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有什么地鬼,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文修帝摇摇头,“只是我们没有觉醒不为人知的第九条星脉,当你觉醒时,你就是地鬼。”
常曦公主恍惚从这话中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却又因为太过震惊而有些混乱,无数信息充斥着她的大脑,零零碎碎却又互相连接。
“真遗憾啊,本以为,你会跟你母亲一样觉醒这条星脉。”文修帝嘴角止不住地溢出血来,他面色发白,已经快没有说话的力气了,“皇后死前,一直期待着能与你见面,带你离开帝都,去过平凡喜乐的日子。
“常曦,你要……为她报仇啊。”
文修帝微笑着注视满目泪光的常曦公主,在这份注视中,眸光的神采逐渐淡去,变得暗淡。
他死了。
文修帝不是朝圣者,也不是地鬼。
他只是一个残忍的人。
文修帝到死也在愚弄他人,给书圣留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障碍。
常曦离开时没能记住世界的真相,却记住了皇后是怎么死的。
*
阴沉的天幕似乎永远也迎接不了黎明的到来。
东野昀背着周采采,抬头看还在宫墙上的明栗,他心中总是有不好的预感,说不出的焦虑。
青樱原本也在看宫墙上的几人,因为冲鸣脉敏锐,听见有人朝这边赶来,余光扫去时神色瞬变:“梁师兄!”
柳琢和红绣带着梁俊侠朝这边赶来,听见声音看过来,这才发现青樱,可目光掠过青樱身边背着周采采的人时愣住了。
两方在宫殿上方汇合,柳琢将已经止血昏过去的梁俊侠的放下交给陈昼。
红绣皱着眉头看东野昀,似乎想得到一个答案,可东野昀也说不出话,目露歉意。
“他的情况不能拖,我的治愈术低阶,救不了。”柳琢简单解释完就去看东野昀,也是皱眉道,“东云?”
东野昀点点头。
“他说不了话。”陈昼探查着梁俊侠的伤势同时问道,“是怎么伤的?”
“有四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地鬼要带走周子息,阻止的时候受的伤,人也被带走了。”柳琢沉眉看着东野昀的同时长话短说,“似乎是用的转移法阵。”
陈昼专注使用阴阳双脉治愈术,可他并不擅长,再加这是阴阳咒术造成的伤害,更没什么经验,因此脸色越发难看。
青樱知道就算是师兄也很棘手,论治愈术,或许得找宫墙上的某位朝圣者。
宫墙上的明栗也注意到下边的情况,于是对相安歌说:“你下去,我欠你个人情。”
相安歌扫了眼对面书圣三人:“你确定你要一个人?”
明栗说:“足够了。”
“那行。”相安歌的战意也不是很高,听明栗这么说,便干脆瞬影去帮她救人。
“大言不惭。”崔瑶岑话音刚落,人已握剑朝明栗杀去。
崔瑶岑的速度很快,下方观战的青樱都看得心头一惊,差点就要喊出句师姐小心。
在明栗的神迹异能重目·观星范围中,却早已预判到崔瑶岑的攻击点,因此从容避开,任何在她观星下的星之力波动都会被捕捉到。
崔瑶岑的身法诡异,剑招凌厉狠辣,一剑飞万仞,无比强势,可明栗规避的身法却让崔瑶岑看得心惊。
叶元青的飞花归意身法!
“你怎么会?”崔瑶岑震惊回首看以飞花归意来到她身后的明栗。
明栗微微笑道:“这种东西,看一次就会了。”
元鹿挠挠头:“啊,就是这种态度,难怪我偶尔也会讨厌你。”
话音刚落,明栗朝他点去一击束音,在元鹿刚才站的位置炸出一道大坑,石屑飞溅。
瞬影躲开的元鹿眉头微蹙,这威力……
“既然我们彼此互相讨厌,那就干脆只留一个活着。”明栗望向站在原地没动的书圣,轻轻挑眉,“如何,还想废除我的行气字诀吗?”
如今再没有限制她星之力的存在,朝圣之火散去,过去的与现在的星脉合二为一,连明栗自己都深觉如今的力量过于强大,需要去探索平衡。
寒风吹拂,掀起书圣的衣袂偏飞,他叹道:“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书圣说完就朝明栗点出生灭,两股无比强势的天地行气碰撞在一起,将宫墙上的积雪震碎散开,宛如在此地下了一场大雪。
崔瑶岑与元鹿也没有只是看着,彼此使出自己的神迹异能朝明栗杀去。
剑刃飞闪将被掀飞在空的雪粒子击碎,崔瑶的神迹异能出自冲鸣脉,名曰·吞息。
在崔瑶岑身法诡谲地靠近明栗时,在明栗周遭的一切声音消失不见,就连自己的星之力流动声响也听不见。
书圣的生灭割断明栗几缕发丝,崔瑶岑充满杀意的一剑朝她正面斩去,同时在明栗的身后元鹿从天而降。
体术脉·万神之躯。
元鹿的体术脉被强化至世间最强,哪怕只是轻轻点下你的额头,也可能被瞬间洞穿,若是被元鹿这一拳击中,将会当场碎裂成渣。
宫殿屋檐上的相安歌在救人时也止不住往宫墙上方的明栗看去,看到这时已经皱眉。
在那瞬息之间,崔瑶岑与元鹿耳边听见了碎裂声响起,像是瓷器或者镜子被打碎的声音,明栗身边突然出现无数反射光芒的碎片。
神庭脉·双镜。
折射的星之力化作一道道行气字诀束音反击靠近的两人。
这是明栗在破境时觉醒的第二个神迹异能,在天坑时也是靠双镜的反射破了叶元青的诛心。
束音的爆炸范围又扩大了,元鹿不断瞬影位移躲避,而崔瑶岑攻势太猛刹不住,又不像元鹿被强化的是体术脉,反应过来要撤离时慢了半步,脸边就被炸出血花。
书圣抬手,使用他的神迹异能,行气脉·万法,世间万字术法皆由他掌控,就算是朝圣者,也可以造成行气脉的压制,因此沉声道:“废除。”
可被双镜折射反击的无数道束音并未停下,反而是明栗朝书圣抬起手道:“废除。”
两股厮杀的天地行气突然被消失。
书圣的生灭被撤离了。
——怎么会?
——不可能!
崔瑶岑与元鹿皆沉了脸色,除了书圣的神迹异能·万法,没有人能压制朝圣者的行气脉。
相安歌收回目光,心中惊讶,她这境界……似乎比以前更强了。
宫墙上的碎裂声响个不停,元鹿与崔瑶岑被逼退老远,此刻离明栗最近的反而是书圣。
“看来号称行气脉最强的你,也还差了点。”
明栗余光扫向被双镜逼退去自己后方的崔瑶岑与元鹿,“我最后再问一遍,我师弟在哪?”
“他的下落,在事情结束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书圣淡声道,“你也不必知晓。”
崔瑶岑厉声问道:“你先把元西交出来!”
“别惦记你那没用的弟弟了,他已经被我做成了器术双象供我师妹玩乐。”明栗回首朝崔瑶岑看去,满意地看见她震惊的目光,“若是非要找他,我也可以满足你,多做一个双象并不费事。”
“等等等等,先别急着冲上去跟她同归于尽。”元鹿拦住咬碎牙的崔瑶岑,皱眉道,“明栗,你这状态可不对劲,你真的只是八脉满境吗?”
这话换来了短暂的安静。
“你以为呢?”明栗似笑非笑道,“一个两个都被道附带心之脉力量的行气字诀影响,被早就死了不知道几百几千年的废物们的意志吞噬,自诩救世主要杀光所有地鬼。”
“说到底,只是因为没有觉醒第九条生脉而不甘心。”
元鹿听得脸色微变,“你果然看见了不一样的。”
崔瑶岑却杀红了眼:“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站在地鬼那边的事实!什么第九条生脉……”
“你冲我叫什么,如何杀地鬼再简单不过,只要废除生脉,就不会复活,说到底他们的复活只是因为觉醒的生脉没有被摧毁而已。”明栗目光幽冷地看向崔瑶岑,“破境时你们明明也看见了,所有人都能从这个世界感知星之力,从而觉醒星脉力量,有的人只觉醒了生脉,有的人却没能觉醒生脉。”
“从来就没有地鬼和人类之分,有的只是八脉对生脉的围杀。”
“因为最初仇视生脉的那一批八脉满境,留下这道天地行气的八脉满境们,是那么的不甘心,且自大,试图创造属于八脉的世界,而非九脉。”
“无数个朝圣者被神谕影响帮忙完善只有八脉的世界,导致后来的人们逐渐丧失能发现生脉的能力,直到八脉满境后才能够看见。”
地鬼不会选择破境,因为破境就代表一定会被神谕发现,能修行到生死境的地鬼,都不会想让自己被神谕夺走人性。
留下神谕的那些朝圣者们才是狡猾又残忍,算计了所有觉醒生脉的人,剥夺他们的人性,让他们成为怪物被人厌恶追杀。
元鹿望着明栗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能做到半点不受影响的?”
明栗淡声道:“我并非不受影响,只是将它骗过去了而已。”
这就是她破境后性格大变的缘由,让神谕认为她已经受到影响。
“你们分明都知晓地鬼的来由,却依旧选择顺着神谕的意识去做,诛杀地鬼,彻底抹去生脉的存在,去创造只有八脉的世界。”
明栗看向书圣:“你杀了那么多地鬼,也不像他俩那么笨,你这面具,就是隔绝神谕意识对你的影响,我可不信你什么都没察觉到。”
书圣却问她:“所以可以复活的第九条生脉,你觉醒了吗?”
原本要开口发问的崔瑶岑与元鹿听后都顿住,盯着明栗等她的回答。
可明栗还没有回答,夜空中又有一颗荧惑之星被点亮了。
第111章
在夜空中出现第一颗荧惑之星前,东野狩正在天璇院跟曲竹月等几位院长看弟子们夜考。
今年的点星会已经进行到比试的第二轮,夜考地点在天璇院,被法阵圈起来的丛林深山中,七院弟子们正想办法通过重重关卡。
这又是一批前途无量的孩子们。
都兰珉靠着虚化物骗过其他六院的人,在一圈火堆中绕去最前方,抢了摇光院弟子辛辛苦苦烤了许久的红薯,这弟子望着忽然空了的双手懵逼时,瞬影到树上的都兰珉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反应过来的少年郎们咬牙切齿地叫着都兰珉的名字,纷纷朝他杀去誓要夺回最后一个烤红薯。
观战台上的曲竹月看得轻轻摇头。
夜里下着小雪,在夜考的弟子们各自想办法在比试场中度过这个寒冷的晚上。
天枢院弟子拿着树枝在地面写写画画,旁边的天璇弟子听着他认真的讲解点头。
看见的天玑院弟子纳闷问他俩:“咱们不是竞争对手吗?你跟她讲什么呢!”
讲解法阵的两人听后彼此对视,这才恍然大悟。
天权院弟子目光幽幽,看着和谐谈论法阵的少年少女觉得嘴里的烤红薯变得无比酸涩,冷哼声无情嘲笑:“俩呆子。”
摇光院弟子抬头看着树上的都兰珉咬牙切齿:“你下来!”
都兰珉剥着红薯,一脸欠揍:“你上来呗。”
摇光和开阳院的弟子因为星之力耗尽不想继续瞬影浪费星之力,弯腰在地面捣鼓,捏出雪团朝树上的都兰珉砸去:“那是我的烤红薯啊啊啊!”
都兰珉:“嘿嘿!”
因为都兰珉在下边过于嚣张,引得其它六院的弟子嗷嗷叫,观战台上的黑狐面望天不语,身边的殷洛跟付渊都朝他看去。
“别看我,不是我教的。”黑狐面抹了把脸,镇定道,“他这欠揍样,一看就是我师兄教出来的。”
“这小子不该在玉衡,该去你们天权。”付渊扭头看殷洛。
殷洛瞪回去:“我天权不收奸商。”
黑狐面也看他:“你不也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初过山挑战你骗我的事。”
殷洛:“那不叫骗,那叫合作。”
黑狐面望着他冷笑。
殷洛一副我跟你说不清的样子哼声悄悄躲去付渊后边。
付渊尽职地观察天玑院弟子的表现,拿起笔在记录册上写写画画,漫不经心道:“说起过山挑战,我记得有一年的点星会你们谁也是跟都兰珉一样偷了我烤的红薯?”
黑狐面举起手:“首先排除我。”
殷洛也举起手道:“其次再排除我。”
付渊:“不是你俩是谁?”
不远处的天玑院长邬炎回头提醒自家徒弟:“就是他俩,还有陈昼跟青樱,为师看得清清楚楚。”
天枢院长郸峋屈指轻敲桌面,懒洋洋道:“好端端的抢别人的烤红薯作甚。”
开阳院长师文骞在记录册写写画画的同时也道:“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是陈昼带的头。”
曲竹月也道:“付渊烤了不少,但只吃到一个,青樱拿得最多。”
捧着茶杯的东野狩:“……”
你们为什么把这种事记得这么清楚?
“这种事有点似曾相识。”天玑邬炎摸着下巴回忆着,“好像我当年参加点星会的时候也发生过,同样的大雪天,我先发现的红薯地,一个人刨坑生火烤红薯,明明埋了不少,回来却只有一个。”
无人回应,寂静蔓延。
邬炎皮笑肉笑道:“你们都不说话,意思是你们都拿了是吧?”
师文骞率先指认:“我是看郸峋先拿的。”
郸峋指曲竹月:“我是跟着竹月才发现的。”
曲竹月毫无心理负担地指东野狩:“是师兄先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