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卫——卿隐
时间:2021-12-03 10:14:41

  他心里边轻松,就斜了眉眼笑:“老七心眼子够小,这兄弟当得实在不够仗义。好歹是个喜庆事,竟也不派人给咱府上送个喜帖过来,难道是怕我随礼会少了不成?”
  说话的时候,他还在勾着眼看她。
  时文修就直接捻了个酸枣送他嘴里。
  曹兴朝瞥了脸朝天看云彩。
  宁王咬着酸枣吸着气咽下,不过可算是不再提这茬了,换了话题问那曹兴朝给她弄身份的事。
  “正要说这事呢,事都办好了,颍川陈家刚来了信,道是已经给她上了族谱。”
  曹兴朝说着就将袖里的信件递了过去。
  宁王展开来看,见她在旁往信纸上看,遂将信件往她的方向挪过去些。
  几目扫完,他半舒了口气。
  颍川陈家是二流世家,在他看来这个高度就刚刚好,这样的门第既不会让她太过显眼,又能让她刚好够着了边,如此就好。
  等曹兴朝离开了,她就问他,她的事会顺利吗。
  “会的。”他伸臂将她揽过,摁着她的脑袋靠上他的颈窝,“我身体已经好些,明日也是时候上朝了。等散朝,我就去请旨赐婚。”
  翌日散朝后,宁王就去了上书房,跪求请旨赐婚。
  御座上的圣上没有急着回应,在老太监的伺候下咳了痰,漱了口后,这方让人将宁王呈递的请旨折子拿了过来,随手翻了一下。
  “颍川陈家,哦,有点印象。”
  宁王忙道:“颍川陈家虽在本朝时没落了些,但总归是簪缨世族,以诗礼传家,所以父皇……”
  “双盛,去给老九抬个座,想来是后背的伤发疼了,瞧着脸色都有些差。”
  圣上这话一出,宁王的脸色当真是差了。
  老太监搬座过来的时候,宁王的后脊一直紧绷着,嘴唇也有些白了。
  让他流冷汗的还是他父皇下面的那句话。
  “对了,捡兄弟剩下的用,可是面上有光?”
  等宁王强自镇定的从上书房退下后,圣上回头问那老太监:“像不像野马被套了笼头?”
  老太监弓身:“瞧着九爷稳重了许多。”
  圣上摆摆手:“是顾忌,是不敢。换作往日那桀骜劲,早就据理力争了,饶是没理也得硬争出半分来。今个,他一个字都不敢吭。”
  这是唯恐他藏着那人招了眼,继而招了祸。
  他耷拉下眼皮,问:“老七是不是也上了个请旨赐婚折子?”
  “是。”老太监轻着手脚将折子翻出来,打开呈递御案。
  圣上扫了眼,中规中矩的门第,瞧不出旁的。
 
 
第82章 余地
  密室里,宁王面如纸灰,手抖得都拿不住茶杯。
  王公公佝偻着身体拄拐来回走动,琢磨着此间厉害。
  “父皇连她底细都知道的清楚,怕有孕这事也瞒不住他。”宁王鬓边的冷汗淌下,惶遽让他的气息不稳,“我要不现在就安排她走,立刻就动身,让她逃得远远的。”
  思及他父皇的手段,他越想越惊,越想越恐,只恨不得将她立即送往天涯海角。此刻他已方寸大乱,只觉饶是豁上命去,怕也没法给她劈开出一条生路来。
  他简直恨毒了自己!当日抓她入府的时候,但凡别那般嚣张肆意,但凡能顾忌些及时将消息封锁住,将她给藏严实了,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九爷莫慌,让老奴再想想,此事或许并非您想的那般遭。”
  闻言,宁王灰败的双眸燃起一丝希冀。王公公在宫中的时日久,对于父皇或许比他了解的深。况且当年母妃独宠后宫的时候,其作为玉岚殿的掌事太监是常能面圣的,所以对于父皇的想法,或许能更猜得几分。
  王公公拄拐踱步沉思,宁王焦灼的看着他,等的焦急有几回忍不住要催促,却都皆忍了下来,唯恐扰断了其思路。
  “老奴想,圣上是没打算动她的。”
  终于王公公开了口,在他满心焦灼中蹒跚踱步回来,几分肯定道:“要杀早杀了,不会等到现在人都怀上龙孙了,再行下手,这般岂不晚矣?皇家是忌讳这等事情,可圣上既没第一时间出手,便大概是默许留她性命了。”
  纵使宁王也愿意相信这样的说辞,可始终绷紧的弦让他不敢松懈分毫。
  “或许,父皇是打着,去母留子的想法。”
  说这话的时候,他咬了牙根语气阴晦,也打了个冷颤。
  “不会的,还是那话,要杀不会等现在。您要知道,圣上知她存在的时间,应该更早着的。”王公公摆手,早些年他尚在宫中的时候,也有过成年皇子间因女人起龃龉的事。那时的圣上是如何做的?三更知,绝不会让人活到五更。
  “九爷,圣上老了。”
  年景渐老,心大概就软了些,回忆过往,愧疚或许就会多半分。
  听王公公唏嘘长叹,宁王缄默了会,殷红的唇扯了下。
  “父皇最喜爱的儿子是元懿太子,景和三十三年却生生逼反了他,赐他毒酒屠戮他外祖满门。父皇最深爱的女人是我母妃,景和三十四年却逼她含冤自缢,同年押赴曹家上下百余口入刑场,除了当时游历在外杳无音信的舅公,其他男女老少皆命绝当日。”
  数丈见方的密室里,说话人的呼吸沉重。
  “还有我。他曾说我是麒麟儿,说我是他疼爱有加的好儿子,可转过脸就能无情的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荒殿,整整七年。”
  王公公转过脸,抬袖抹着脸上浑浊的泪。
  “接着是景和三十六年,几位皇兄争夺太子之位,父皇冷眼旁观,不予置喙。等朝臣们开始纷纷站队的时候,他却突然以雷霆之势出手,将我那几位争夺储位的皇兄一网打尽。他们死的死,废的废,疯的疯,以此成全了父皇的乾纲独断,成全他的帝王威望。”
  宁王看向密室里徐徐散发淡光的壁灯,许久方道:“公公你说,这样的父皇,敢让我存侥幸吗?”
  王公公摆了摆手,待缓了情绪后,就与他道:“此一时彼一时。九爷也莫忘了,狮王老了,也病了。”
  他看向九爷,浑浊的眼睛带着复杂:“倒下前,总不会留下群龙无主的江山,老奴猜测,圣上应已经开始考量了。不同于景和三十六年,这回圣上是真的冷眼旁观,不会轻易出手干预。”
  圣上要考量剩下这些皇子的脾性、手段、行事、作风,决出最适合胜任皇位的那个。就如养蛊,到了最后决定胜负的时候,生死皆看自己的能耐了,养蛊人只需冷眼旁观决出胜者,却不会妄加干预。
  所以她的命取不取,在圣上看来以无关紧要,圣上着紧要看的,是九爷怎么做。其他储位争夺者,又会如何去做。
  想要那个位子,就要去做符合帝王该有的抉择。
  真实也残忍。
  宁王脸色几经变幻,这一层是他没有想到的。
  神色凝重的站起身,他在密室内踱起了步来,开始想王公公猜测的这种可能性。
  这两年里总传出些父皇龙体微恙的消息,就连除夕夜时候,都早早的退了。想来或许不单单是微恙,可能真是身衰体病了。只是可惜他宫里眼线有限,具体什么情况,他无从得知。
  如果父皇真的是身染了重疾,那他跟赵元璟的储位之争,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就是不知那赵元璟,对此又知道几分?
  “若真如此的话,也好,总归她性命无虞。”
  宁王重新落了座,握了茶杯在手里摩挲,微目细眯的想着,这种局面要如何去破。
  “或许,也并非没转圜的余地。”
  王公公的话让他抬了头,不由就问:“如何说?”
  王公公沉吟:“说来皇家好些年没皇孙出生了。民间都言,老翁爱幺孙,人一老难免就觉凄清,就想要儿孙绕膝的热闹。归根结底她这事上就差在身份这一层,若是圣上能看在皇孙的份上允她身份过了明路,她这事便就揭过去了。”
  宁王虽觉他父皇可不是那等会觉得凄清的人,可到底也觉得心头明朗了些。
  “那等孩子生了,我就多带着孩子去宫里走走。”
  从密室出来后,他就见她立在殿门口那翘首看着。
  “你这是在做望夫石呢,一动不带动的。”他笑说了句,上前去拉过她的手回殿,“今个怎么样,胃口如何,身子骨爽不爽利,他安不安生?”
  边说着,他便用掌心抚着她的小腹,来回轻抚。
  她点点头,等他牵着她来到榻上坐上时,就拉过他掌心,问他是不是事情不顺利。
  他一回了府,来不及与她说什么,就直接与王公公去了密室。当时她瞧他牙关紧咬,浑身戒备绷紧,后背朝服都似被冷汗浸湿的模样,便心知此间事大概不好了。
  她的心也一直提着,在殿中也坐立不安,遂就立在殿门口,直待他出来。
  “别胡思乱想,没事……”
  他墨眉扬起,就要故作轻松笑着,却没等他话说完,就见她一脸正色的看着他。
  她指尖未停,一字一字飞快写着:你直接跟我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不必去粉饰,一无所知只会让我胡思乱想,更惊惶难安。
  又写:再坏的结果我都有了心理准备。元翊,我想知道。
  她仰眸望着他,乌瞳里有着她的坚持。
  他揽过她的肩环抱住,下巴抵她发顶轻微摩挲。
  “好,我不瞒你。”
  缄默了会后,他开始徐徐的与她说起这件事情。从在上书房的碰壁起,说到他回府途中的诸多猜测,再说到密室里王公公的几番猜测。
  饶是涉及到储位之争,他也没瞒着,一五一十的全都与说与她听。她静听着,也在消化着这些话。
  等他说完的时候,她慢慢的划在他掌心上,指尖的力道很轻,犹似她在轻声发问。
  ‘如果,争储败了,你会如何?’
  他合拢了掌心包裹住她的指尖,紧紧握着。
  这一刻他没有像从前那般,斜扬着眉眼说他怎么会败这等笑语。低头在她额头眉眼印了唇后,他抱紧了她,狭眸里神色幽深。
  “尽人事听天命,倘若结果天意不在我这,成王败寇,那我甘愿服输,称臣听命也无妨。说来,当个闲散王逍遥度日,其实我还觉得挺好。不过……”
  他眸染阴戾:“前提自然是他别赶尽杀绝。”
  那赵元璟若敢将事做绝,他也不会引颈待戮,大不了点起人马,来个鱼死网破罢。
  时文修手指挣了挣,等他掌心松开,就继续划动。
  ‘我会努力,不去拖你后腿。’
  指尖落下最后一笔后,她细细的指根沿他指缝插进,屈指用力与他交握。他忘了刚一瞬想要说什么,只是怔怔的垂眸看着交错相握的两只手,一时间心尖酸酸软软,像是要软成了一摊水。
  他好似读懂了,她是在无声的告诉他,会努力与他并肩而行。也看懂了,无论他将来会是坦途,还是逆途,她也都会陪着他,与他共同面对世间的风雨。
  他手指亦紧攥着她,这一刻他想要与她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好似被堵了般,如何也吐不出个字来。他只能将脸埋她颈窝,平复着自己被冲进到的情绪。
  时文修没多注意他的情绪,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想,她要如何才能做到不拖后腿。
  圣上没打算要她的命,这无疑是再好不过了,好歹给了喘息了时机,也给了转圜的余地。
  她相信只有人想不到的法子,没有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现在主要问题就是,她身份这一致命弱项。
  她沉思着,若她有用,若有她功,是不是就能淡化了她那身份带来的弱项。
 
 
第83章 狭路
  这日起,宁王府的氛围大变了模样。
  对内开始去奢从俭,改往日奢靡浮华之气,削减了那些过度浪费的不必要开支;对外则施钱财,资善堂,救济弱孤,赢得善名。
  时文修与宁王也各自忙碌起来。
  时文修的全部心神几乎都在了农桑方面,她想从这方面着手,看看有没有她能出到力的地方。
  这也是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她不是没考虑过在其他方面做出点成绩,可思来想去,都不合适。她那些改良的小物件,充其量只能在商行方面起到些作用,即便再新颖有用,可在世人眼里也只怕是奇技淫巧,指不定还给那上位人一种耽于享乐的印象。
  至于关乎国策国体方面,那就更别想了。别说她有没有那能耐有那□□计,定国策了,就算有她也不敢使啊,这可是能直接要命的事。
  最后,她就将目光放在了农桑方面。
  这些时日她就开始琢磨这些农用工具,查阅资料,让人走访老农,而后将现有工具的利弊汇总,想看看能不能有所改良。同时她也将前世所知的高产作物给画了下来,交给那曹兴朝,让他手下人出海的时候多注意着,看看能否寻到这些。
  她所想的是,这既然是个重农轻商的封建王朝,那她关心农事总归是没错的。退一步来说,就算最后她没能在这个方面做出什么成绩来,可好歹也让那圣上见着了,他那皇孙之母是个关心稼穑农桑的,而不是个妖媚惑主之辈。
  但凡能让那上位者对她稍稍改观,便也能少拖了些他的后腿。
  至于那宁王,自也忙的脚不沾地。
  每日散朝过后他不再直接回府,而是去刑部处理公务,往往天黑方回。便是回府也不得闲,召集幕僚议事,几乎夜半方止。
  他整顿刑部作风,重大案子他桩桩都亲自过问,以确保无冤假错案。期间他还去了趟临县,处理了一桩陈年疑案。抚世酬物,他也在注意克制收敛脾性,尽量做到心平气和。
  他在尽最大的努力展现自己的才能,德行。
  宁王的改变有目共睹,不仅朝臣们看得见,圣上也看得见。
  养心殿里,圣上刚用完了药,老太监捧来茶卤给他漱口。妥当后,圣上歇目倚在御榻上,招了招手。
  老太监就无声的捧着皇城司刚送来的折子近前。
  布满褶皱的手放下折子时,圣上寡情的双眼,有过瞬息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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