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孟纾丞早年游云贵两地时写下的,现在看来遣词造句有些青涩,不过她喜欢便好。
孟纾丞扫过篇章,正好想到要送她什么“生辰礼物。”
这一下午的时光都被他们在暖阁里消磨过去,等晚上躺上床了,卫窈窈才想起来:“今天又没有去泡温泉。”
孟纾丞以为她不想去,便也没有提这一茬,现在时候已晚,安抚道:“明日白天再去。”
卫窈窈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等闭了眼睛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不睡,孟纾丞也无法入睡,无奈地抱住她,用鼻音询问:“嗯?”
卫窈窈想了想,煞有其事地说:“可能是惦记着温泉,睡不着!”
孟纾丞道是她今日起床玩,白天睡得太多,才会睡不着。
卫窈窈仔细琢磨,他可能说得对,不管为何,她现在精神头正好,半点睡意都没有,她翻身从他怀里出来,趴在旁边问:“你来宛平还没有泡过温泉呢!”
“你想不想去泡一会儿?”
孟纾丞心里有些不平静,抬起头看她:“我们一起去吗?”
卫窈窈愣了一下,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说话。
孟纾丞扯扯唇,手臂在被子里揽过她的身子:“睡不着,我给你讲书?”
卫窈窈干巴巴的“哦”了一声,背靠着他的胸膛躺好了:“你讲吧!”
“我不想听左传。”
卫窈窈挑三拣四,这个不感兴趣,那个不想听,
旁人巴不得听他讲一课,她倒好,全是嫌弃,孟纾丞深吸一口气:“好。”
卫窈窈听着他低沉有磁性的声音,玩玩手指头,忽然打断他:“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泡温泉吧!”
孟纾丞声音卡顿,停了停,才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
天生的小克星,孟纾丞放开她,垂眸看向她的眼睛,与她对视。
卫窈窈跃跃欲试,满脸兴奋地看着他:“我还没有和男人一起泡过温泉呢!”
孟纾丞喉咙有些涩:“我也没有。”
卫窈窈小声说:“大奶奶说泡温泉有助于睡眠,我们就泡一会儿,早去早回,泡半个时辰,回到也不算太晚,你明日还要回城呢!”
孟纾丞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克制力,他恐怕控制不了不做些什么,回来是早不了。
卫窈窈哪里想那么多,扯着他的手:“去不去嘛!”
守夜的小侍女看到穿戴掩饰出门的孟纾丞和卫窈窈惊了一跳,刚要询问,就被孟纾丞眼神示意不要出声。
这个时辰各个院子早已经安静下来,各个小道上没有人声,只听到水流和风声,卫窈窈牵住孟纾丞手,觉得有些吓人,她小声嘀咕:“我们早些回来。”
孟纾丞将她握紧,淡淡的嗯了一声,可等他们从温泉池上来,已是夜半子时。
一滩滩水迹沿着池子台阶蔓延到木榻。
木榻前一双木屐脚尖随意搭着脚跟,卫窈窈坐在木塌上,身上裹着厚重的大巾子,从脖子遮到脚,微仰着头,由着孟纾丞站在她身后,帮她擦头发。
室内除了悦耳的水声,还有巾子擦发丝发出的窸窸窣窣的轻响声。
卫窈窈的巾子里探出两只光溜溜细长白皙的胳膊,她探手拿起一旁高几上的凉着的热茶,捧着杯壁,小口小口地啜着。
她喝了一半,忽而举高,抬手递到孟纾丞唇边:“你要喝吗?”
孟纾丞担心她拿不稳,砸到自己脑袋,停下手里的动作,接过来微凉的杯盏,饮了一口淡茶,放回高几上。
卫窈窈胳膊缩回巾子里,头乖乖顶着帕子等他,孟纾丞看她圆圆的脑袋,笑了一下才拿起帕子。
孟纾丞用手指拨了拨她半干的发丝,去到熏笼前,换了一条在上面烘着的帕子,走回来继续帮她擦头发。
这时窗户外传来敲锣声。
望着灯影错落的墙壁,卫窈窈眨了一下眼睛,到第二日了啊!她仰头看孟纾丞:“生辰快乐。”
孟纾丞额前散了几缕碎发,比往日看起来更加柔和,他弯着唇,低头俯身,亲吻她的唇瓣:“同乐,生辰快乐!”
第79章 一更
卫窈窈仰着头, 翘挺的鼻尖蹭到孟纾丞的下巴,再往后仰,孟纾丞托住了她的背脊, 扶她坐好:“冷吗?”
卫窈窈抿了抿红润的唇瓣,摇摇头:“不冷。”
孟纾丞指尖探入她后颈的巾子里,触手细腻温热, 确实不冷。
收回手,瞥见她那块白皙无暇的肌肤上多出了两处暗红色斑点, 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 帮她把头发擦到七成干。
室内没留人伺候, 事事都是孟纾丞亲力亲为, 又去给她拿了衣裳。
卫窈窈大毛巾子里头什么都没有穿, 看着被他放到身边的衣裳,虽然再坦诚的样子都瞧过, 但她还是有一点点难为情。
孟纾丞弯唇:“我去更衣。”
他转身去了木榻旁的屏风后,画着仕女图的薄绢坐屏照着影影绰绰高大的身影, 卫窈窈从巾子里出来,摸到一叠衣物最上面的主腰。
孟纾丞专挑厚的衣裳给她, 卫窈窈扣完最外面的比甲觉得她好像都喘不过来气了。
估量着她的速度, 孟纾丞也正巧出来,臂弯中还挂着一件猩红镶狐毛对襟披风, 手里也有一顶同色的风帽。
走到室外,卫窈窈抬手捋高帽子露出额头, 问他:“你觉不觉得我现在像颗球。”
孟纾丞笑了一声,说:“外面比室内冷,多穿衣服不会着凉。”
她在里面穿这么多肯定嫌热,但出来冷风一吹, 要是不注意保暖,很容易伤寒。
“那你怎么就穿着这些!” 卫窈窈扯扯他的袖口。
孟纾丞深青直身里面只穿一套里衣,外面又只披皂缘氅。
孟纾丞拢住她的手,攥了一下,碰到他的温暖的手心,卫窈窈不嘴硬了。
孟纾丞另一只手把她的风帽往下拉了拉,遮住她的耳朵:“困了吗?”
卫窈窈眨了眨眼睛:“不困诶!”
孟纾丞看她,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宛若星辰,璀璨明亮。
他轻轻说:“已经过子时了。”
卫窈窈真是半点睡意都没有,她悠哉地晃着他的手:“回去给你拿生辰贺礼好不好?是我亲手缝制的呢!”
明明猜到她送的是什么,但还是生出期待,卫窈窈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走:“快回去,快走,快走。”
回到屋里,卫窈窈把孟纾丞按在圈椅上,神神秘秘地走到放她物件的四屉橱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扁宽的黄花木盒。
孟纾丞观察她捧在手里的盒子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眉。
卫窈窈笑嘻嘻地把盒子放到他圈椅旁的高几上:“你不猜猜是什么吗?”
她根本不需要孟纾丞回答,她拨开搭扣:“噔噔蹬蹬——”
“是两套里衣诶!”
一套是灰绿色的,一套是月白的,用的是质地轻柔舒适的素色暗纹缎,卫窈窈显摆一样,扯着袖子给他看:“你瞧,你瞧,这针脚多整平细密啊!摸都摸不出来呢!”
“而且颜色都是你喜欢的,你开不开心!”
卫窈窈攥着一件上衣,歪歪头,笑容满面,期待地看着他。
孟纾丞笑着点头:“喜欢。”
卫窈窈嘴边的弧度微微收敛,俯身凑近他,像是要把他的没一丝变化的表情都看清楚,狐疑道:“真的吗?”
他怎么瞧着怪怪的。
孟纾丞轻轻地从她手里把上衣拿出来,放回盒子里,握着她的一双手:“嗯,真的喜欢。”
虽然和他想象的香囊有出入,但只要是她送的,他都高兴。
卫窈窈这才笑起来,用一种算你识货的神情看他,雀跃地说:“两套都是我比划着你的旧衣服亲手剪裁缝制的,都没有让她们帮忙呢!而且我特地做了两套呢!”
“贴身穿,多亲密啊!”卫窈窈说着说着,脸有些红,告诉她,她的一点点小私心。
孟纾丞听她念念叨叨,忽然不在意那只不存在的香囊了,香囊如何与贴身衣物想比?
孟纾丞眉眼舒展,脸上的笑容比方才多了一丝畅快。
卫窈窈也不忸怩,朝他摊摊手:“我的呢!”
孟纾丞笑道:“还未办好,等白天给你。”
卫窈窈有些等不及:“要不然你先告诉?”
孟纾丞拍了一下她的手掌,握在手里:“先等一等。”
“还会吊胃口。”卫窈窈嘟嘟哝哝。
孟纾丞嗯了一声,其实倒也不是故意吊她胃口,只是之前一时没有想好,送她什么,等有了想法,办起来还需要时间。
他保证道:“等你白天醒来就能看到。”
卫窈窈惦记着他的话,一睁开就在床上翻找了一番,什么都没有找到,又在房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什么多出来的东西。
她找来陈嬷嬷。
陈嬷嬷道:“三老爷说您会自己发现的。”
卫窈窈疑惑地皱起眉头,她找过了啊!什么都没有啊!
再三逼问陈嬷嬷,还是一无所得,卫窈窈挥挥手,让她退下:“算了算了。”
卫窈窈找累了,坐下歇息,想到送给孟纾丞的两套里衣,心里有些好奇他有没有穿走。
她清咳一声,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她装着里衣的盒子出现在眼前,她打开,里面只剩下一套月白色的,忍不住咧开嘴巴偷乐了一下。
卫窈窈正要合起盒子,忽然瞥见压在月白里裤下的一角红绸,她犹豫了一下,拨开里衣,却是一只包裹。
脑海中闪过灵光,这应该就是孟纾丞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卫窈窈拿出红绸包裹,里面也是一只小木盒子,很小,只有她巴掌大的黄梨木盒子。
她拿到耳边摇了摇,没有动静,好奇之心愈发浓烈,急匆匆地走到桌前,拆开红绸,打开匣子,里头只有一张叠起来的纸。
她疑惑了一下,难道是银票?
不会吧,就送银票吗?虽然她也喜欢,但这不是他的作风啊!
卫窈窈犹犹豫豫地打开纸,斜着眼睛往上面瞥,眼睛忽而瞪大,转头将纸张举到眼前,看清了上面的字,这是一张契书,一张金矿开采的契书!
本朝金矿禁止私有,但可以由民承买,她手中这章契书上是位于云南府昆明县的一座金矿山。
现在这是她的了!
卫窈窈捂住嘴巴,克制住溢到喉咙口的笑声,所以……
孟纾丞送给了她一座金矿山。
看上面记载,是一座产量一千二百两的矿山,卫窈窈仔细瞧过两遍,三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天哪!天哪!快瞧瞧这是什么!这是她的金矿诶!
她做美梦才会梦到的事情竟然是真实发生了。
卫窈窈也不去想为什么孟纾丞料定她会去检查他有没有穿她送的里衣,完全沉浸在自己有了金矿的喜悦之中,一个劲儿的傻乐。
第80章 二更
孟纾丞回到温泉庄子上时已经天黑了。
“父亲让儿子问候您, 再给您带句话。”孟纾丞来冯夫人院子给她请安。
孟纾丞今日散职后先去接了老国公,送老国公回府后才来了宛平。
冯夫人笑着摇头:“他有什么话要说?还托你带口信。”
“父亲说让您再在宛平住几日,他明日过来。”孟纾丞说。
冯夫人眉头蹙起:“让他别折腾了, 他这把年纪就不该出去胡闹,去了一趟辽东不知又要生出多少小毛病,你瞧他脸色如何?”
孟纾丞只说:“儿子已经让徐大夫进院照料了。”
冯夫人听完, 便知道不好,沉思片刻, 转头吩咐君兰, “你让人收拾行李, 明早我们先回府, 别惊动大太太她们。”
又看向孟纾丞:“你院子里又怎么安排?”
孟纾丞知道她说的是卫窈窈:“让她再多玩两日, 等回府后,您再教教她。”
冯夫人这个年纪眼睛已经逐渐浑浊, 她看着孟纾丞的眼神却格外清晰,没有说话,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内里暗潮涌动。
孟纾丞神色如常, 将手里的茶盏轻轻地放到茶几上, 目光清正平和:“母亲此事心中所想,便是儿子心中所愿。”
“晞哥儿!”冯夫人面色正肃, 难得喊他幼时乳名,“你自小知道分寸。”
孟纾丞手掌半拢着宽袖, 听到她的话,食指微动,不急不缓地说道:“儿子现在也知分寸,请母亲放心, 想娶她为儿子的妇人并非儿子一时冲动。”
孟纾丞挑明了话,冯夫人再也无法装聋作哑:“可是她。”
冯夫人停了停:“你的妻子不说高门大户,但起码……”
冯夫人不想伤他的心,一时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孟纾丞低头一笑:“母亲放心,窈窈她家世再清白不过。”
冯夫人皱眉:“你寻到她的家人了?”
“虽不是累世官宦,公府侯门勋贵之族,但也是正经读书人第,过些日子情况再明朗一些,会告诉母亲,”孟纾丞抬眸看着冯夫人,“母亲,退一万步讲便是她出身不明,儿子也是这个想法。”
到镇国公府这个地位,已无需姻亲助力,更何况以孟纾丞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妻子没有,从前未遇到喜欢的,也不曾将就,如今遇到合心意,更没有要娶旁人,委屈心上人的道理。
冯夫人清楚她无法左右他下定决心的事情大。
“你从前不会这样任性。”
“但这是儿子第一次自己想要的。”孟纾丞声音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
冯夫人却猛然一愣,心揪了一下,她自然清楚他这些年为了孟氏的辛苦,看着他好半响没有说话:“你可知你的妻子要承担什么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