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脑袋疼得紧,疼到他想撞墙。
此时,没有人敢靠近皇上,就怕他一个眼神扫过来,一片伺候的就会人头落地。
而此时,贵妃娘娘杨氏悄悄走进了大殿,她轻轻跪在皇上脚边,从脚底开始慢慢揉捏,一点一点往上挪动。
贵妃娘娘将脑袋搁在皇上的大腿上,轻轻哼着不知道哪个地方的小调,轻盈而又悠扬,能让人心思平静。
皇上感受到这股柔情,他眼中的杀气终于散去大半,捧起贵妃的小脸,轻轻亲了上去:“爱妃,也只有你真心爱着朕。”
贵妃笑笑,用柔软的嘴唇轻轻摩擦皇上的手心,“阿郎,因为你是我的阿郎,我是你的阿妹呀,我不爱你还能爱谁?”
贵妃仰着笑脸,眼睛里全是崇拜。
皇上用手挡住贵妃的眼睛,深深喟叹了一下。若是皇后有贵妃十分之一的温柔,他们夫妻二人又何至于走到现在。
只是皇上忘了,他当初爱慕甚至羡慕的那个女人,是开朗明媚、受尽宠爱的国公之女,他当初喜欢的就是她那股子傲劲儿。
而骄傲的国公之女,又怎么可能每日跪服在他的脚边呢?
身份变了,他的要求也变了而已。
贵妃娘娘感受到皇上心情的变化,她心中冷笑了一下,面上却依旧那么崇拜与爱慕,很快就把一个暴戾的男人拉了回来。
皇上抱着贵妃,轻声道:“爱妃,朕的好爱妃,朕的江山都是你的,都留给咱们的儿子。”
贵妃娘娘紧紧贴在皇上耳边轻声道:“阿妹不要什么江山,阿妹只要阿郎开心如愿。”
这样会撒娇的女人,哪个男子不爱呢?
皇上用女人温暖柔软的身子舒缓紧张的情绪,事后便发了折子。
石家岭南之行不变,只是原定路线改变,全部改为陆路。一去几千里,皇上倒要看看他们这些老弱病残的腿脚有多好。
而且此去重重山水,不知道哪个地方就是她们的丧命处。
想到高贵的老夫人狼狈至极的样子,皇上忍不住大笑起来。
而贵妃娘娘,在皇上这里接受雨露滋润之后,她笑着离开了大殿。在这个皇宫,她曾经是地位最低下的七品小官之女,处处受到那些贵女们的打压。
可那又如何?现在她才是这个后宫的真正掌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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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望天,感受到太阳的照耀,贵妃娘娘浑身充满了力量,她贵足踏进了冷宫。
贵妃杨氏看着简陋阴暗的破旧冷宫,忍不住笑了起来,冲着窝在墙角望天的皇后柔声道:“皇后姐姐,妹妹来看您了。”
皇后看看杨氏,面无表情继续看天。
贵妃杨氏捏住皇后的下巴,冷声道:“我就喜欢姐姐这份高傲劲儿,若不是您这个样子,皇上又怎么会厌弃你,会让妹妹我走到现在呢?”
皇后看了看贵妃杨氏,轻笑道:“皇上呀,他不喜欢女人的,他只喜欢养些听话的猫猫狗狗而已。今天是你,明天有可能是别的女人。”
“你自以为是全天下最乖巧最可爱的小猫,可等你老了,还不定有多少比你更漂亮的小猫等着弄死你上位呢?”
“小猫妹妹,姐姐劝你一句话,该出手就出手吧,别等着被人弄死,先把皇位弄到手才是最实在的。”
贵妃杨氏何尝不想儿子赶紧上位,可她知道这只不过是天方夜谭而已,她才不受骗!
“好姐姐,你知道吗?国公爷和几位公子被砍头的那一天,京城下了好大的雨。雨水冲得鲜红的血染了半个南城,那样子可真是可怕呢?”
“听说人头落地,眼珠子却一直瞪着,可见死不瞑目不甘心。而他们要责怪,就只怪自己闺女不会当听话的猫,惹了主子生气。”
皇后娘娘明知道贵妃杨氏故意来气她,可她依旧恨死了自己。
皇后知道,哪怕她乖巧听话,皇上也不会放任承恩公掌控三十万大军,因为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又没有远见的小人而已。
只要承恩公府在一天,他就难受一天,弄死国公府只是早晚而已。
但皇后每一天都在想,如果她放低身段逢迎皇上,会不会皇上只夺兵权,而留爹爹和兄长们一条命?
这种无尽的后悔快要把皇后的心腐蚀烂了。
所以现在听到贵妃这样说,皇后想忍住却最终还是泪如雨下。
贵妃杨氏看得很得意,却又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杨氏虽然出身小门小户,却也因此更加接触市井男人。
在杨氏看来,男人呀也就那么回事,也只有眼瞎的女人会真心爱慕男人。
比如皇上,真的喜欢过皇后吗?其实喜欢的背后,不过是争权夺势而已。可惜,皇后当年看不透,现在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
虽然贵妃杨氏有那么一点同情皇后,但实际上不过是同情同为女人的自己。
因为她每天都在怕,万一儿子再长大一些,让皇上感受到威胁,那么等待他们娘俩的命运会是什么?
“姐姐,前阵子国公府老夫人一行流放经过海上,全部都沉船了,你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皇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上来抓住贵妃,眼睛通红像要冒火一样:“你说什么?”
贵妃被掐住衣服领子,喘不过气来连连咳嗽,还是伺候的人将皇后的双手硬生生扯开,才将她救了出来。
贵妃恶狠狠道:“你个疯子!你们整个国公府都是疯子,活该一个个不得好死。”
皇后哭泣道:“老夫人她们还活着吗?”
贵妃看高高在上的皇后此时这副鬼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最后摇摇头:“我凭什么告诉你?”
贵妃施施然走了,徒留皇后在嘶吼,吓得树上的乌鸦都扑棱棱飞走了。
贵妃杨氏吓得拍拍胸脯:“差点被疯子吓死。”
伺候的宫女谄媚笑道:“娘娘您就是太好心了,今天不该来安慰这个疯女人的。”
贵妃杨氏装模作样道:“都是女人嘛,本宫也是可怜她了,不过以后可不敢来了。”
听着她们去了,皇后身子靠着大树歪了下去。
皇后看着高高的大树,无数次想把自己吊死,但还是撑着一口气。她不信,她不相信石家会这样就没了,她总觉得自家还会东山再起。
如果有这种机会,她宁愿付出自己所有的灵魂重新再来,哪怕没有来生,哪怕永生永世做牛做马不得超生,她也愿意换一次重生。
她希望石家平安,希望皇上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皇后此时惦念国公府众人,而老夫人郑氏和夫人邓氏也在惦记着皇后。
这个月困在这个海滨小县城,大家当作休养生息的机会,赶紧恢复体力。没有人知道下一步会走向哪里,但好身体总是最基本的。
因为有了喘息机会,郑氏婆媳二人有功夫说说话,也担心皇后和太子的安全。
“阿宁从小被咱们和她几个哥哥哄着,哪里受过这种罪,也不知道冷宫里到底有多傲人。”郑氏叹道。
邓氏眼中含泪:“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教导无方,没教会她顺着男人。只是当初也从没想过让她嫁入皇家,觉得满京城哪个男人敢欺负咱们阿宁呢?最后却害了她。”
郑氏拍拍儿媳妇的手:“怎么能怪你呢?咱们石家男人上阵杀敌,女人在后方必须强硬才能撑住整个家族。所以凭什么女人一定要柔弱?真遇到事情,柔弱能顶起家吗?不是教育的错,而是没碰到合适的人而已。”
看儿媳妇还是自责,郑氏叹道:“若咱们性子软弱,这会子早该上吊死了,哪里还能撑到现在?做人不能光看眼前,咱们还得往下拼才成。”
想到还有儿子予洲,还有风雨飘摇却依旧还在的石家旧部,邓氏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
她们这里聊着天,孟姜从外面回到驿站。
作为编外人员,孟姜再次担负起了采购的职责。虽然驿站提供粗粮馒头,但孟姜觉得总得补充点营养吧?
曾经王氏给她的银子都花光了,如今孟姜可是自己往里补贴钱,也真是劳心又亏本的买卖了。
这次任务哟,搞得孟姜蛋疼!
而且孟姜还被石予洲这个家伙天天缠着指点武功,她有些后悔当初忍不住出手指点了,竟然给自己惹来一个小徒弟。
不过看着帅徒弟功夫突飞猛进,孟姜像个老母亲一样还挺欣慰。
只是孟姜发现石予洲几乎每天半夜三更都悄悄出门,而且每次都带着一身的秋霜,让她有些好奇。
孟姜虽然好奇,却并不是热衷于八卦之人,也不打探。
只是一次双方无意中碰面,石予洲脸又红了。
石予洲一脸不知所措:“师,师傅,我……我去办了第一点私事,没有干坏事。”
孟姜:“……” 感觉这个男人好像是偷情被捉奸一般,至于吗?
“我就是出来打坐,你忙你的。而且我真不是你师傅,做事情不用向我报告。”孟姜挥挥手,一跃跳上了树,她想坐在树上感受一下日月精华。
石予洲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跳上了树。
静默一会,石予洲主动开口:“孟姑娘,你应该已经猜到我的身世了吧?”
孟姜看看他,看到他那低着头的温顺样子,很想摸摸他的小狗头,不过手悬在半空,还是忍住了,毕竟对方又不是真的小狗,好撸也不能真的撸。
“猜到一些,不过我不关心,也不会多说,你们随意。”孟姜小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也尊重。
石予洲苦笑道:“当年我母亲怀的是双胞胎,出生之前,我们两个注定有一个会被送到边关。因为是龙凤胎,被送走的自然是我。”
“边关很苦,而且我只能以爹爹至交好友遗孤的身份出现,所以日子过得不是特别舒坦。”
“我小时候很感激爹爹,因为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伯伯。但是当我八岁那年,我才知道我是国公府的底牌而已。因为功高盖主,所有武将世家几乎都有自己的秘密,而我的存在就是国公府最大的秘密。”
“一开始,我也曾经心有不甘,凭什么哥哥们都是堂堂正正的国公府的公子,而我却一个人没爹没娘的在边疆打拼!”
“只是上了几次战场,见多了人死如灯灭,我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繁荣昌盛的时候,我过得苦。但当繁花落尽之时,至少我能活着。”
“必如这次,爹爹和兄长们一个个人头落地,而只有我独活,只有我苟活。”
说到这里,石予洲的脑袋低了下去,泪水斑驳了树叶。
孟姜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从老夫人和夫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们是真心疼爱你,而不是只当你是工具。这种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而且越是世家大族,背负的责任就越大。你小时候看到光鲜亮丽的兄长们,心中还不定背负多少压力。”
石予洲将眼泪忍了下去,哽咽道:“对。”
“我亲眼看到他们被砍头,可没有一个人抛下自尊去求饶,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铁骨铮铮的石家人。”
“我们石家世代守卫北疆,甚至曾经出现一屋子女人守着几个婴儿长大。哪怕那个时候,石家女人都没有弯下脊梁,紧急关头还是娘子军带队抗击外地入侵。”
“而我跟他们相比,没有脸面怨天尤人。以后的路很难走,甚至失败之后要让家族永远蒙羞,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十万大军落入那个暴君手中。”
“他杀人如麻,纵容亲信横征暴敛。你看着京城繁花似锦,可这一路往南,你也应该感受到了百姓的穷苦。”
“不是我石家不忠,是皇上他不仁不义。”石予洲神情里透着坚定,也是对自己的安慰。
儒家治理下,没有几个臣子想造反,因为没有几个人能担当得起造反的名声,一不留神是要遗臭万年的,所以很多时候被逼无奈而已。孟姜明白,而且也曾经深有体会。
孟姜笑道:“其实还是你们太迂腐了。若是我处在你们位置上,哪怕皇上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上,他若敢杀我满门,我也会不管不顾,必须立刻造反。”
“瞻前顾后没有意思,顺心如意才是最痛快的。哪怕最后落得一个死无全尸,也比窝囊死要强许多。”
听着孟姜这些很是离经叛道的话,石予洲笑了。
人生知己,莫过于此。
第218章 流放青云路6
孟姜和石予洲两个人坐在树上, 一人手执一个羊皮袋子,一边灌着米酒,聊着塞北的生活。
因为是悄悄行动, 两只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虽然不敢大笑, 却觉得十分惬意。
石予洲从小到大背负家族责任, 没有享受过温情。而且军营里全是粗糙的男人, 没有人听过他细腻的心思。哪怕小时候他曾经想说, 却被大男人们哈哈一笑而过, 没有人会设身处地为他一个孩子着想。
虽然隔几年石予洲都会回到京城一次, 祖母和母亲都掏心掏肺对他好。但因为并不是从小养在身边,那种好是讨好,而不是自然而然的好。
而且因为祖母和母亲刻意的讨好,让家里其他兄弟们不满。他们觉得凭什么一个外来的寄人篱下的小孩都能得到这么多疼爱, 简直不公平。
石予洲却觉得,凭什么他们都能养在膝下, 只有自己像一个孤儿?
这种失衡的爱, 让石予洲和石家人的感情很微妙, 但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却又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石予洲都觉得自己是世间独行侠, 没有一个人愿意走进他的内心,也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内心。
但现在,虽然接触不是那么多, 但他还是从孟姜这里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石予洲感叹:“可惜现在环境不允许,不然我真想和你一起到塞外奔腾,赶着成群的野马, 那滋味可太棒了。”
孟姜最怀念的也是这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可以纵情奔驰,可以大声嘶吼,可以不用有任何的压抑。
“是呀,等这边事情有了着落,等我把大娘安置妥当了,我陪着你从南一路打到北,到时候你帮我请功,封我一个西北王如何?”
石予洲看看孟姜,笑道:“别的女人都是想成为皇后、王妃,再不济也是嫁一个高门大户,唯有你竟然想称王称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