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归山玉
时间:2021-12-07 09:45:04

  *
  冬夜里的寒风呼啸,瞬影而行时能听见呜咽的风声,似怪物咆哮。
  青樱赶过去的速度很快,从前她对自己异常强势的神庭脉无法控制,经过这些年的遭遇后,反而能够驾驭,因此对各种灵技的运用也加强了。
  她还想再快些。
  前边是被北境外族围杀的陈昼,她知道明栗将陈昼从天坑带出来时才终于能走出过去的自责,这次她才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师兄在她眼皮子底下受苦受难却无能为力。
  青樱站在街墙上,呼啸的寒风吹落她的兜帽,在陈昼回头看来时,见到的是记忆中明艳活泼的师妹,不是那个被困在南雀边界峰小屋里的傀儡。
  在师妹眼中,他也不再是天坑的奴隶。
  “师兄!”
  青樱朝下方的陈昼扬起笑颜,朝他瞬影而去,一头撞入陈昼怀里。
  陈昼抬手轻按着她的后脑,低垂的眼眸中似划过笑意,手掌又移到她头顶揉了揉冰凉细软的发。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莽莽撞撞的。”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把人护住的动作却无比温柔。
  青樱把眼泪抹他衣服上后才站直起身,朝冥土等人看去,凶巴巴道:“刚才是谁打你?我帮你报仇!”
  “你在旁边站着看就行了。”陈昼把青樱拉去身后,转身朝冥土看去,原本慵懒温柔的黝黑眼眸一瞬变得沉静冷淡。
  自陈昼为中心散去的星之力威压似巨山崩塌,让冥土等人脸色微变,才被冥水从神莹幻术中带出来的北境外族再次陷入神莹幻术领域。
  这里确实不止陈昼一个人是心之脉神莹境界。
  可在这条街道上,只有陈昼一个生死境。
  心之脉·万叶飞花。
  北境外族眼前飞过一花一叶,花叶翻转时倒映着他们的模样,目光对视的瞬间神庭脉被花叶牵制,无法像冥土一样使用灵技克己破除,脑海里深处最恐惧的印象被引出,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无法动弹。
  神莹幻术中的人时间意识被无限拉长,一个瞬息似有万年之久。
  杀意在悄无声息地靠近,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冥水,她无暇破术,只得先试图控制住陈昼,以同样的手段窥探对方内心恐惧。
  两人星之力相接碰撞,冥水只窥见陈昼内心世界的一角,巨大的地坑和火线,还来不及多看什么便被赶出陈昼的神庭意识,无法继续窥探。
  冥水捂着剧痛的心脏再次后撤老远,抬头朝站在街道中陈昼看去时,眼中多了几分震惊。
  这个男人……神庭意识和内心极其强大坚韧,却又有压迫十足的黑暗与之共生,破坏力极强的杀意反而让窥探他内心深处的人遭到反噬。
  陈昼朝冥水笑了下,带着深意的笑容,在他抬手一个响指时飞花碎叶,站立的人们也似刚从幻境中醒来,却来不及多看一眼人间,便被碎叶绞杀,四分五裂。
  千钧一发之际,瞬影而来的金袍祭司伸手搭在来不及反应的冥土肩膀,将万叶飞花的杀招格挡,拎着冥土朝身后扔去。
  在金袍祭司的指尖游动黑色咒纹字符,他悬浮在空中俯瞰下方陈昼,抬手朝他点去。
  陈昼带着青樱瞬影撤离,在他俩刚站立的街道中忽然凭空出现无数星线,每一根都细小如针,却又锋利如刀剑,在街道中左右交错刺穿一切,逼迫陈昼不断后撤。
  这一道杀阵直接将陈昼从街道中间逼至街尾,足尖落地街墙后撤离的下一瞬就见街墙被星线击穿整个粉碎。
  陈昼落地旁侧屋檐上,抬头看远处悬浮在空的金袍祭司。
  这人的实力跟冥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生死境。
  或者说……在生死境之上。
  金袍祭司逼退陈昼后才以余光朝从地上爬起来的冥土看去。
  冥土很是羞愧,摸着脑袋垂着头道:“大祭司,我给您丢脸了。”
  金袍祭司收回目光,淡声道:“我让你们找明栗,怎么把她放走了,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冥土又摸了摸鼻子道:“她虽然没破境,但还是有些棘手,让人追不上。”
  远处的陈昼打量着悬浮在空的金袍祭司,身边的青樱说:“这布阵速度快赶上子息了。”
  “幽游族的人,阶级在幽游族战士之上,大概率是他们的祭司。”陈昼说,“连幽游族祭司都来这了,帝都的防御堪忧。”
  青樱说:“应该是陛下或者书圣故意的吧,否则他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来到帝都。”
  陈昼轻撩眼皮,现在的重点不是幽游族怎么来的帝都,而是他们来帝都的目的似乎跟明栗有关。
  他能想到两种可能:带走明栗,或者,杀了明栗。
  无论哪一种他都不允许。
  *
  雪越下越大,冬日夜里的雾也随之变大,街灯的光芒显得越发虚弱,似有似无。
  周子息站在迷雾街巷中,脚边有几根发着微光的星线缠绕成字符形状摇晃着。
  他站的位置在书圣的攻击范围之外,精确拉扯着自己与书圣的距离。
  数道星墙升起后,帝都的人们就开始关注着皇宫的动静,原本在街上巡逻的监察使们不知何时被撤走,前后左右都变得空旷安静,人们仿佛凭空消失般,只剩下积雪的建筑和冰冷的街灯。
  周子息知道明栗去了西墙那边找东野昀,但暂时不用担心,因为书圣的重点还在他这,让他有些在意的是远处街道里蔓延的星之力。
  陈昼那两人似乎跟幽游族的金袍祭司对上了。
  北境那边的人……周子息转身,正要朝远处街道的方向赶去时,却脚步顿住,眉头微蹙地朝左侧街墙看去。
  “哟,子息,好久不见啊。”
  一声轻慢地招呼在夜里响起,迷雾悄然散去,蹲在街墙的黑影缓缓站起身来,将棍刀抗在双肩,双手吊着朝下方的人抬首。
  他将白色面具移到头上,露出充满邪气的笑意。
  周子息余光轻扫四周,雾气散后,隐在其中的黑影都已现身,在他后方,前路,右侧,都有戴着白色面具,以金纹点缀细密裂痕的拦路者。
  一共四人,实力深不可测。
  唯一拿下面具的秋朗目光傲慢又邪气地点着周子息:“从怨塔偷跑出来的影子,怎么去找了程敬白那几个废物,不来找我们这些老朋友?”
  周子息嗤笑声,眉眼无动于衷,淡声道:“你比他更废物、懦弱、无用,而且——让人恶心。”
  秋朗听得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转眼对站在周子息后方的白面具说:“你听见了,我就说他现在嘴巴更毒吧。”
  白面具摊手,脆声道:“可他骂的只是你诶。”
  “是吗?”秋朗又看回周子息,笑道,“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也骂巫良丽两句来听听。”
  周子息神色淡漠,看向秋朗的目光充满嘲弄之意。
  巫良丽摊着的手又晃了晃:“看吧,他只觉得你恶心。”
  “这可有些不公平。”秋朗居高临下地审视周子息,“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被洗掉人性的地鬼,狼狈不堪,到底是谁恶心?”
  “周子息,令人恶心的是你。”
  随着秋朗话音落下,无声的威压自这片街巷散开,地面灰尘颤抖,街灯疯狂摇晃发出声响,周边屋门窗户甚至出现细微的裂痕。
  周子息处于威压中心,也是被攻击的目标,却仍旧站直身躯。
  秋朗从街墙上跳下,似在欣赏猎物逃生,没有瞬影,反而漫步朝前走去:“半个时辰之内,把这只恶心的地鬼带回去,以后你想跟程敬白说什么,我帮你代劳,够意思吗?”
  周子息脚边星线散开朝秋朗杀去,秋朗挥动棍刀斩断,瞥眼瞧见另一根星线飞速盘成一个圆形字符扩增形态。
  秋朗朝周子息后方的白面看去:“你就只打算站那看着不动?”
  巫良丽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再散开,以自我为定阵,法阵范围扩散,将这一片整个隔绝,飞射的星线将周子息扩增的圆形字符撕碎。
  同时另外两名白面也动身朝周子息赶去。
  周子息抬手指尖星线似刀刃划动将两名白面斩退,下一瞬,手持棍刀的秋朗就已到身前。
 
 
第102章 
  书圣还未从屋中离去,但帝都各方的局势都被他尽收眼底。
  方回与千里从隔间离开,他带着千里去找常曦公主,路上问他:“你认为明栗选错了吗?”
  千里说:“她当然选错了,地鬼一日不灭,就会有更多的人受苦受难,背叛他们让他们受苦死亡的还都是亲近之人。”
  “这些人凭什么要遭遇这种事?”
  方回沉默听着,千里有过被地鬼背叛伤害的经历,他没有,所以他无法知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人与人之间的痛苦是不相连的。
  千里痛恨地鬼,要将所有地鬼杀灭的想法方回也无权干涉。
  两人来到昊天楼找常曦,也是要寻找岁秋叁的下落,只是刚上楼就听侍女答:“六公主进宫去了。”
  她去宫里做什么?
  方回有些惊讶,瞬间想到文修帝,皱眉时就感觉到星之力波动横扫整个帝都,皇宫那边升起道道星墙。
  千里揉了揉眼睛,问他:“该不会也是去那边了吧?”
  方回转身就走。
  千里哎了声,摊手道:“你不会是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吧?”
  方回走得急,没回答他,千里叹了口气,挠挠头追上去,“冷静点,我瞬影带你过去。”
  *
  书圣没管被千里瞬影带去皇宫的方回,他站在屋内看外边飞雪,白面具上的两道一长一短的红痕显得无比妖冶。
  他在风雪夜中看见一个绿色的身影由远而近,眨眼间就从老远到他门前。
  瞬影而来的相安歌停在门前,与书圣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怎么来得如此着急。”书圣温声道,“担心明栗吗?”
  “我倒是不担心她。”相安歌说,“只是你野心越来越大,把主意打到我这来,让我的日子有些不好过。”
  “野心吗?”书圣叹气,“你和明栗都有身为朝圣者的职责,为什么却总是想要无视这份责任,难道看着世上所有人陷入痛苦的深渊,看着大陆分崩离析,万物湮灭也无所谓吗?”
  “到那时候,被你当做世外桃源的无方国,被明栗珍视的宗门都将不复存在,这可都是你们无视这份职责带来的后果。”
  相安歌听得无动于衷:“这就是你最近频繁往我那扔地鬼的理由?”
  “那都是些试图逃进无方国避世的地鬼,我也想知道你会怎么处理他们。”书圣笑道,“是接受他们,让无方国成为地鬼的庇护,还是杀了他们,守护通古大陆的人类。”
  相安歌压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啧了声,两人同时释放出星之力威压,彼此牵制,落在威压中心的飞雪被全数碾碎。
  “我来不是跟你聊什么大道理,谈什么守护人类诛杀地鬼,我只要你将在无方国布下的空门法阵撤走。”
  随着相安歌话音落下,自他发出的威压更甚,屋檐角上的垂铃啪嗒碎掉掉落在地。
  书圣:“你当真要拒绝身为朝圣者的职责吗?”
  相安歌瞥眼朝他看去,慵懒的姿态中还带着点冷意:“你可能忘了我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才破境的。”
  破境时,他曾希望世上所有人都去死。
  这样的朝圣者,怎么会在意这片大陆的人类是生是死,人类命运如何,或者这片大陆的命运如何,相安歌都无所谓。
  书圣听后发出一声叹息,“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会有所改变,毕竟你都愿意和明栗成为朋友。”
  相安歌没有回答他,八脉全开,磅礴星之力横扫,整个武监总盟坠落中的飞雪都被拦腰斩断,书圣被留在武监总盟与相安歌缠斗,短时间内无法朝西宫墙赶去。
  *
  帝都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两名朝圣者交战的情况,武监总盟里的人正不断撤出,离交战场地越远越好。
  大部分总监察使都被调去了地星死牢那边拦明栗。
  这些人都在雪地上边,黑井下边的周采采靠着浮生对调与生命力顽强且健康活泼的老鼠调换重伤状态,尽力以阴阳双脉修复伤势,耗费大半星之力,靠着几只老鼠总算勉强稳住。
  但她不敢上去。
  在深不可测的黑井里边都能感觉到外面堪比朝圣者的威压,还有无数星之力波动,用膝盖想也知道上边肯定来了些大人物,多半还打起来了。
  敌我不明,又刚在楚晓身上栽了跟头,周采采不敢贸然上去。
  何况她现在也没能力上去,反正都已经掉进来了,不如往前看看。
  她把手中吱呀乱叫的老鼠放下,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乖声道:“鼠兄,救人救到底,要不你再帮我去前边探探路吧?”
  老鼠脱手就跑,马不停蹄地朝前边跑,也是被周采采的浮生对调给折腾怕了,与其隔一会就进入濒死重伤状态,不如直接死个痛快。
  周采采见老鼠朝前跑去,很是感动。
  瞧,畜生都比人有灵性。
  她使用重目脉灵技,闭目连接老鼠的视觉,从老鼠的视角看地星死牢,发现周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不知井底多大,一点光亮都没有,连老鼠都是摸瞎走的。
  唯有周采采呆的地方,能从上边的井口泄露点点光亮进来。
  周采采完全不知道老鼠都跑过哪些地方,感觉只是在黑暗中打转,跑着跑着,忽然看见一只干瘦布满斑点的手按在头上将老鼠抓走。
  嘿!
  周采采睁开眼,有些惊讶。
  在这片黑暗的深处确实有人,但这人……吃老鼠。
  周采采靠着井壁坐下,暂时还没能力起身,望着黑暗深处的方向默默祈祷吃老鼠的可千万别是东云,不然可就结仇了,你竟然吃了我的救命鼠兄!
  她抬手捂着被杀诀洞穿的肩膀,半边身子都染血,刚在心中嘀咕完鼠兄死了,就捂着伤口在心里嗷嗷叫着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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