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东边月亮圆
时间:2021-12-08 09:49:04

  别看现在两点,再过两个小时,震旦工学楼后头的小林子全是背单词的学生。
  大家好像都不用睡觉,眼看就要放暑假, 就她打听的来看,好多人想留在学校学习。
  赵秀云平常上课、测验分数都挺好的,但排名关系着毕业分配,最近也是铆足劲。
  全国各地都很缺人, 原则上来说是服从安排, 但她拖家带口的,能不动肯定是最好的。
  她以前以为学新闻就是会写稿子就行,上起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难得很。
  各科老师要求也高, 恨不得从早到晚把毕生所学传授给学生。
  赵秀云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能把自己和孩子都安排好就不错了。
  方海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过也没有很好的方法。
  他才升职,想调动不是这一两年能办成的事,起码得把位子坐稳才行。
  夫妻俩说着话,后头的队伍越来越长,要等到早上六点才开票。
  方海反正也是闲着,凑过去看单词。他现在能把中文看明白就不错了,更何况是英文,看着看着有种当年才识字时的感觉。
  两个字,头晕。
  他索性不看,半靠在戏院外的柱子上闭目养神。赵秀云想把凳子给他坐,他也不肯。
  方海自己站着,还老关心她坐得舒服吗?
  老夫老妻了,赵秀云还能不知道他,无奈道:“你这回出去,有什么能说的要跟我说吗?”
  不涉机密,还是有一些的,方海尽量讲得精彩,措辞不够,表情生动。
  其实都是小事,有意思的部分也不能讲,赵秀云还是听得认真,过后说:“不合格的新闻。”
  不合格就不合格,方海就是想跟她说会话,到底在外面,不好太亲密,对上眼都高兴。
  不知道的以为刚处上对象。
  赵秀云有时候觉得,是随军以后他们才像两口子,像一家人。
  这样算起来的话,四年的功夫,也称得上个“刚”,毕竟人生还有好几年,可不是才开头嘛。
  买票也是刚开头。
  六点开售还是戏院最近才提早的,不然人把路都堵死,大家怨声载道。
  一个人能买三张票,来得太早,赵秀云一点不紧张地往前挪。
  后来的人就悬了,不知道该不该接着排。
  不知道是谁递上来话,说:“同志,能不能帮忙数一下前面有几个人啊?”
  方海长得高,眼睛亮,数完说:“我们应该是三十六个。”
  话传到后面,一个一个报数,队伍尾巴的人各自散开。
  赵秀云买六张,毕竟都排了,总得买够数。
  她拿到票,往男人手里一放,说:“我买早饭去,你等我啊。”
  出门一般有重要东西,她都不自己拿着,因为方海警惕性好,偷他的东西绝无可能。
  方海没能跟上,看着自家的板凳,眼睛无聊地四处转,一时兴起,他数着还在排队的人头,觉得最后那几个人估计买不上,他们大概也是想赌一把。谁知道票卖得比他想象的更快,最后有二十几个人没能买上。
  不应该啊,他数得真真的,又是一个人只能买三张,按理不该出错的才对。
  赵秀云提着早饭回来,就看他在嘀嘀咕咕,问:“怎么了?”
  方海说完,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说是八百张,拿出来卖的不会有这么多。”
  职工给亲戚朋友留票,领导送人情,能卖的最多七百张。
  方海也是一时没想到,说:“也是,回去吧。”
  再不回去,孩子就要起床了。
  他们回得晚,禾儿已经起床,楼上楼下看不到妈妈,觉得奇怪,试图开院门,发现从外面锁上的,索性搬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听见动静警惕地站起来。
  赵秀云推开门,说:“妹妹起没有?”
  禾儿看是妈妈,放下心来,说:“还没有。”
  然后才看到爸爸,喊:“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方海心想,孩子再大,也是想爹的,说:“在你睡觉的时候。”
  又显摆说:“还买到了票。”
  禾儿这几天抓心挠肝地就想看,实在是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讨论,比看到爸爸还高兴。
  赵秀云不管他们父女,说:“叫妹妹起来,早上吃油条。”
  苗苗爱赖床,被姐姐拽起来还打哈欠。
  赵秀云把牛奶热好端出来,一家四口吃早饭。
  禾儿已经知道家里有六张票,试探性问:“妈妈,能给高明一张吗?”
  她怕已经定好要给谁了。
  一个人能买三张,赵秀云是想着排都排了,买够数比较不亏,还没想好多的两张要给谁,听她这么说问:“只给高明,不给王月婷吗?”
  一碗水端不平,当心又吵嘴。
  禾儿被妈妈这么一问,犹犹豫豫,最后说:“高明喜欢看戏。”
  她还是觉得高明不想跟她吃饭是因为在生气,不断思考后,居然找出好多自己做错过的事情,内疚得不得了,只觉得以前都没有反思过,最近对高明的态度特别好。
  搞得高明还有点忐忑,战战兢兢问她是不是又要闯祸。
  要不是自己在理亏,禾儿一准会骂他,但她没有,还得跟妈妈要一张票送给他。
  孩子喜欢看,那就一张给他吧,赵秀云无所谓,又问小的说:“还有一张,你有想送给谁吗?”
  苗苗心里抉择一下,说:“没有。”
  她想不出送给谁比较好。
  妹妹不要,禾儿胆子又大起来,问:“那能给月婷姐姐吗?”
  苗苗挺好说话的,点点头答应。
  禾儿很是松一口气,脸上全是雀跃说:“我今天的糖也给你。”
  小姐俩交易得好好的,赵秀云视若无睹,看手表说:“早上有个晨读活动,我快迟到了。”
  说完着急忙慌拿上书包出门。
  禾儿觉得妈妈的活动特别多,一样是读书,他们就只要上课下课,妈妈是今天有诗朗诵,明天有会议,偷偷跟爸爸说:“读大学好忙啊。”
  大学在方海这里可神圣了,说:“应该的。”
  至于应该在哪,他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催孩子说:“快点,快点,你们要迟到了。“
  等都出门上学,方海收拾碗筷,跟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黄说:“就剩咱俩了啊。”
  他话音刚落,一只黄狗大摇大摆走进院子里,熟门熟路往小黄旁边一趴。
  得,人家还有狗朋友。
  方海把收音机打开,听着声洗碗,洗完里里外外收拾一遍,趁着太阳好,床单、被子晒满院。
  干完还有点时间,想着去战友郑大会那儿坐坐,走之前问:“小黄,你朋友是要走还是待家里啊?”
  小黄也不会应,不过两条狗都没什么动静,他心安理得锁上门出去。
  方海最近每回进城,每回都觉得有点不一样,大概读书看报使人洞察世事,他开始看得出首都一个又一个的会议,对风向的影响。
  心里隐约觉得是好变化,又说不大出来。
  当然,坏的也有,闲散人员可见的多,晃晃悠悠地全是些年轻人,治安没有往常好,方海就忍不住地担心,毕竟只有媳妇孩子住家里。
  也是赶巧,他今天要去见的郑大会就是转业到公安局,他想打听给外甥们上户口的事。
  公安局在前几年其实是个闲职,没什么大案,打七七年初就有些不一样,今年更是忙碌。郑大会没来得及跟战友说几句,就被手下人叫来叫去。
  人家有正事忙,方海也没多打扰,问到自己想知道的就要走。
  郑大会赶快拦住他,说:“老方等会,你帮我给这帮蠢货上上课。”
  上的什么课呢?
  潜伏、跟踪、抓捕,都是方海的强项。
  对公安们来说不是,他们有的是转业的还好,有的根本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往前几年又没经过事,等有事的时候自然一团乱。
  还是平常没抓好。
  方海反正闲着没事干,心想家里的都去上课,他在这给人上课也不错,索性坐下来一一指点。
  别看他平常嘴皮子不太利索,到自己擅长的事上一套一套的,否则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做副师长,光靠拼命可不行。
  他最近转文职工作比较多,毕竟级别到,平常都是出谋划策,统筹全局,还真不像以前那样有那么多给部下训练的时候,这会是越讲越兴奋,终于发现禾儿的好为人师是像谁了。
 
 
第167章 出门   第一更
  郑大会这儿说是市公安局, 拢共就那十来个人,还不是个个顶用, 他做这个副局长几年,最多也就是哪个单位保卫科处理不过来搭把手,闲得很。
  今天是真挺赶巧的,什么打架斗殴、小偷小摸、倒买倒卖的案子都有。
  反正各系统是一家,方海也闲来无事,中午去找媳妇吃过饭又来帮忙。
  战友情啊这就是。
  郑大会也没把他当外人,那可真是过命的交情, 两个人当年还一起在山里头对上过熊瞎子,也不看他现在是什么副师长, 哪里用他往哪搬。
  方海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在部队那真是非大任务不出,出一次就是特秘, 公安局就不一样,鸡毛蒜皮的事情多啊。
  他听着听着都觉得,这工作适合他媳妇,天天都有这么多新鲜事可以听。
  当然, 也有难一些的,有的人就爱负隅顽抗,问,一个字都不说, 死抗到底。
  方海当年审特、务都一套一套的, 人家那才叫嘴巴硬,只消拍桌子吓唬几下,一溜烟全说出来了。
  他在外面其实挺能吓唬人的,刀尖舔过血的人, 板着脸不笑的时候像个狠人,孩子随军以后一度很怕被爸爸打,觉得他这个长相一看就是很会打人的样子。
  孰料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只是常常挨妈妈打。
  当然,那是小姑娘方海下不去手,有时候被孩子气得也只能忍下来,心想要是儿子,皮糙肉厚,今儿我就让你屁股开花。
  总之,他并不是什么善茬,哪怕是在家里,赵秀云也常常忽略这件事,其实仔细想就知道,三十四的副师,哪里是谁都行的。
  方海在涉及工作的事上都很能干,不过这也不是他的本职,快到晚饭的点,赶紧告辞回家。
  郑大会本来该留他吃饭的,也没腾出时间来,只得说:“你这是,贤妻,什么洗手,娘的,那话啥来的?”
  文盲,统统是文盲。
  方海在家虽然是底层,但在一些战友面前还是很能挺直腰板的,说:“洗手作羹汤。”
  “呀,娶个大学生就是不得了啊。”
  “那是,走了啊。”
  打市公安局出来,方海拐到平安饭店楼下的小窗口买蝴蝶酥,新鲜出炉,香飘三里,一口下去粉面糖都有。
  难得的好东西,他摸摸口袋里五块钱,一咬牙全花出去。
  现在他是一百五的工资,吃食堂,一天三顿饭也得吃个五六毛的,他饭量大啊。
  有时候还得去供销社自己买点东西,一个人就花二十块钱,再留十块钱,兜里总不能真是空的,一百二给媳妇。
  媳妇学校给发伙食费和补助金,按家庭情况评定,她评的是最低等,毕竟家里有一个挣高工资的,每个月加起来有十五块六,娘仨花四五十块不过分吧?
  这样一个月大概能攒下八九十块,一年就是一千,四年能把老爷子的钱还上,和欠条上写的一样,不过家里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日子其实过得挺经不起风浪的。
  方海以前哪里想过那么多,他觉得日子能过就行,这种事家里有女人操心,男人都是不掌家的嘛。
  现在不一样,眼里看着,心里算着,溜溜哒哒到家,门一开“哟呵”一声,说:“你们这是一公一母啊。”
  小黄和它的“朋友”虽然都是狗,那在院子里做这种事也不行啊,待会孩子回来一看,一准要问。
  方海赶快拿扫把,把这对狗鸳鸯拆散,说:“分了啊分了啊,小黄你要是下崽子,我们可养不起。”
  苗苗这当口进门,以为爸爸要打小狗,有些惊慌道:“小黄快跑!”
  怎么这么傻,老师都说“大杖则走”。
  方海无奈道:“没打它。”
  把手里东西放下,进厨房洗洗手蒸饭。
  苗苗放下心来,又悄摸摸跟小黄嘀咕说:“不要调皮,爸爸很辛苦的。”
  她对着狗有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方海看了都羡慕,叫道:“苗儿,你今天在学校干嘛了?”
  苗苗短促“啊”一声,说:“我们要去公园玩。”
  市里有好几个公园,最大的属人民公园,一家四口还去划过船,方海洗着菜,隔着厨房的窗问:“什么时候去?学校组织的吗?”
  ”我们四个去。”
  四个,不用说方海都知道是谁,那就是孩子自己去,他可不敢应。
  哪怕是晚上赵秀云回来听说这事都很踌躇,说:“就你们四个啊?”
  苗苗好像没觉得哪里不对,因为姐姐星期天也常跟朋友们出去玩。
  其实她现在七岁,家家都放养孩子,别说是去公园,放假玩一天连午饭都不回来吃都是常有的事。
  要是禾儿在这个年纪,赵秀云兴许咬咬牙答应,对着小的,她是百八十个不放心,最后问:“禾儿,你带妹妹们去行吗?”
  禾儿倒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还是说:“福子就比我小一岁。”
  这孩子上学耽误过,十岁才上在二年级,赵秀云还替她发愁,现在还说小学也要改成六年,那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得二十岁才高考。
  她就一门心思觉得孩子早读完书早落实工作好,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福子素来稳重,赵秀云对她还是放得下心的,只是常常因为她跟苗苗读一个班才忽略年纪这件事。
  再加一个九岁的王雪,这两个都是市里出生市里长大,熟门熟路。
  赵秀云思虑再三,方海从桌子底下碰了一下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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