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的理智死死的拉着他,不让他冲动行事。
这一出去,可能再回来就不太完整了。
肖远就,怂了。
罢辽,可能是这孩子天性如此凉薄。
另一边,容娴随手放下了书,有些忍俊不禁。
肖远是当凡人当久了忘记她的修为并不弱吧,要知道在这个小院子里,不管他与归与在说什么,哪怕她不故意听也清楚他们说是的内容。
不过这人终于恢复记忆了吗?
不容易啊,都五年了呢。
她还以为这人要失忆一辈子呢。
“爹,您还没告诉我,为何您会与娘亲打起来?”归与紧紧崩着一张小脸质问。
肖远一时语塞,总不能说你娘看我不顺眼吧?
他想了想,使用春秋笔法说道:“没有你之前,我与你娘有些误会。”
好嘛,这个删减法真够彻底的。
归与似懂非懂,他手里握着泥蛇说:“我去找娘亲了,爹你该出去赚钱了。”
出去赚钱?
肖远一怔,回忆起他每每都会出门在码头给富商帮忙扛麻袋赚钱,就觉得一阵阵窒息。
肖远:“……”他活得这么接地气吗?
不是,那么多活计,他哪怕是当个账房也比当个苦力强啊。
脑子进水了吧??
使劲儿黑过去的自个儿的肖远半晌后才悻悻作罢。
不过,这倒是离开的好机会啊。
若煦帝知道他恢复记忆了,指不定想要怎么收拾他这个占了她五年便宜的人呢。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占便宜。
也许煦帝脑袋一抽会大方的给他封个侍君、贵君什么的。
但他不想要啊。
他丁点儿不想跟仙朝扯上关系。
更不用说煦帝的皇夫还是无情道主的魔主呢。
他怕不是嫌命长吧。
心里打定主意后,肖远便故作无事的扬声说道:“藜芦,我出去上工了。”
容娴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去吧。”
肖远低着头就朝外走去,看都不敢看容娴一眼。
一切似乎都跟以往一样,没有半点异样。
肖远却没有看到,容娴那张脸上勾出来的饶有趣味。
“娘,您有没有听与儿讲话?”归与不满的嘟嘟嘴问。
容娴摸摸他的脑袋,笑笑说:“是我的错,刚才没有注意听,与儿可以再说一次。”
归与沉默了下,意外的敏锐:“娘刚才在想什么?”
容娴倒是没觉得孩子小就应该瞒着,她沉吟片刻,回道:“娘在想你爹爹今天会不会回来?”
回来后会不会走?不回来她要怎么安排上他。
归与皱了皱小眉头,奶声奶气道:“娘的意思是,爹爹很可能会一去不返?回不回全赖爹爹选择?”
容娴颔首,表示他猜对了。
但归与完全没有觉得高兴。
他是个聪明孩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他不明白为何爹爹忽然要抛下他与娘亲,但孩子亲近父亲是天性,他不想要成为没有父亲的孩子。
“娘,我不想失去爹爹。”归与认真的说。
容娴握着书的书顿了顿,疑惑的问:“即便他很笨?”
归与点头,小脸满是严肃:“尽管他笨笨的,但他是我爹,我不嫌弃他,也不愿意他离开。”
容娴将书放在石桌上,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一二分漫不经心:“你爹留下来需要代价的。小与儿,你愿意付吗?”
归与思考了下,觉得自己已经#三思而熟虑#了,这便坚定不移的回答:“愿意的。”
但他到底还小,不知道自己到底许诺出去了什么。
但容娴也没有提醒,她教导了这孩子几年了,最起码的选择了什么就承担什么样的后果这个道理,想必这个孩子是很清楚的。
五年时间,全了一段缘分。
既然这孩子选择了肖远,那么她也该动身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容娴摸摸小孩儿的脑袋,眼角眉梢的忧郁浑然天成:“如此,也好。”
单方面替小孩儿做好选择——要爹还是要娘后,容娴装模作样的叹口气。
小孩子啊,不经历挫折成长的可不会快啊。
至于为什么忽然有这么一个隐晦的选择给归与,实际上还是因为容娴不耐烦带孩子了。
没道理她家二位太子她没带,却跑出来拼命带别的孩子啊。
五年已经是容娴给自己的最终底线了,且她的伤势已经复原,等回到容国后在气运云海内坐上一个时辰,天道之力剩下的一丝也会全部化解。
到时她就不瞎了呢。
想必‘瞎’了五年,天道这口恶气也该出了。
容娴脸上满是纵容,语气无奈的说:“我可真是个好人啊,也只有我才能纵容天道的一些小癖好。”
恶意被扣帽子的天道:看来有人想多瞎几年了。
第776章 日久
容娴轻拍了下归与的脑袋,笑容轻快的说:“去玩儿吧,我出门去了。”
她将选择给归与,归与也做出了选择。
那么他以后如何,与她无关,就看肖远如何处理了。
归与咧嘴一笑,从院子墙边拿过来一根竹仗:“娘亲给,您路上小心些,我在家里等你。”
容娴没有回应,她接过竹仗摸黑前行,只留下一句话:“你爹很快就回来,你不用担心。”
归与懵懂的应道:“我知道了娘。”
他很开心自己不会成为没爹的孩子了。
然而他却不明白,这世上还有没娘的孩子呢。
该怎么说呢。
对,是#姜还是老的辣#。
这世上没有什么#天降馅饼#的事,不是你想要爹就得有爹,要娘就得有娘的,很可能你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
转到肖远这边。
肖远刚走出门后,便快步来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见没人注意到他,身形一闪便遁光而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在千里之外了。
他停在这条清澈的小溪边,眉头皱成一团。
肖远本是要走的,走得远远的。
可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
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五年的朝夕相处,他日久生情喜欢上了容娴。
或者说是先喜欢上那平静安宁的生活,再喜欢上给他这种感觉的容娴。
然而容娴是煦帝。
那个说一不二、杀人如麻、狠辣绝情的疯子煦帝!
这可真是太讽刺了。
肖远眨眨眼,眼泪憋不住了。
妈的,天道愚弄了我。
为什么我喜欢的女孩子是个疯子。
肖远一想到自己离开,心里就像是吃了几斤黄连一样,苦的直冒泡泡。
还有他调皮又可爱的儿子。
明明昨夜还在考虑送孩子去私塾还是去武馆。
而且,虽然知道爱错了人,可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在那里,没办法轻易抹消。
这就很难过了。
呜哇~
眼泪彻底没憋住。
他怎么就爱上了煦帝呢。
肖远顿时哭成了狗。
当容娴追上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嗷呜’、‘嗷呜’的惨不忍睹的哭声。
容娴身形朝着身后的大树上一靠,翻了个白眼,满是嫌弃道:“行了别哭了,难听死了。”
哭声戛然而止。
肖远一抹脸,通红着眼睛蹦了出来,结结巴巴道:“你、您、您怎么找来了?”
他憋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若是您不想我走,我其实是可以留下来的。”
一想到可以留下来与容娴和儿子好好相处,肖远就心里发甜,觉得煦帝连疯都疯的那么可爱惹人怜。
然后,他便听到煦帝那个惹人怜的开口说道:“很好,你居然对我日久生情,你死了。”
容娴拂袖挥去,一个巨大的掌印在虚空中成型。
庞大的威压使得肖远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然后他就被一个巴掌打飞了出去。
撞倒了三棵树倒在地上吐血的肖远:“??”
肖远头顶冒出几个问号。
干!他到底为何被揍,完全想不通。
煦帝这狗脾气也真是够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不解,容娴慢吞吞道:“重点在第一个字,你该记得你从没做过。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哪儿来的情?脑子是个好东西,别逼我摘了它。”
肖远一抹嘴边的血迹,原地打滚站起身伸手抱住头,只觉得头顶凉飕飕的。
刚才的什么可爱惹人怜,绝对是他眼瞎。
煦帝还是疯的让人害怕。
且,煦帝这苟日的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艹!
肖远此时再没有伤春悲秋的忧愁了,他首要需要考虑的是能不能在容疯子手底下苟住命。
“陛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肖远蹲在地上手抱住头,眼睛都不敢睁开一下,豁出命大喊道。
周围逼人的气势散去,容娴轻步走到肖远面前,嘴角抿起一个浅淡的笑意,语气戏谑问道:“哦?我们有何好说?”
肖远嘴角动了动,妈的煦帝你不做人。
我只是名义上占你便宜,而且这事儿更吃亏的是我好么。
无知无觉的我就成了你后宫一个妃子,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恶人先告状,我失忆了你可没啊。
但这么犀利又戳人面子的话肖远不敢说出口,唯恐煦帝一个恼羞成怒让他成了这小溪里鱼儿的饲料。
“我我没有对您心怀不轨,我只是、只是一时转不过来。”肖远悲愤指责道,“您变得太快了。”
一会儿温柔可亲一会儿又凶神恶煞的,反正瞧着不太像正常人。
这让他相当的难以适应。
容娴听罢,弯腰蹲在了肖远面前,裙摆落在了地上,尘土还未来得及沾染上便被灵气给隔开了。
她有些好笑的说:“你是以#同道中人#的身份跟我说这话吗。”
失忆时还夸我温柔小仙女,这会儿就变了。
啧,男人真是善变。
且不提又风评被害的男人,肖远被堵了回来后,嘴角动了动,可怜兮兮的说:“别杀我。”
容娴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空洞萧索的眼对着肖远,神色带着玩弄人心的肆意妄为:“你留着有什么用,还是杀了省事。”
眼看容娴杀气愈盛,性命攸关之时,肖远脑袋一懵喊道:“归与需要爹!”
四下一片安静,肖远回过神来心都凉了。
等等,我刚才说了什么?!
肖远有些崩溃,他怎么在这要命的时候还去占煦帝的便宜。
完了。
归与啊,来年你记得在这里给爹上一炷香。
谁知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煦帝弄死他。
肖远试探的抬起头,便见容娴嗤笑一声,不见以往的半点温情,只剩下满满的冷漠与漫不经心。
“如此,你便当好归与的爹,他可是付出了没有娘的代价换回你的。”带着嘲弄的语气传来,像是将以往的感情尽数化为灰烬。
这是要放过他的意思了?
命苟住了!
解决了存活问题,肖远狗胆包天的得寸进尺了。
他眼看着容娴的身影就要走出他的视线,捂着胸口踉跄站起来喊道:“你真的不要归与了吗?”
容娴头也不回,也没有任何回应。
不需要多说什么,她与归与本就没有关系。
只是念在归与是她亲自迎来这个世上,名字是她赐下的,且他亲娘救了她罢了。
五年已经足够,那孩子的未来就靠他自己了。
肖远看着她没有任何留恋的背影,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他忍不住喊道:“藜芦,我喜欢你。”
肖远大脑一片空白,说出来了,他真的说出来了。
容娴的脚步停下转过身来,在肖远带着些许欣喜的目光下,疑惑的问:“你喜欢藜芦,关我何事?”
肖远:“……你不是藜芦吗?”
容娴叹息,面上端着一派风朗云清的淡然说:“我可以是藜芦,但藜芦不会是我。”
这神棍的含糊说法让悟性很差的肖远懵了下,傻兮兮的重复道:“可我喜欢你。”
容娴眉眼冷了下来,语气却柔和的过分:“喜欢?”
她玩味的念着这二字,如同高高在上掌握一切生杀大权的王一般,俯视着她的罪犯。
当然她本就是王。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肖远。”她的声音轻柔亲昵,周身气息却那般冷,冷的让肖远发抖。
肖远坚挺住了,他哆哆嗦嗦道:“我、我清楚的,我只是不甘心。”
明明我们那么好,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妻子,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结果我恢复记忆后一切都不存在了,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宁愿将记忆全部抽掉,我们还如以前一般可好?
这一刻的肖远忽然有了#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悲哀。
沉重的感情直接压了过来,容娴沉默了片刻,眉宇间尽是过尽千帆的通达宁静。
她理了理衣袖,不紧不慢的说:“你不甘心也得甘心。你喜欢上的只是一个名为藜芦的虚假面具,你的感情始于欺骗,终于现实。”
藜芦不过是一个虚假的人物,你喜欢的是我一时无聊演出来的罢了。
从一开始,这段感情便不应该存在。
不等肖远在说什么,容娴便沉声警告道:“你的喜好我不插手,但此后再不许出现在我眼前,我猜你应该可以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