,袖口处绣着竹纹,倒是有了几分儒生模样。鉴于谢府传阅过昭王府众人的画像了, 为了稳妥起见, 楚三也易了容, 扮成了寻常小厮模样。
在前往别院的马车上,赵浔的面色不甚太好, 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楚三安慰道:“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过一句民间的俗话, 叫做今天的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赵浔凉凉瞥了他一眼:“你是打算拿这话安慰本王?”
楚三想了想, 默默闭了口。
是他失言了。
不多时, 马车驶到了谢府的别院。赵浔被排在了下午,早前楚三打探了消息,听闻上午很是有些不顺利,总而言之就是一个都没成, 早早便结束了。
得知这消息时,赵浔勾了勾嘴角,眼底浮出一派果然如此的神色。
马车很快驶到谢府别院,两人站在别院门前,只觉物是人非,无端生出些不真实之感。
三日之前,他们还在那片灌木林中遥遥相望,而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被人迎入府门。
赵浔摇着手中的折扇,清贵自持地颔首致谢,而后拾步踏入别院的大门。
楚三瞧着自家殿下的背影,在心中默默想,今日他们已经踏入了别院的门,说不得过一会儿还能瞧见明鸢姑娘的面,照这般推测,想必过不了多时,他先前的吉言就能成真了。
等殿下与明鸢姑娘在一起了,他也有机会向画采姑娘剖白自己的一番心意了。
想到此处,楚三的面上浮出些期冀的神色。
然而,这份期冀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确然进了谢府,可没多久,里头来了个老管家,说姑娘醉心琴艺,希望与未来的夫君如同伯牙子期,能彼此欣赏。
赵浔顿了顿,表示自己虽然弹得有些勉强,但听琴还是没有问题的,若明鸢做伯牙,他便能做子期。
老管家为难地瞧了赵浔一眼:“可我家姑娘也不会弹奏,做不了伯牙。”
赵浔:“???”
于是,他们只在府中呆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楚三感叹:“这难怪上午一个都没成,依属下看,殿下且放宽心,这下午大抵也成不了了,看来谢府的门当真难进。”
听完这话,赵浔一时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们排得靠后,出来时外头只候着寥寥几人了。赵浔上了马车,却并未着急离开,抬手掀了车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候在外头的几人。
楚三不解:“殿下,我们要等到几时?”
赵浔瞧了他一眼,并未答话,只敛了眉,沉沉道:“五。”
“五?”楚三茫然地朝别院外瞧去,候在那里的不多不少,正好是五人。
楚三悟了,看起来殿下是打算等一等这个结果。其实这事叫小厮来做便是了,也不过晚个一时半会儿得到消息。
他刚想将这话说给殿下,一抬头,便瞧见殿下面上不虞的神色。
殿下这般形容,莫不是醋了?
楚三默默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其实男子醋起来还是挺难办的。
明鸢在屋中吃着茶,眼见已近未时,她不由皱眉:“那位祝公子还没来吗?”
画采想了想:“许是靠后些吧,不过姑娘放心,您都这般放水了,这全部规则都是给祝公子量身设的,此事定然妥当。”
午后的日头暖洋洋的,明鸢靠在贵妃榻上,闻听此言,眼皮忽然跳了跳。
她按了按额角,正要让画采去探一探情况,便瞧见老管家自外头走了进来:“姑娘,人都已经走了。”
“都走了?”明鸢茫然地瞧了老管家一眼,“难不成就没有既通晓乐律又下得庖厨之人?你会不会是漏下了什么人选?”
“那必然没有,就这前两道关卡,我瞧着前头的过于不济,还特意放了放水。”
明鸢奇道:“难不成那位祝云祝公子没有来?”
“祝公子?”老管家忙道,“这位祝公子来过了。”
“他没过这两关?”
“姑娘说笑了,这位祝公子在第一关上就给难倒了,老奴瞧他那般形容,恐他是自谦,还鼓励他弹了一回,没想到这好好的一个谦谦君子,弹出的琴声那可是…”
老管家顿了顿,光是回忆便叫他露出些痛苦神色,片刻后,他笃定道:“总之这位祝公子是凭借着实力没能过第一关的。”
明鸢:“…”
这厮的画像上不是在抚琴吗,合着这就是信手画上一画?
她按了按额角:“这位祝公子还在吗?”
老管家想了想:“估摸着此时应该离开了吧。”
明鸢当机立断:“立即去瞧,若是还没走远,务必得把人追回来,这第一关便算了,就说大家都差不多,直接让他进入第二关。”
这第二关总归是没有什么问题了,瞧着那幅图上祝公子身后的那只兔子烤得很是不错,火候等都掌握得极好,作出这画,琴可以随便画画,可这烤兔子却是需要些功底在的。
何况就算祝云不擅长也无妨,只要他做得不是过于离谱,她放个水便是了。
想到此处,明鸢十分安心地拾了颗酿梅子送入口中,放水放到这个地步也很是不易了。
令人庆幸的是,这位祝公子的马车还没有走。老管家出去时,一眼便瞧见那架孤零零的马车。
老管家和赵浔同时愣了愣。
楚三解释道:“是这样,我家公子觉得这里的夕阳不错,又大又圆的,便想着看一会儿再走。”
老管家自然是不信这套说辞,不过姑娘的意思是让这位祝公子过了,他自然也得客客气气的。
很快,他收回目中的诧异神色,拱手道:“这倒是瞧了,方才是老奴弄错了,公子的琴声高逸,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于这世间颇为难得。既然公子尚未离开,不知可愿随老奴再回去一趟?”
琴声高逸?绕梁三日而不绝?楚三想了想殿下方才弹奏的曲子,目中露出些许震撼神色。
要么是这位老管家记错了人,要么就是他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楚三瞧着面上一派正义凛然的老管家,觉得多半是前者。
毕竟能面不改色地将他家殿下的琴技夸赞如斯,这也着实需要些功底。
不过无论如何,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么过程便没有那名重要了,两人在老管家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别院。
这第二关设的是厨艺,许多公子都折在了这关,也算是合情合理地将闲杂人等婉拒了。
老管家将他们带去小厨房,拱手道:“一应菜品都备好了,公子选擅长的做一道便是。”
待老管家离开后,楚三道:“殿下打算做道什么菜?”
赵浔想了想,认真道:“做一道葵花斩肉罢。”
最初明鸢入昭王府时,他让她品鉴的便是这道菜,在张婆婆家明鸢曾要他承诺,不要轻易将此菜做与他人。
这道菜承载了诸多回忆,于两人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知她瞧见这道熟悉的菜,心中会作何感想。
为免被明鸢认出,赵浔刻意做得与先前不同了些,这道菜被端到明鸢面前时,连画采的面色都变了变。
明鸢瞧着这盘葵花斩肉,沉沉叹了口气,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这位祝公子就算不是云归本人,估摸这也得同赵浔有些关系。
怎么说呢,这两人在庖厨一道上简直是不分伯仲。
画采斟酌道:“姑娘,这…”
明鸢面不改色地拾起筷子:“无妨,更为离谱的我都见过。”
她含泪想,不光见过,还尝过,因此祝公子这道菜在她眼中还不算什么。
画采瞠目结舌地瞧着自家姑娘将一块葵花斩肉送入口中,而后同老管家道:“这道菜做得腴而不腻,软嫩鲜香,甚好,去把祝公子请来吧。”
老管家来时,楚三心中先紧了紧,方才殿下那道菜做得怎么说呢,着实有些一言难尽,他觉得这第二关多半是过不了了。
然而老管家面上堆笑,将方才明鸢的评论重复了一番,听到“腴而不腻,软嫩鲜香”八字时,楚三愕然张了张口。
明鸢姑娘描述的同他家殿下做的当真是一道菜吗?
他想了许久,最终得到了个令人痛心的结论,低声同赵浔道:“殿下,明鸢姑娘莫非是看上了您易容之后的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