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说出口的是,她疼惜李绝的心,从来没改过,甚至……觉着他需要自己的保护。
她知道自己这种念想何其可笑,他可是能平定几十万辽人大军的人,能在许多高手的围歼之中杀出重围的人。
但是,反正这小念想不会告诉任何人,就容她偷偷藏在心里吧。
星河张开双臂,慢慢地把李绝抱入怀中。
她知道他无所不能,但也知道他一定辛苦非常。
如果抱一抱能够让他的苦痛减轻,她很愿意这么做。
李绝有许多法子揽她入怀。
但被星河主动的抱着,这种滋味,无法形容。
李绝靠在她的胸前,那令人渴望而安心的馨香在瞬间把他包围,如同世界上最出色的良药,安抚着他身心的冷跟疼。
他闭上潮热的双眼,情不自禁地更靠近了她。
双手绕过去,把她的腰搂住:“姐姐。”
星河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因为他的用力,她的手略僵了僵,然后却又缓缓落下,安抚佑儿似的手势,那么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李绝清庆幸现在是这个姿势,她看不见自己眼中的异样。
“姐姐……”他又叫了声,把这梦引魂牵的身子更勒紧了些,紧的就像是稍微松一点儿她就会逃遁不见:“真想、真想……”
简直想把她吃掉,吃进肚子里才安心一样。
星河隐隐有点喘不过气,腰给他死死地摁在身上,仿佛要勒断了,隐隐作痛,她却不忍心提醒他或者推开他。
屋外,是风吹雪落的声音。
屋内静的异常,两个人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鲜明。
星河抱着李绝,所有的隔阂,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她抱着的依旧是小罗浮山的那个孤零零的小道士。
她的脑中浮出以后……但又立刻打住。
星河不愿意在此刻让自己再忧虑更多,而只想让他好过些。
“那次,”李绝贴着她,深深呼吸,贪婪地,“你受了伤,为什么不肯让我知道。”
星河知道他是说他离京去峘州那次,她却没法回答。
李绝道:“怕我担心?也怕我……又惹事?”
星河笑了:“嗯。”
用一个简单的字承认了这些,她又解释:“其实伤的不重,不要紧。”
李绝微微地蹭着,柔软的,暖香的,沁甜的,令人骨头发麻,心头发酥……怪不得古人说什么“温柔乡”,原来是这意思。
“我想看看。”李绝把心里所有的话都压下,而只是说了这句。
星河疑惑,微微地将上身往后仰了仰,试图看他的脸:“什么?”
“我……想看看姐姐的伤。”李绝盯着她。
“胡……”星河没有斥出声,脸有点儿微红地改口:“都好了,没什么可看的。”
“我要看。”李绝拥着她的后腰不许她离开,而星河又竭力后仰,这个姿势看来,极尽暧昧,嗓子里冒出的声音带着几分沉溺,“我想看。”
星河觉着他不是那么单纯地要看自己伤的如何,尤其听了这种低醇的嗓音。
她挣不脱他的双手,仿佛是从腰往下,都在他的怀抱。
而她如同一支给放进了瓶内的插花,上半截儿婷婷而惊险地斜蔓着出来。
星河摇头:“小绝……别、别这样。”
“只是看看伤,又怎么样了?”李绝一手护着她的后腰,右手向上缓缓游走,摁着星河的后颈让她回来,“姐姐叫我看了,我便放心,兴许就放你回去了。”
星河一怔:“真的?”
“当然是真的。”
四目相对,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于纯良、无辜,而又有一点点莫名的可怜。
星河竟然相信了这话。
油灯的光已经有些微弱了。
星河背对着李绝,卸去了袄子,迟疑着她回头看了眼李绝,见他乖乖地坐在桌边没有动。
深吸一口气,星河把上衫稍稍地往下退了些。
李绝的目光跟心神,都落在上面。
他看着她纤细的后颈,曼妙弧线,灯影下玉色的肌肤泛着天然的诱人的光泽,先是软玉的触感。
他好像记得自己的手曾经毫无阻隔地在这软玉上抚过,因为这种想象,他的十指突然开始发热,而且那种热开始向上蔓延。
而随着衫子的寸寸下落,李绝也看到了星河的伤。
他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那伤在背上的蝴蝶骨处,从蝶骨一直往下继续划落,并不短。
李绝已然屏息,乌黑的眼珠散出寒意。
如今这伤已经好了,却还是留下了一道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
“看、看到了吗?”她垂着头问。
冬日穿的衣裳毕竟比夏天要厚重,在星河退去外衫才发现,她更清瘦了。
窄窄的肩头,身子微微一动,后背那两片蝴蝶骨都会随之震颤,看着仿佛是精致的两片蝶翼,正振翅欲飞。
但因为有那道伤,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用刀在右边的蝶翼上划过似的,残忍地把那片翅膀给割的碎裂。
“小绝,”星河本就冷,如今更冷,又不敢再回头打量:“看到了么……好了吗?”
李绝没有回答,而只是起身。
腰给握住,李绝稍微用力,竟将她抱起,揽了进怀。
星河低呼了声,慌张地刚要把衣裳拉起来,李绝垂首。
炽热的吻,就像是通红的烙印似的,不由分说地从肩头落下。
“小绝!”星河挣不动,只能尽量地低头缩起身子,但这样,却仿佛越把整个玉润暖香的背都送给他似的。
李绝揉着那把不盈一握的细腰,唇从浅色的伤痕一路往下。
他仔仔细细地不错过每一寸,似乎想要用这吻来抚平她所经受的伤痛。
星河的双足都不能落地,慌张地:“小绝!”
“嘘。”李绝停下,在她耳畔:“有人来了。”
他一挥手,桌上的油灯嗤地熄灭。
星河果然不敢再动,而眼前的窗扇上,果然浮出了一点淡淡灯影,原来是巡夜的婆子们回来了。
嚓嚓地脚步声,大概是因为冷的缘故,婆子们的脚步都加快,窗户上的灯影幽幽地往前移动。
突然,灯影停了下来。
“刚才怎么好像有灯光?”
“哪儿呢,哦……或许是有人把这儿经过吧。”
灯笼大概给提高,四处照了照,没发现异常,这才继续往前。
又道:“对了,那个国公府的小公子,真真可人疼的模样,刚才隔着墙也没听清,他仿佛叫嚷什么?”
“怎么听着像是唤……”
星河正紧张地盯着那点模糊的光影,尤其在他们停下的时候,她缩着身子不敢动,几乎都忘了李绝。
而外头风声雪声混杂,婆子们的说话声有些听不真切。
正欲凝神,肩头一点湿润。
星河差点叫出来,压低了嗓子战战兢兢地:“你、干什么?”
第163章 沉醉不知处
突然起了风。
风发出狂躁的啸声,卷着雪花四处飞舞。
庵堂的后禅堂中,却显得格外静寂。
明灯之下,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来客”。
庾清梦瞥了眼对面的庾约,就算镇定如她,此刻也有点“心怀鬼胎”了。
清梦没想到,庾约竟会在今日来到。
还正好是星河离开之后。
本来庾清梦以为,星河去去就回来,自然也能瞒的天衣无缝,无事发生。
谁知……庾约才坐了下来,那边望兰就进了门。
丫鬟本正要跟清梦禀告,因看到庾约在场,即刻便咬住了舌头。
庾清梦一看星河没跟她一块儿回来,心就有点往下沉。
两人对使了个眼色,清梦借口向内,望兰跟庾约行了礼,跟着到了里间,低低地跟她说了:“二奶奶说丢了样东西,自个儿回去找了,也不叫我跟着……二爷怎么突然来了?”
清梦的心里发慌,便低低地吩咐望兰:“你再去……”刚要让她再去找找星河,就听外间庾约道:“梦儿,你们在嘀咕什么。”
庾清梦走到外间,见庾约正抱着佑哥儿,看小孩子把玩手上的桃木剑。
见清梦出来,庾约瞥了她一眼:“不是说星河儿去上香了么?怎么还不回来?”
清梦陪笑:“二叔,三妹妹这两天她神不守舍的,兴许是想多在佛堂里跪一跪好定定神吧,也许待会儿就回来了。”
她回头看了眼望兰:“我再叫兰儿去看看吧。”
庾约抬眸:“既然她要尽心,就别去打扰。”
不料佑哥儿道:“佑儿也要陪着娘亲!”
庾约摸了摸他的小脸:“外头风雪大,吹的着了凉就不好了,你再玩一会儿就睡吧。”
佑哥儿摇头:“父亲,佑儿想等娘亲回来。”
“听话。”庾约淡淡地,脸上的笑敛了几分。
佑哥儿察觉他的气息不太对,便不敢再说了,乖乖地从他腿上滑下地,走到清梦的身边去了。
又等了片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巡夜的婆子来过又走了。
庾约本以为,星河是故意为避开他,才去什么佛堂跪拜的。
但他很快知道了不是那么回事儿。
一来庾清梦跟她那丫头有些偷偷摸摸的,二来,星河就算想避开他,也不可能就把佑儿撇在这里,自己跑出去。
而且星河事先也不晓得他会来。
庾凤臣是从青叶观直接过来的,本来是想接星河跟佑哥儿回府去。
只是因为天色已晚,所以,索性住一夜,等明儿再回去不迟。
没想到竟又横生枝节。
见庾清梦拉了佑儿去,庾约走到门口,将外头的两个随侍招来,低低吩咐了几句。
庭院内已经白茫茫一片,庾约负手看了会儿雪落,突然有淡淡的悔意。
他不该特意过来的,今晚上就该安安稳稳地留在青叶观,或者直接回城。
没想到这心血来潮,却竟又生出事来。
身后,是庾清梦:“二叔。”
庾约回头:“你怎么出来了?佑儿呢?”
“那孩子睡得快,已经睡着了。”庾清梦含笑回答,“二叔别在门口,今儿冷的很。”
庾凤臣转身走了回来,在椅子上坐了,看了看清梦:“我也没有问,你一向在这里住的如何?”
清梦道:“这里安静,没人打扰,我倒是觉着不错。”
庾约道:“没别人打扰,星河儿跟佑儿呢?”
“当然不会,”清梦一笑,透出真切的喜欢来:“四妹妹是解语花,佑哥儿更是开心果。”
庾约的脸上浮出淡淡的怅惘:“解语花?开心果?”
清梦稍微迟疑:“二叔先前说,是从青叶观来的?”
“嗯。”
“那是见过了陆观主了?”
庾约的目光投向清梦,目光有几分清利:“怎么?”
清梦竟不敢当着他的面提别的,只说道:“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庾约却淡淡道:“陆机……来看过你的吧。”
“二叔怎么知道?”
“他手里的那把经年不离身的拂尘,怎么到了你这儿来了。”庾约似笑非笑地。
清梦勉强地:“知道瞒不过二叔的眼。”
庾约却缓缓吁了口气:“说来,陆机突然同我提了些什么大限红鸾之类的命盘批语,我看他的意思,是劝离不劝合似的。他一个清净的出家人,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地想到我们夫妻间的事了?”
他虽没点破,眼睛却瞄着清梦。
清梦很清楚,庾约这么说,大概是已经知道内详了。
而陆机显然没有办成这件事。
“二叔,”清梦极快地在心里盘算:“其实先前三妹妹,跟我说了些话。”
“什么话。”
清梦不再迟疑,她望着庾约,轻声道:“本来有些话我不该说的,可除了老太君,二叔是府内最疼我的,如果可以,我实在想二叔能够跟三妹妹和和美美,可是……”
“可是什么?”
“三妹妹好像不这么以为。”清梦垂眸:“她仿佛铁了心,要离开二叔了。”
庾约的脸上并无表情:“所以,你就让陆机去跟我说那些鬼话。”
清梦低垂了头:“二叔,我只是想如果有个人可以好好地劝劝你,解开心结自然最好……二叔原本就是极聪慧高明的人,可是,越是最聪明绝顶的人,越未必在这情之一字上无往不利,甚至往往相反……我只是怕二叔……”
“怕我怎么样?”
“怕你会伤着,当然,也怕三妹妹会受伤。”
庾约听清梦说完,轻轻地哼了声:“你放心,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至于星河,她只是任性而已,以后自然会好。”
在别的事情上,庾凤臣往往是做开解的那个,而清梦则是心悦诚服听话的那个,但此时此刻,听了他的话,清梦心里的担忧却更重了。
她很明白,星河可不是什么任性,星河把退路都想好了,而且冯蓉也去了县城,她是深思熟虑过了。
但退一万步,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何况又是长辈,她身为外人,只能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