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八月薇妮
时间:2021-12-03 10:10:52

  李绝心一紧,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透出惊疑的怒意。
  太上皇皱眉:“你干什么?”
  李绝握了握拳,似乎要转身,却又愤愤地:“她出宫了?!我就知道……”
  太上皇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人:“铖御!你到底在想什么?”嗤地一笑:“果然是关心而乱啊。”
  李绝愣怔:“什么?您刚才不是说宫门已经关了吗?”
  “宫门已经关了不假,但我的意思是,宫门落锁,容星河今夜便留在宫中了,”太上皇无奈叹气:“你以为,她若真的出宫,竟没有人来跟你禀告吗?”
  李绝的唇动了动。
  他原先正在奇怪为什么御书房那边没有人来,又听太上皇说宫门落锁,便猜疑兴许是太上皇把星河送出宫了。
  如今听了解释,脸色有点讪讪地,自己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果然是关心情乱。
  太上皇歪头打量着李绝,半晌道:“你这番苦心,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既然要留人,那就留吧,只是,千万别做的太过。”
  李绝心头一宽:“知、知道了。”
  他说了这句,又善心大发地补充:“太上皇好好保养身子,明儿朕再来看您。”
  太上皇慢慢问道:“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没有。”
  李绝听得七零八落,含糊道:“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太上皇啼笑皆非,还没来得及“震怒”,李绝已经行了礼,敷衍地丢下一句:“明儿再来请安。”人已经往外而去。
  宫灯早就亮起来了。
  小太监们还在奋力扫雪,李绝看着宫道上忙忙碌碌的内侍们,吩咐身边跟随的太监道:“叫他们不必扫了,这一整夜岂不累死,明儿再一起清理吧。”
  内侍们感激涕零,乌压压地纷纷跪地:“多谢皇上。”
  李绝因为知道星河没离宫,心里有一种隐秘的喜悦,竟看什么都是顺眼的。
  脚下的雪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他想起了香叶寺的那个雪夜。
  心里有点东西在骚动着,他走的太快,把给他撑伞的太监都抛在了身后,急得众内侍撒腿都跟不上,只在后面叫:“皇上、皇上您慢点儿,留神脚下。”
  奇怪……这御书房的情形李绝看过很多次了。
  但是这一刻,望着廊下、门檐上挑起的红灯笼,那些微弱的光芒里,竟透出些许顺眼的欢悦。
  才到御书房门口,还没进内,一股焦香气扑面而来,还带着一点点沁甜,像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这可是向来庄严肃穆的御书房从来没有过的。
  李绝愕然,望着那微微敞开透着一道暖色烛火光的门口,一时竟未能迈步。
  他的心莫名跳的很急,想快进内,又按捺着。
  李绝想起自己白天的“不欢而散”,想起质问星河的那些话,这些记忆,把他一路而来的喜悦稍微冲淡了些。
  跟随的太监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头上不知是雪水还是汗,热气腾腾的:“皇、皇上……”
  李绝略略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内侍是太上皇亲自调给他的,极为的聪明得体,见李绝目光盯着里间,他便也向身后众人挥了挥手,上前给李绝把门轻轻推开,却没有扬声。
  李绝迈步进内的瞬间,看到了书房内的情形。
  在那极大的铜暖炉的旁边,是一道月白色的影子,如同最清亮温柔的月光照进了书房内。
  那是星河。
  她坐在一把交椅上,不知是不是因为等了太久,她半侧着身子倚靠在椅背上,正仿佛打瞌睡一样。
  她的长睫低垂,在脸上透出一点点阴影。脸给炉子烘的红扑扑的,乍一照面,还以为是当初在县城她的闺房内。
  而她的左手垂在交椅旁边,另一只手里,却还拎着一双雕龙鎏金的铜火筷,筷子的顶端微微垂抵在脚下的波斯贡毯上。
  左手旁的小几上,放着一个青瓷官窑盖碗,盖碗的旁边,是几枚烤的色泽斑驳的红枣,还有几个栗子。
  李绝咽了口唾沫。
  不知是因为看见这一幕场景,还是因为闻到了那点引人食欲的焦甜气息。
  他竟放轻了脚步声,也冲着那两个向着自己走过来的宫女挥了挥手。
  宫女们没来得及开口,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李绝深深呼吸,那股枣子跟栗子的焦香甜味沁入五脏六腑,仿佛能让人百忧俱消。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星河身旁。
  想要去摸摸她的脸,握握她的手,想把她抱起来,可又怕惊醒了她,坏了眼前这幅恬和静美的景致。
  索性慢慢地蹲了下来,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人。
 
 
第170章 .二更君坠入温柔乡
  星河朦胧中,感觉有什么在手背上轻轻地一蹭。
  她抖了一下,突然想起手中还提着铜火筷,刚要握紧,就有一只手贴心地探过来,轻轻地帮她接了过去。
  星河诧异地抬头,见竟是李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姐姐困了,怎么不去里头躺着睡?这样不难受么?”李绝把火筷子放下,看到暖炉上有几颗黑乎乎的,不知什么烤焦了,他却没提。
  “不困,只是,打了个盹儿。”星河揉了揉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进门。”
  李绝又瞥了眼桌上的枣子跟茶碗:“姐姐怎么弄起这些东西来了?”
  星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啊……”
  才想起铜暖炉上还有几颗枣子跟花生,方才她一直拨弄着,这会儿只怕烤焦了。
  刚要全弄下来,李绝摁住她的手:“我来就行了。”他用火筷子将那烤的半焦的果子一一地拨了下来,垫着袍摆都放在桌上:“很烫。”
  “看你张皇的……”星河看他竟大大咧咧地用龙袍来盛这些,不由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忙噤声。
  李绝却拿起桌上她的茶杯,打开看看,还有大半杯的白茶,当下一饮而尽。
  星河要阻止都晚了,又不禁抱怨:“那都已经冷了,你还喝,回头肚子疼。”
  李绝拈了一颗枣子啃着吃,入口清甜:“我没那么娇嫩。”
  星河叹了口气,伸手在袖子上摸了摸,拿出一个系着的帕子:“给你。”
  “什么?”李绝接过来,打开看时,见是一包剥了皮的烤花生,栗子,最简单不过的果实,干干净净地包在她的缎帕中。
  他愕然:“姐姐是给我……弄的?”
  星河却怕他嫌弃,垂眸:“不爱吃扔了就是了。”
  李绝无声一笑,拈了一粒花生仁嚼吃起来,只觉着香甜满口:“我忽然想起来当初在县城,老太太也是这么弄给我吃的。”
  他仿佛好久没吃过这个味道了,不由感慨。
  星河见他吃的津津有味,这才放心,又左右看看:“人呢。”
  见宫女们不在,少不得自己去拿了茶壶过来,幸而还是热的。
  举手给李绝倒了一杯,又叮嘱:“以后不要喝凉茶了。”
  李绝的眼中漾着明亮的笑意,却偏哼道:“那也得看谁跟我说罢了。”
  星河一愣:“什么?”
  李绝道:“别人的话我可是不听的,也没人敢这么跟我说。”
  星河这才懂他的意思,把茶杯望他手中送过去,喃喃低语:“行了小祖宗,老实些喝罢。”
  李绝唇角一扬,却又急忙按住,故意道:“怎么喝,我手里拿着东西呢。”
  星河惊讶地看他,他手里拿的无非是自己的帕子,放在桌上不就成了?
  可星河即刻又知道了他的意思:“真是个难伺候的……”嘴里念叨,却还举起手来把杯子送到他的唇边。
  李绝得逞,衔着杯子喝了半杯的白茶。
  茶香伴着果子的天然香气,星河的手上又有些令人心醉神池的馨香,简直如吃老君的仙丹,如饮了瑶池的琼浆,令人陶陶然。
  星河没敢让李绝多喝,把杯子放回桌上,问道:“听说你去了太上皇那里,可是……太上皇有什么教诲?”
  李绝道:“也没什么,不过是问这两天做事如何,是否适应,有无疑难之类。”
  星河知道这些不是该自己打听的,就问:“饿不饿?”
  李绝只顾吃果子呢,听星河问起来才醒悟:“姐姐饿了?叫他们传膳吧。”
  他留下的那两个宫女,极为心细,期间问了几次要不要进燕窝,配茶的点心也自有些。
  星河吃了两块点心,几颗枣子等,不饿,本来不是很想吃东西。
  但也知道,自己若不肯吃,李绝也未必有心思用饭。
  一时三刻,御膳房送了饭菜过来。
  李绝并不讲究排场,继位之后特吩咐过御膳房,平日菜不过五道,多半都是素的。
  今日因留星河,恐怕是内侍自作主张吩咐的,除了罗汉豆腐,香芹百合,香菇菜心等素的外,又加了几道花胶鱼肚,葱烧海参,五味蒸鸡,金华火腿,三鲜汤等。
  星河因为跟李绝隔阂了那么久,竟不知他现在的口味。
  看到桌上有素有荤,还以为他已经不忌口了,打量了会儿,就夹了一筷子火腿给他。
  旁边伺候的,正是太上皇调给李绝的那近身内侍,见状一愣,正要提醒,却见李绝看着面前的火腿片,竟自提起筷子夹着吃了。
  他惊讶地看着李绝,又不敢说,想了想,还是悄悄地先退了。
  星河见他吃了第一筷子,就也夹了一片火腿,只觉香而不腻,回味甘甜。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开了荤的?”
  李绝支吾了声,星河突然意识到什么,手上的筷子一抖:“你总不会、还是不吃这个的吧?”
  “不是,”李绝怕她过意不去,“我没有特别的忌口,只是随兴所至。有时候也会吃些的。”
  星河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好意,脸上红了起来,自己本是要对他好些的,没想到又做错了事。
  李绝望着她脸上红红的,煞是可爱,便笑道:“多大点儿的事,也值得入心?再说,我破的戒多着呢,不差这个。”
  他不吃荤腥,不过是因为从小养成的体质如此,一旦入口,就觉着身上不清爽,耳目昏昏,所以才不近那些的。
  可如今星河在眼前,他已经通体舒泰,又哪里在意这些琐碎。
  当下,李绝竟夹了一筷子花胶鱼肚给她:“只是姐姐不该为我多心,怎么从两年前,姐姐竟没有再长些。”
  星河垂头吃东西:“我可没缺了吃的。”
  “那就是思虑过甚,郁结于心,经脉不畅。”
  “也没有多想什么。”
  李绝嗤地一笑:“总之以前的不管,从此后,不许你再瘦下去,上回在香叶寺里,身上的骨头要硌着我的手了。”
  星河脸上越红,死死低头:“你又说胡话了。”
  李绝吃了几筷子,总是没心情在饮食上:“我倒想喝点酒,姐姐喝不喝?”
  因为他平时不喝酒,所以内侍并没有特意准备。星河一听忙道:“我不喝,你也不许喝。”
  星河知道李绝一向不饮,酒量不佳,自己也是同样的。
  万一喝醉了……
  李绝倒是明白她的心意,勉勉强强又吃了会儿,便道:“姐姐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星河以为他有事,便没有再问,他不在跟前,她倒是可以安心地吃饭。
  过了两刻多钟,内侍来将饭菜收拾了去。
  星河漱过口,微微整理,便见李绝从外回来,却是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也有些润泽,她定睛看了看,怀疑他是去沐浴过了。
  她本来正在想今晚上自己该在哪里歇息,突然看到李绝精神焕发地回来,且像是洗过澡,突然就像是触动了心里不可告人的那点担忧,让她无法抬头。
  李绝走到星河的跟前:“姐姐吃饱了?”
  星河“嗯”了声,目光只管往别的地方逡巡:“时候不早,我、我去哪儿……”
  “还要去哪儿,就在这儿不好么?”李绝俯身,盯着她,低声说道。
  星河忙要后退,却给勾住后腰:“小绝……”
  不知是因为才洗过澡还是怎样,李绝的双眼格外的亮些,灼灼地盯着星河:“姐姐,上次在香叶寺,你说神佛会见怪,叫我强忍着,我倒不信那些,只恐怕会妨碍到姐姐,所以才答应了你,——这会儿,可不是在寺庙了吧?”
  星河窘迫地把脸转开:“是、是不在寺庙,可是……”
  李绝更靠近了些:“或者,姐姐又有什么新鲜借口来搪塞我呢?难不成是因为‘有夫之妇’,啊对了,庾凤臣已经给过你放妻书了……这个借口也不行了呢。”
  他调侃地说着,眼中的笑意随着深了些。
  星河给他揶揄的脸上越发红了,可还想垂死挣扎。
  李绝却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向内走去。
  “小绝,小绝再等等,小绝……”星河语无伦次,要被拉上案板一样张皇。
  可那一声声地“小绝”,叫的李绝的魂儿都飞了。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李绝将她一拽,顺势拦腰搂住,竟是轻轻松松地把她挟在肋下,就这么夹带着进了暖阁。
  星河还没等反应,人已经在暖阁的那小榻之上了。
  她徒劳地向后退,李绝扑在床边上,手撑着褥子:“姐姐没有借口了?那我就……”
  “不、不行!”星河先是伸手抵住他,然后又极快捂住自己的脸:“上次你……就闹出事了,这才又的话,谁知道会怎么样?”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