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到后面给孩子们拍点照片,毕竟是这次考察团来的重头戏,也采访一下老师们和负责人。
禾儿今天陪着妹妹来,看到妈妈兴奋地要叫,转念一想没出声,还悄悄拉一下妹妹。
她这么大,人情世故总是通透的。
赵秀云也是漫不经心往那边走,摸摸孩子的头问:“带相机了吗?”
禾儿早准备好要给妹妹拍下来,说:“带了带了,我们中午吃的红房子!”
厉害,还知道自己跑去吃红房子了。
孩子往常最多也就上小饭馆点个菜,这还是第一次小姐俩自己去高级店,兴奋得很。
吃饭,再多钱赵秀云都是不心疼的,看看小女儿说:“不紧张的啊,爸爸妈妈和姐姐都在。”
苗苗是有些怕生的,不过她有点随爸爸,不说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特别沉稳孩子,这会眨巴眼确认道:“都在吗?”
如果都在的话,她就不害怕啦。
赵秀云“嗯”一声给予肯定,到底不好耽误太多时间,又做别的事去了。
禾儿看着妈妈走,说:“好忙啊。”
她都想不起是第几天,睁开眼妈妈不在,要闭眼妈妈会才回来。
苗苗也这么觉得,说:“大人都很忙。”
这句话从妹妹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可爱,禾儿左右看看,这个点其实是彩排,晚会还早着呢,一遍又一遍,大家都生怕出错误。
她其实爱揽事,加上少年宫带队的老师她认识,大孩子在小孩子面前总是有威严,帮忙看着点,余光只盯着妹妹瞧。
苗苗现在也不是会让人放心不下的孩子了,但对家里其他三个人来说,总是觉得她更让人需要关注一点。
没办法,像个软糯包子,平常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当然,全家都知道她是个很有脾气的孩子,尤其咬定青山不放松。
禾儿其实是最惯着妹妹的人,恨不得帮她把一切包办,只要在一起,就得小心翼翼看着,跟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这会听她又喊饿,说:“外面应该有在卖吃的,你在这里,不要乱跑啊。”
苗苗乖巧点头,手上还拿着一本小人书,静静翻看。
禾儿从后台出去,大概是今天有重要演出,本来这一片小摊小贩挺多的,这会一个也没有,只能跑得再远一些。
她一走,一直盯着苗苗的小男孩就凑过来。
苗苗做自己事情的时候格外专注,是头发被扯一下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
她从第一次为王雪打架以后,又陆陆续续打过几次,现在是连王雪都支棱起来,谁说她丑八怪她就打谁,不服她就叫她姐夫出马,就巴图那体格,谁看了不害怕。
次数虽然不多,但苗苗已经知道,对待某些人,只能用暴力这个道理。
小丫头书合起来,有些气鼓鼓说:“道歉。”
殊不知有的人是欺软怕硬,看她这样只觉得好欺负,笑嘻嘻又扯一下。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苗苗踮起脚也要扯他的头发。
可惜人家头发短,她比划半天,只捏到一团空气。
小男孩扮鬼脸说:“略略略,扯不到。”
苗苗生气的时候,眼睛都快瞪出来,家里人不在的时候她是从来不哭的,深谙没人会心疼这个道理,而且小孩子总是顾忌,知道现在不是能闯祸的时候,有些左顾右盼。
大家都很忙,应该没人会注意吧。
她双手叉腰说:“有本事你等一下别走。”
这句话,她还是跟姐姐学的,连动作都一模一样。
小男孩经不得挑衅,手一推,直接把人推地上说:“不用等一下!”
正赶上禾儿抱着炒板栗进门的时候,简直是怒发三千丈,一个箭步冲过去,说:“你在干嘛!”
小孩子对着大孩子总是天然畏惧,尤其是禾儿虽然要翻过年才十三岁,但已经长到一米六八,单从外表,已经向成年人靠近。
小男孩一溜烟跑不见,拽都来不及。
禾儿把妹妹拉起来,给她拍拍身上的灰问:“疼不疼啊?”
有人疼的孩子,总是娇气。
苗苗眼眶含泪说:“他扯我头发。”
调皮小男孩,到哪都一样。
这么一错眼的功夫,人已经找不着了,毕竟今天要表演的孩子那么多。
禾儿也没办法,只能说:“吃栗子吧,甜的。”
甜的东西对孩子永远有无限吸引力,苗苗把手擦干净,慢条斯理吃起来,吃着吃着忽然兴奋扯姐姐说:“他跑出去了。”
落单的人啊,禾儿眼睛一转,说:“你老实坐着啊。”
她的身手着实不差,可能也颇有一些来于父亲的天赋,出去又进来没一会,刚刚那小男孩就哭着进来。
哭得那叫一个震天响,七七八八的人全上去哄他。
没办法,领导家的小孙子,塞进来锻炼的,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禾儿其实没做什么,就是把他绊倒了,严格来说,她虽然是高中生,可年纪也大不到哪儿去,示意妹妹看,姐俩偷偷笑。
方海先带着人来给体育馆的安保做最后检查,就看到两个孩子这副老鼠吃油的快乐样,再看另一边,还有什么不知道,心里叹口气,只过去警告地说:“方青禾。”
禾儿对着爸爸多少有点有恃无恐,说:“是他先欺负妹妹的。”
人家占理,这种事方海觉得自己也管不了,说:“那也老实点。”
真是天地良心,禾儿敢保证,自己大部分时候都是很老实的,不过没反驳,左右看着毕竟都是陌生的叔叔,不是以前跟着爸爸的那些。
在外人面前,是不能顶嘴的,会叫人看笑话。
方海无奈摇头,手一动,手底下人就开始搜。
各项活动都是这样的,安全是第一,他自己也忙,没空多说话,叮嘱两句就走。
这画面怎么有点似曾相识,禾儿蹙眉想,哦,妈妈刚刚也是这样。
她不紧不慢咬开栗子想,大人真的好忙啊,还是永远做小孩好。
又看向妹妹,想不出来将来她工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心里觉得她多半适应不了,略带惆怅说:“方小苗,你以后怎么办啊?”
苗苗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反问道:“什么怎么办?”
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禾儿是为她操碎心,想想说:“没事,你以后就好好画画吧,姐姐养你。”
画画也不用跟人打交道,那个妹妹干不来的。
苗苗“嗯”一声,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小指甲费劲抠出一个栗子出来,说:“姐姐吃。”
禾儿吃着碎巴巴的栗子,觉得自己的责任更加重大了。
第200章 挖墙脚 第三更
但凡这种大型活动, 都是管饭的,不过伙食很一般, 还只演员们有,像禾儿这样的“家长”是不管的。
赵秀云下午跟着几位负责人转来转去,缝隙里做采访,闲下来想着去看孩子有没有饭吃,就看她们俩你一口我一口在分肉饼吃,面前还有一份炒饭。
肉饼圆圆一个,一口下去全是汁, 应该是外面买的。
怎么吃得这么可怜,中午还红房子, 晚上就一人吃不起一个饼的样子。
赵秀云有些好笑道:“怎么不买两个?“
禾儿把随身带着的铝饭盒拿出来,说:“还有好几个,给你和爸爸留的。”
赵秀云也饿, 随手接过来吃,问:“看到爸爸了?”
这口轮到姐姐,苗苗腾出嘴巴说:“爸爸很忙。”
忙是肯定忙的,估计顾不上吃东西, 赵秀云也是三两口吃完,好像看见同事们都来了,催着说:“你这个献花是开场,先吃点垫垫就行。”
禾儿没顾上跟妈妈说话, 眼睛一直盯着负责人, 看她什么时候叫人。
苗苗就是负责献花,排成横列上台,她是领头,轻轻扯着一个笑, 手里抱着一捧花,走路的姿势好像用尺子量出来的,长得还好,外头一看,这孩子大气。
只有方海心里嘀咕着,怎么都快同手同脚了。
人多啊,苗苗一看全是乌泱泱的黑脑袋,要不是余光里爸爸妈妈都在舞台边上,手脚都能抖起来。
好在她这个不复杂,只要说:“叔叔,这个花送给您。”
停下来拍个照,就能下去。
然后再上来。
没办法,嘉宾人多啊。
晚会负责人也怕孩子多管不开,索性“重复利用”。
走两次,苗苗也有些意兴阑珊,她本来都不想来参加,是家里人极力鼓励,现在一看,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全部结束后下台跟姐姐说:“不好玩。”
禾儿现在大,已经能知道这种事就不是为好玩,只说:“我们先回家吧。”
要是再晚,天就太暗了。
赵秀云其实一直注意着孩子,跟同事说一声,又过去嘱咐两句才回来。
这回事拍照的时候,可以闲聊几句,一位女同事说:“你姑娘是献花那个吧?挺厉害的啊,一点不怯场。”
哪里是不怯场,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自家的自己知道,那是心里想得再多,嘴上一句不说,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会说话的样子。
不过小的,赵秀云是生怕她不膨胀,里里外外给夸上天,只说:“打小稳得住。”
“你们家是几个来的?”
但凡有人问这个,赵秀云都猜得到接下去的话,说:“两个。”
“两个都女孩啊?”
“嗯,都是。”
“两姑娘挺好的。”
正常人,这样说一句就行,也有人不正常,说:“还是得有儿子才行。”
赵秀云和《沪市日报》的总编,还是上次做妇女教育的时候认识的,虽然年纪差得大,但人家很认可她的能力,这次需要几位外文极好、最好懂方言的人时,第一时间就想到她,毕竟人才难得。
她两样都符合,当然砸了某些人的饭碗。毕竟一个大学生挤进来,就得有人被挤下去。
工作从来是能者居之,赵秀云对那些若有似无的针对都可以当做没看到,但自家事,真是轮不到别人多嘴多舌,她笑着说:“我记得去年十一月头版那篇《女儿也是传后人》,还是你主笔吧。”
文笔倒是挺好,极具煽动力,现在看来也都是骗骗人而已。
语气像是开玩笑,又不像,到底弄得场面有些尴尬。
大家不过短暂共事一场,赵秀云的野心可不在这,还得给人留什么脸面,反正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笑得挺有深意的,大家都不接话,否则论耍嘴皮子,谁也不弱啊。
这就对了,专心工作才是。
赵秀云目光停在台上,盯着直到最后,有急匆匆回家。
反正是放寒假,第二天不用上课,禾儿现在都睡得很晚,开着电视,让人家知道有人,有时候等着等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听到敲门声就蹦起来。
赵秀云进门就催她赶快上楼睡觉,小小年纪,可不兴熬夜,自己洗漱好也赶快睡。
另一边,方海还没能睡。
为保障外宾需求,在饭店楼上有个值班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尤其是有翻译。
不过考虑到翻译们也要轮班休息,夜里都只有一个人,毕竟白天的工作量也很大。
正赶巧,同时有两位客人不舒服,一个是上吐下泻,翻译已经陪着去医院了。一个是手脚直抽抽,随行医生跟他是鸡同鸭讲,万一出人命是大事,方海硬着头皮上。
他其实是低估自己,他的英语不能说流利,但基本的沟通是没问题的,有他陪着,后头这位也处理得挺好。
安保队的人,说实在都是大老粗,哪怕是上军校,也没有教外语的,大家用不上,一下子觉得领导就是领导,看看人家这本事。
方海自己也意外还能派上这种用场,他私心里一直觉得学英语这么久,其实没什么进步,主要是他没在外面讲过,媳妇孩子夸也只当是安慰,这会心里别提有多美。
接待小组的人手本来就不够,主要是这回一要水平高,二要政治清白,刷下去不少人,后来索性拿他当半个夜班翻译用。
说多了,方海都觉得自己的英语还是大有进展的,心想原来在家里叽里呱啦那套原来是真管用,他却因为不好意思从来不张口,不知道错失多少学习的机会。
往常他也不觉得学英语对自己的工作有多重要,主要还是为在家里不掉队,这回是觉出好处来,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嘛,他这不就用上了。
赵秀云一开始没发现这件事,两人最近都没怎么说上话,还是采访时有人问:“方是你爱人?”
用的是英语问,赵秀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说前面咱们聊的可不是这,话题跳得太快了吧,愣一会才说:“是的。”
心里还有些奇怪,怎么这帮华侨也开始打听人祖宗八代了。
问这话的也不是别人,就是那天手脚抽抽的王光宗,好几天才缓过劲来,对方海挺有好感,他这次也是有意向投资,打算回头把自己儿子派过来。
华人在海外一向不太平,他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出入一向有人紧跟着,生怕什么绑架勒索,这会起心思一看,觉得方海就是顶好的料子,又有军方、警方关系,开价工资三百,想挖墙脚。
别说三百,就是三千……
反正三百,倒不至于叫方海豁出去,他前途大好,再过个十来年级别一到,三百谁还挣不到,而且谁放着正经单位不待,跑去私人单位。大马路上看看,公家才是铁饭碗。
当然,没人想到风云即变,十来年后三百块根本不算什么,铁饭碗也没那么铁。
王光宗不死心,他也不是乱开价,而是打听过,觉得三百以现在的国情来说是顶高的工资,不行加点也可以,毕竟人才难得。
他私心里觉得,男人嘛,报效祖国,不为五斗米折腰很正常,女人就不一样,有钱挣谁不愿意,想着跟方海媳妇再聊聊。
毕竟就在接待小组里,也不用特意去外头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