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东边月亮圆
时间:2021-12-08 09:49:04

  能拆下来的家具都被拆下来,运上去以后再重新装。拆不下来的赵秀云就在前面托一把, 夫妻俩一块往上扛。老房子的楼梯窄,还有些不那么好过去的大件,挪了百八十遍才给弄上楼。
  赵秀云忙到一半喊:“禾儿,小挎包里有钱和票, 你去巷子口买饭, 啥都行。”
  那儿有家国营饭店,进来的时候都看见了。
  禾儿现在对下馆子这件事熟能生巧,领着妹妹和狗就出门。
  苗苗紧牵着狗绳不放,她在新环境里会拘谨和害怕, 抿着嘴不说话,看上去更像是冷静的面无表情。
  禾儿熟知妹妹的性格,说:“你认认路,以后从这里出去,就是新学校了。”
  认路苗苗还是擅长的,看着看着说:“若云家从那里。”
  她也就走过一次,但是还记得。
  禾儿欣慰地说:“对,就是从那里。”
  她自己也是小孩,却老把妹妹当小小孩,有时候特别怕她磕着碰着,有一万个不放心。
  苗苗也最依赖姐姐,说:“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上学。”
  禾儿还以为她说得是自己,正想说十三中在另一个方向,反应过来说:“可以,你可以去她家找她。”
  苗苗心满意足,说:“若云还没有看过小黄。”
  虽然若云家的是黄色的小狗,但是叫旺财。
  禾儿想得更多,问:“小黄是公的还是母的?”
  苗苗哪里知道这个,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禾儿试图蹲下来看狗屁股,但她也不懂,没看出什么来,说:“回去问妈妈吧,如果是一公一母,可以和旺财生小狗。”
  就是不知道黄狗和黑狗生出来的小狗什么颜色,灰狗吗?
  苗苗有点烦恼说:“养不了那么多小狗。”
  如果每只小狗都要吃饭,妈妈会不高兴的。
  禾儿想想也是,她只是单纯觉得大狗生小狗,这会又说:“那就不生吧。”
  姐妹俩说着话,溜溜哒哒到巷子口的小饭馆,正好是饭点,人多,都是街坊邻居,看生面孔忍不住多打量。
  苗苗攥着绳给自己打气,不害怕的,不害怕的。
  禾儿不动声色把妹妹藏在身后,笑得活泼,说:“阿姨,要小炒肉、红烧肉、烧茄子和炸鱼片,再要六两饭。”
  点的还都是大菜,服务员给她写单子说:“这儿交钱,窗口拿。”
  交过钱,禾儿到后面把铝饭盒递过去说:“阿姨,我们带回家吃。”
  世人对孩子都客气,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孩子,有个客人丢块骨头,示意小黄吃。
  小黄要是人的话,恐怕会说:“我可是军犬之后,不乱吃东西的。”
  可它不是,因此骄傲地抬着头,看也不看。
  哟,还是条好狗,客人来了兴趣说:“妮儿,你这狗家养的啊?”
  不是家养的,能是谁养的?
  苗苗属于心里头想的多,嘴上吝啬得很,说:“嗯。”
  就一个字,禾儿帮妹妹把话补齐,炫耀说:“是我妹妹自己养的。”
  照顾狗比照顾自己都认真,有点当姐姐的样子了,妈妈说她现在也是大孩子了,有些事要一起做。
  禾儿从饭店出来,分出一个饭盒说:“你提这个。”
  苗苗老老实实提着,才到家,禾儿就大声说:“妈妈,妹妹也提饭盒了。”
  赵秀云夫妻俩瘫坐在楼梯拐角,一个五斗柜,挪来挪去都过不去,叫人又累又气,哪有什么力气应。
  她恹恹说:“好,那你摆饭,我们就下来。”
  摆饭也得有桌子啊。
  禾儿试图把八仙桌拽进客厅,没能成,索性在木箱子上铺报纸,喊道:“爸爸妈妈吃饭了!”
  就她的嗓门,赵秀云捶捶腿站起来,也不嫌弃没桌子,随便拉个东西垫在屁股下,说:“凑合吃吧。”
  伙食肯定是不凑合的。
  赵秀云还有心情点评说:“鱼炸过头了。”
  方海吃什么都差不多,一早上就数他最卖力气,狼吞虎咽,被噎住直咳嗽。
  赵秀云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一口能喝的,说:“你吃慢点。”
  方海捶胸口说:“很慢了。”
  他的慢也还是快,吃过就接着干活。
  赵秀云打发孩子拖一楼的地,夫妻俩又围着五斗柜转悠,好容易才给抬上楼,在新刷的墙上留下一道口子。
  这才刚住进来,她有些不悦地下楼。
  老式的木质楼梯是黑色,只有一扇小窗,没有开灯,赵秀云没留神狗正趴着,快踩上去,苗苗看到叫起来说:“小黄!”
  小黄猛地蹿出去,赵秀云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被带这一下,没站稳,直接摔了一跤。
  两个孩子都叫起来,还在挪东西的方海从二楼探头看,赶快下楼扶。
  要是平常,赵秀云就说没大碍,现在是怕自己逞强耽误开学,试图动动说:“脚好像有点疼。”
  治外伤,方海还是有一套,左捏右捏说:“骨头没事,坐一会看看有没有肿。”
  肿的话多半是扭伤,就得去医院。
  还有那么多活没干,赵秀云叹口气,她是讲究征兆的人,现在觉得搬进来才这么一会,怎么就不太好。
  苗苗觉得自己做错事,两只手不安地拧着。
  看把孩子吓的,她也不是故意。
  赵秀云摸摸她的脑袋说:“没事,和姐姐上楼收东西吧。”
  禾儿再三问过,大跨步走,又说妹妹道:“你要跟小黄说,不能趴在楼梯上,它长得太黑了。”
  黑得都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苗苗看向小黄,它就“汪汪”两声,这要怎么跟它说?
  她索性坐在地板上,说:“小黄,楼梯不行,打。”
  说“打”的时候还拍一下,她看人家都是这么教小孩子的。
  小黄也是条小狗,应该差不多。
  禾儿有时候就是给妹妹派点活计糊弄一下,方便自己干活,听见声从房间探头,觉得一人一狗好像真能交流,也没管。
  她把衣服从包里拿出来,一件一件放在柜子里,床铺好,放上枕头和被子。
  方海关心完媳妇上楼看,忍不住夸说:“哟,禾儿可真厉害。”
  禾儿双手叉腰说:“那当然。”
  她本来就是很能干的人。
  方海伸出手把被子抚平没接话。
  禾儿却觉得有千言万语,说:“睡醒也会变皱的。”
  所以没必要拉那么平。
  方海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是习惯了,说:“要是在部队,你这就是不合格。”
  禾儿无所谓道:“我又不去部队。”
  她军训的时候虽然表现很好,但对她的天生活泼是种折磨,短期可以,长期绝对不行。
  方海故意说:“那妈妈送你去呢?”
  “才不会!”
  禾儿现在又不是好骗的小孩子,利利索索把被子叠出四个勉强的直角来,得意地说:“去我也不怕。”
  就这被子叠的,方海都没眼看,敷衍地夸几句。
  赵秀云是个闲不住的,内心不安,又怕今天收拾不完,时不时就要问说:“弄得怎么样了?”
  楼板还挺厚,楼上哐啷响,根本听不见。苗苗找到了自己可以干的活,楼上楼下跑。
  下来问:“爸爸说书放哪里?”
  上去说:“妈妈说床要靠墙放。”
  她本来就不大爱动,上下几回开始喘,禾儿捏妹妹的小脸,很是语重心长说:“感觉又胖了。”
  不管谁说,苗苗都觉得自己是福气,还给姐姐看手上的肉窝窝。
  禾儿捏着她的小爪子,说:“你这样不行。”
  苗苗隐约察觉到什么,说:“不要跑步!”
  禾儿才不管她的意见,直接说:“要跑的。”
  晴天霹雳,苗苗吃晚饭的时候都提不起劲。
  赵秀云的脚缓过劲来已经没什么,有点无奈道:“没放假的时候,你不还跟周杨天天跑吗?”
  苗苗有些不高兴,说:“他叫我跑的!”
  不跑他就不管小黄了。
  禾儿本来想帮妹妹说话,现在一听觉得岂有此理,周杨叫她跑她就跑,直接拍板说:“跑,必须跑。”
  苗苗在姐姐跟前蔫了吧唧的,不敢说话,咬着勺子委屈得很。
  这才对嘛,禾儿给一个甜枣说:“你好好跑,明天带你去捡石头。”
  苗苗捡这些还能提起兴趣,五根手指都快团在一起,比划着说:“要五块。”
  意思是说要捡到五块她想要的才行。
  有时候运气不好,一整天都没有一块,禾儿觉得自己牺牲也很多,咬咬牙应道:“可以。”
  只要大的在,苗苗的事情根本轮不到赵秀云管,她有时候就是愧疚这个,说:“你带妹妹去,妈妈给你五毛钱。”
  这样才能算皆大欢喜。
 
 
第159章 榆木疙瘩   第二天,苗苗起得特别早,本……
  第二天, 苗苗起得特别早,本来到这种天气她有点爱赖床, 今天是兴致勃勃。
  禾儿打哈欠被妹妹拽起来,说:“先跑步,跑完才能去。”
  苗苗是不大情愿,但也没办法,垫了两块点心,出门遛狗。
  在家属院的时候她都放开绳子让小黄自己跑,想回家了叫一声它就回来, 这一片可不行,说不准会让人逮去吃。
  有些野狗, 你今天看到,过几天也许就看不到,就跟流浪的三毛一样。
  苗苗生怕小黄跑不见, 拽得紧紧的。
  小黄生性活泼,它的主人应该是禾儿才对,能跑到一起。
  苗苗就不行,简直是被狗遛, 气都快喘不上来,红润的小脸颊一动一动。
  也就绕巷子一圈,禾儿有时候也惯着妹妹,看她上气不接下气, 摇摇头说:“今天就到这, 回去吧。”
  苗苗在家里人面前其实是很娇气的孩子,这点姐俩都一样,外头人看着都是再好不过,只有自家人知道是什么样子。
  她一听这话就要撒娇, 说:“姐姐牵小黄。”
  小黄哒哒向前跑,两条腿甩出小马蹄子的劲来,禾儿一边跟,一边回头看妹妹,生怕她跟丢,进家门的时候没仔细看,差点叫门槛绊倒。
  新家的厨房对着院子,院门虚掩着,赵秀云眼见条狗撞进来,就知道是孩子回来,说:“洗洗手,吃饭吧。”
  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都是从家属院搬来的,不用买新的。
  赵秀云眼下是真没什么钱,毕竟光拾掇房子,还买了几样旧家具,就得五六百,她琢磨着有没有能赚点钱的路子,寻思要不要把停很久的投稿捡起来。
  她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天天念报纸,觉得自己也能行,投十次能中七次,靠这个攒下不少钱,是后来开始闹停课才不写的,虽然是笔名,她也是生怕落下什么把柄。
  现在高考都恢复了,应该不要紧。
  赵秀云心里筹划开来,把饭盛出锅,说:“方海,吃完再弄。”
  方海打算在院子里做个狗窝,之前的住户杂七杂八全是加盖。
  赵秀云觉得家里住得下,还是想把院子收拾得干净些,只留下自行车棚和放蜂窝煤的屋子,把其余的都拆掉,空出挺大一片地方来,打算种菜。
  方海看还有不少木头、石头,就想着给小黄垒个窝,朝着院门,白天晚上还能看一看,不然就媳妇孩子住着,他也不放心。
  这会说:“就差一点,吃完不是还要去接方芳吗?”
  说起来方芳是真的厉害,赵秀云当时把复习材料寄回去,是希望妹夫陈知青这个高中毕业生能有机会上大学,谁料不止他,人家连媳妇都辅导上大专,夫妻双双要到沪市读书。
  为这事,方海很是自责,早知道妹妹有这个本事,当年就该供她读书,不是供方川。
  当然,这本来也不能算方海的错,赵秀云安慰过他几次,是后来说:“现在多帮忙也行,两个人都要读书,还有孩子要养活,你做舅舅的多出点力是应该的。“
  为这句话,方海平常有些马虎的人,把妹妹要到沪市的日子记在心里,天天算着。
  赵秀云说:“中午才到,有的是时间,快点来吃。”
  这种天气,稀饭风一吹就凉,还想让人骂是怎么着。
  方海把锤子放下,手随意洗过,过来端起碗就吃。
  都说到方芳了,赵秀云不免说:“陈知青本来就是沪市人到老家插队,以前也就算,这回他回来,总得去一趟亲家家里,别让人家觉得方芳乡下来的,娘家没人。”
  别的不说,有个副师长做哥哥,做儿媳妇的腰杆自然能挺直。
  方海最近没少听说哪个知青考上就要闹离婚,不悦地说:“他陈辉明最好别给我耍滑头。”
  当年结婚的时候一穷二白,婚后也没为家里做多大贡献,现在要是想学陈世美,方海头一个能弄死他。
  赵秀云倒觉得陈知青不是那样的人,说:“别的不说,他能教方芳读书,我就觉得不大赖。”
  当然,也是方芳肯学,哪怕是大专,今年的竞争也很大,五百多万人里,只录取二十七万,一个没上过一天学的乡下姑娘,着实不容易。
  她说到这里揶揄道:“人家一天八九个工分,生孩子、带孩子,养猪喂鸡全不耽误,还能考上大专,再看看你。”
  方海自惭形秽,说:“我一定会更努力的。”
  赵秀云也不是逼他,只是方海想调市区的话,对文化水平的要求也会比较高,毕竟一家人分居两地只是暂时,又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是没人比方海更想快点团聚,已经决定等媳妇孩子安顿好,他就去上营地的夜校,之前一直犹豫,是因为去的都是些小年轻,别说是他这个级别,到副团大家都不好意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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