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焱眉目冰冷。
“是我!”
顾云初在边上笑嘻嘻道。
“还有我。城隍大人,别来无恙啊。”
你们一来我就浑身抱恙了。
丁城隍面色一白。慌忙瞄了眼拿着信纸正准备走出去的仆从。
“两位什么时候又回来的。”
敖焱冷冷道。
“不久。刚好看到你把我的信撕碎了。”
顾云初笑道。
“表面对人笑脸相迎,结果背地里却是这副面孔。城隍大人你可真是个两面派啊。”
丁城隍两股战战。
“这个……龙君你听我解释,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谁知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敖焱立刻炸了。
“原因?我的信纸太硬的原因吗?!”
敖焱面色一冷,手中的剑泛着红光就朝着丁城隍劈过去。
他这一剑并没有几分力,毕竟他还没有杀了鼎城隍的打算,但即使是这样,丁城隍一个驴打滚闪开后,一片袍脚和几缕青丝依然飘然落地。充满了不详的意味。
丁城隍显然吓得够呛。
“来人,救命!来人啊!”
他想往外面跑,门口却被顾云初和敖焱两人挡住了,听到他声音的差役们倒是聚集在院子里,但是敖焱看也不看,袖子里钻出赤红的铁链,冲向那群气势汹汹,嗷嗷叫喊的差役们。
眨眼间,铁链抖动间具是劈啪作响的破空声,院子里不时传来惨叫声,和差役倒飞出去的身影。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站在门口的顾云初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仔细一看,顿时惊呆了。
倒不是说差役们很厉害,事实上他们皮脆的仿佛纸糊了,几个呼吸间,院子里就横七竖八倒满了差役们,他们中有的确实是被揍得暂时爬不起来了,但更多的却好像只是在浑水摸鱼!
敖焱下手很注意分寸,赤红的锁链看着声势宏大,但实际上只是为了挥退这些差役。
结果除了为首几个奋勇往前冲的差役,后面跟着的大部分差役看似嘴上叫得厉害,说什么“大人你等一会儿!”“我们马上来救你!”“放了我们大人!”
但实际上行动间一个个畏首畏尾,躲在暗处摸鱼,最后不知是不是发现敌方太强,己方太弱。其中一个摸鱼的中年差役忽然自顾自惨叫一声。一个后空翻,自己砰的摔在地上。然后就开始闭眼装死!
这一个动作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其余摸鱼的差役们一个个也动作起来,他们朝天发出震耳欲聋的悲愤呐喊。
“放了我们大人!”
“为大人死战到底……唔!”
“大人,这一次我们共进退……啊!”
“大人……是我没用……大人啊!你要保重啊……咳咳咳!”
听声音,他们仿佛进行了殊死搏斗一般,但实际上,顾云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后空翻,前滚翻,侧身跃起转体三周半,然后一个个面色悲壮而痛苦的倒地。
当然,他们做着一切的时候,都非常机灵的避开了窗户的位置。
随后敬业一点的,好歹抱着自己的胳膊腿在地上痛苦的哼唧。“我的胳膊肘啊,我的小腿骨啊,我的尾巴骨啊!”
而不够敬业的则是直接倒在地上,眼一闭腿一蹬,写作原地去世,读作带薪睡觉。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幕天席地,岁月静好。
站在敖焱后面、占据最佳位置,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顾云初:……
发现铁链都没碰到人,人就自己起飞的敖焱:……
系统妹妹惊呆了。【什么情况?这是你花钱雇的群演吗?】
否则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这城隍庙的差役到底是个什么录取标准啊?!
生前一个个都是唱大戏的吗?
你们家大人还在屋里,正在面临很严重的人身威胁诶!
你们却在这里带薪睡觉?
你们说这像话吗?
说的就是你,那个打鼾的!
顾云初嘴角微抽:【不,这可能只是他们自己比较……天赋异禀。这大概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真就一个个都是阎王爷的左膀右臂——鬼才啊!
不过毕竟那丁城隍似乎本身就是一个极度爱财、不干正事的贪官。会有这么一群唱的漂亮,实际不干正事的属下似乎也很正常。
丁城隍被堵住屋内,压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听到这动静还以为自己的属下们为了救他个个都深受重伤了,顿时愤怒的瞪向敖焱。
“你……你竟然如此凶恶做派!打伤我这么多差役?”
他一拍边上的柜子。
“钱塘君,你别忘了,你也不过是个戴罪之身!你可别太横了,小心踢到……踢到铁板!”
他说话的时候气势汹汹,但对上敖焱冰冷的凤眼,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原来如此。”
敖焱定定的看着丁城隍潜藏在眼底的鄙夷,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
丁城隍口口声声称呼他为龙君,但其实打心底看不起自己。
这其实很正常,毕竟只要知道敖焱的神,都会知道他是戴罪之身,虽然天帝没有剥夺他钱塘君的职位,但只是有名无实罢了。
丁城隍表面对他热情恭敬,背地里鄙夷不屑已经算是好的了,敖焱之前还遇到过直接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的。
这也是他之前这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原因,只怪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好,以至于竟然忘了这一点。
“你是因为我所以才故意撕毁的信?”
丁城隍破罐子破摔。直接露出刻薄脸道。
“你知道就好,既是龙族,还是戴罪之身,那就是好好的在自己家待着,洗清罪孽,别老想着插手我们地府的事,手太长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话说的还算客气,其实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一个吃牢饭的龙还想差使他干活?你配吗?!
“你……”
敖焱握着剑柄的手一紧,他正要说话,却见顾云初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边上一拽,自己站了出来。此刻她的一张俏脸不知何时已经漆黑。竟是比当事人敖焱还是生气几分。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是咸菜吃多了腌到脑袋了,还是沐浴的时候脑子进水了,亦或是出生的时候脐带血回流到脑壳里了。否则怎么能说出这么个笑话。”
顾云初深吸一口气。
“高高在上的天帝都只是让他在洞庭湖底呆个五百年,怎么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变成了牢底坐穿了?咋了,你比天帝还大?天帝说了不算,你说了都对?咋了,你这是想要教天帝做事啊?”
“我了个乖乖,我倒是没发现,你长得瘦的跟猴一样,满脸的刻薄像,一看就浑身铜臭满身市侩的家伙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既然你有这么多比天帝还厉害的真知灼见,你还在这当什么城隍啊,你直接飞升上天庭和天帝肩并肩好了,到时候你对着天帝发表你的真知灼见,看他叫不叫天兵拿大棒子揍你!”
眼看顾云初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丁城隍面色青白交加。
“你瞎说什么,我没这么说过,我这只是建议……”
顾云初直截了当的开口。
“那我们不接受你的建议。”
丁城隍一噎,指着顾云初的鼻子怒道:“区区一个凡人,你也敢和我作对?”
这时红光一闪,丁城隍和顾云初之间的位置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而丁城隍已经吓得缩回了手指。
敖焱冷笑一声,顾云初则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是凡人又如何?我可还是敖焱的朋友。”
丁城隍咬牙切齿道:“你……你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顾云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没错,我就是仗势欺人了怎么了?瞅你那尖嘴猴腮,吊梢眉小眼睛的样就知道平日里一定总是点头哈腰的给人当孙子,你想要借势你还借不到呢!”
平日里真就天天当孙子的丁城隍身子一抖:破防了,家人们.JPG
他气得发抖。
“总之你们两个从哪来打哪回,我今天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但想要插手我们地府的事,那是白日做梦!”
“你才是做梦!”
顾云初挺起胸膛,大义凛然道。
“正所谓地府兴亡,匹夫有责!我和敖焱这么浑身都是浩然正气,心中满是正义之士,正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地府无辜的小鬼们主持公道!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答复,我们是不会走的!”
丁城隍愤怒:“你们根本是多管闲事!”
顾云初叉腰:“我们口味重,就喜欢管咸事!不咸的我们还不管呢!”
心知顾云初这是在故意帮自己出气,敖焱心中的郁气消散、反而多了一点暖意。
他专注的看着身边的顾云初,嘴角微勾,好似冰雪初融。
这一幕顾云初没看见,却被丁城隍看了个正着:原来是一对可恶的野鸳鸯!光天化日还眉来眼去的,我呸!
他眼见自己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于是站在原地光棍的表示。
总之想让他传信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他可是此地城隍,地府册封的阴神,你们难道还要因为这点小事杀了他不成?
拿着信纸的仆从缩在角落打着哆嗦,安静如鸡。
顾云初瞄了他一眼道。
“信的事其实可以放一放,毕竟我们回来本来也不是因为这件事。只是有别的事想要问问你而已。”
结果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丁城隍的那些话。
所以刚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倒霉?
丁城隍面色难看的开口。
“你们想问什么?”
敖焱侧头看过去:“你可知道席方平?”
丁城隍面色一变,正要说什么。顾云初就开口道。
“我们所知道的不比你少多少,你最好别说不知道,也别说不认识。”
他们潜伏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去了顾云初之前听到动静的方向查看,结果果然看见有差役在清洗地上和棍棒的血迹。嘴里交谈的也正是席方平的事情。
而丁城隍听到席方平这个名字的脸色变化也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丁城隍冷声道。
“此乃我们地府的案子,关你们什么事?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敖焱侧眸:“是不会告诉,还是不敢告诉?”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一个闲事不够,还想管第二个?
丁城隍心虚和愤怒交织,此刻瞪向两人的眼神恶狠狠的,就如虎豹豺狼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把顾云初和敖焱吞吃入腹。
“随便你们怎么说,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好了。”
“放心,你毕竟是城隍,我们自然不会杀了你的。”
顾云初假笑一下,然后在丁城隍暗地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和敖焱猛地上前直接出手!
“啊,别打,别打,我可是城隍!”
“你今天就是蚂蟥我都打,赶紧说,你是不是收了那姓羊的贿赂了?”
“啊,别打了,我可是地府册封的阴神!”
“地府了不起啊?阴神了不起啊?身为正义的路人,我要代表广大劳动群鬼讨回公道!”
“啊啊啊!放手,手断了,手断了!”
“你这两只手反正也干不了实事,只会收受贿赂,贪图钱财,早断早好,造福人间!”
一盏茶后,刚刚还硬气十足的丁城隍坐在地上,鼻青脸肿,头发蓬乱,衣着狼狈,仿佛一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
这家伙相当快,不仅放狠话快,投降也很快。
与此同时,顾云初和敖焱本来只是想要从他这里验证席方平的话的真假,但他们听着丁城隍的话,敏锐的察觉到哪里不对,最后越挖越多。
首先,丁城隍生前确实是此地的一个富人,生前无后代,把大笔的财富做了陪葬,死后又做了城隍。
但他并不是做了什么大功德后成了城隍,而是死后花了大价钱买官!
恰好此刻城隍位置空缺,他才在这做了城隍!
顾云初和敖焱听了只觉得可气又可笑,但这荒唐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并且这丁城隍还在这位置上做了起码十年了。
他生前是个视财如命的家伙,死后既不想投胎,又不想当个孤鬼受苦,这才忍痛买了这个官,这样的一个城隍,自然不能指望他会是什么公正廉明的父母官。
恰恰相反,他死后也不改自己一身的铜臭味,钱花了,总得赚回来,于是他就把目光盯在了对神仙毕恭毕敬的百姓们身上。
他先是试探性的托梦让他们修缮庙宇,重塑金身。
一觉醒来发现大家伙都被城隍爷托梦了,百姓们自然诚惶诚恐的赶紧把这件事办起来。这也助长了丁城隍的贪婪,之后又时不时的入梦,又是说庙宇不够大,要改建,又是说金身是镀金的不够,他要纯金的。
之后百姓到庙中许愿,也是给钱的才灵验,钱少的不给钱的都不灵验。
这哪里是什么城隍,分明是个吃钱的恶鬼!
百姓们身上的油水到底太少,而且丁城隍虽然贪却也胆小,不干对着百姓压榨太过,于是他开始收受贿赂。
就比如这一次,姓羊的是个为富不仁的家伙,这才引得耿直的席方平父亲和他吵了起来,结果这样的家伙却因为有钱,不仅买通鬼差活活打死席方平的父亲,之后更是及时知道了席方平要告自己,转头就给丁城隍送来了不少黄金珠宝。
之后的事情就正如席方平说的那样,丁城隍收了钱,压根不讲道理,不由分说就把他赶出去,至于之后那郡司又为何要打席方平?同样是因为郡司收了钱!
也因为丁城隍太贪财、为人还抠门,所以自己坐拥金山银山却不肯提升下属福利,甚至时常克扣差役的工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