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是真损。
白小仙噌噌作叹,手里提着的灯笼都差点没握住,眸子凝在白兴元脸上,“哥哥,我真的没有。”这语气都透着几分无奈了。
白兴元这下愣了,以手敲了敲扇子,“是为兄误会了……?”
白小仙又好笑又无奈,再次点点头。“哥哥,人家救了我一命,难不成我还不能跑快点搬人救命了啊。”
白兴元拿起扇子捂住嘴,咳了咳,“误会都是误会,小仙啊,今晚我什么都没说。”
白小仙笑嘻嘻地道:“哥哥,其实……就季沉那张沾花惹草的脸,确实是——”
在自家哥哥紧张的目光下,白小仙调皮地把下半句给说完。“确实不是我的菜。”
他那张脸简直有点祸国殃民了,还是青涩的少年面容,也不知日后长成会是如何动人的景象。不过,他再好看,再俊俏,那也不是她能沾的。
她自问自己没有楚娇那十足的耐心,也不觉得谁能救赎了季沉。
即使在原书中,身为女主的楚娇也更像是阿猫阿狗一样随季沉使唤,没人能够看得透他的心。所谓得到他的“爱”,他这样的人,会知道什么是爱吗?
白小仙面无表情地想着。
也许他早在牢狱之中亲自将仇人千刀万剐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披着那张人皮之下的,不知道是什么鬼。
白小仙低垂着眸子,半响,抬头冲自家哥哥顽皮一笑,两兄妹打打闹闹的,在这静寂的冬夜里也多了几分暖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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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管家,不必送了,我自己回去便是。”轩竹小馆门口,已经上了金疮药的青衣少年,语气温和地说着。
若不是方才在里间看陈大夫给他上药,见过那翻红的血肉,青紫交加的后背,楚管家还真以为眼前的少年浑身上下一点事都没有。
毕竟他脸上连一丝疼痛脆弱的样子都寻不出,只当是眼前的少年逞强罢了,不过向来把他当做半个儿子来疼爱的楚管家,还是忍不住啰嗦了一句。
“季沉啊,你啊,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还小,以后的前途还有着呢。”连老爷的贵人都相当看中他,他虽年龄不大,又是这等聪颖的人物。
前途?少年有些讽刺地在嘴角滚过这两个字。他连奴籍都捏在白府手里,区区一个下人还谈什么前途。
他面上含着皮笑容不笑的浅浅笑意,“季沉知晓了,下次会小心的。”
楚管家怔了一下,好似还有别的话要说,又顾忌着什么,瞧了瞧季沉。
季沉问道:“楚管家,您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
楚管家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娇娇虽然是我的养女,可我和贱内并无子嗣,乃是把她当做心肝来看待的,也养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季沉含笑,继续听着。
楚管家瞧他了一眼,安心地继续道:“娇娇她莽撞,得罪了小姐,可她真不是什么坏良心的人,好几次都是为了你出头,季沉,我就这一个女儿,我盼着她以后过上好日子,更希望她能许给喜欢的人。”
话说到这种地步,应该说该懂得人都该懂了吧,可那青衣少年郎低垂着温柔的眉眼,溪流般的黑发轻轻随晚风吹着,也许是冬风太凉,更显得他那肤色雪莹莹的,鼻梁挺拔的,不似凡俗中人。
“楚管家这里哪里话,令媛天真无暇、聪明伶俐,将来也自然会有一位郎君百般宠爱,顺心如意。”
楚管家一怔,以为他是没听懂自己的话,苦口婆心地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
季沉不置可否,神色清冷,眉目如远山近黛,仿佛神仙中人令人凛然生畏,那双含笑的凤眼瞧着楚管家,愣是把楚管家那到了嘴边的话给逼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楚姑娘想必还在家中等着您。”
楚管家在寒风中瑟瑟地站了一会儿,知道他一向最是有主意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道:“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终究是我们强求了。”
“你这身子还是要顾念些,别留下了祸根。”楚管家把打包的伤药递给了他,语重心长地道着。
季沉双手接过,姿态谦卑,这倒让楚管家心里的些许不悦消弥了。
“夜色不早了,你也早早回去休憩吧。”
送走了楚管家,季沉行于夜色之中,仰仗着那些竹林里那些装饰的灯塔才能在那小路上行得见微些明光。
他自佩袖中取出那朵殷红如砂的红茶花,金色的蕊,许是放在袖口里久了,压得花蕊都合做一起,泛着些枯萎的深红色,就像旧去的红颜。
朦胧黄昏里,她咬牙望着他,似有些担忧,取下发间的这朵红茶花,踮起脚尖,恨恨地往他发间别上,连最后离去都带着一抹不舍。
那双眸瞳深幽幽地瞧上他最后一眼,欲语还休,泛着些泪意。
多美的目光。
只要一想,他浑身都燃着热血一般的悸动。
寒风一吹,他凉下心来,垂着眸子,仿佛被自己惹笑一般,轻轻捻着那朵枯萎的红花在指尖转动,轻轻吹了一口气,微些清香透过鼻翼。
既然喜欢他,为何……不来看他?他可是为了她,受伤了啊。
没人回应他。
四周唯有时时的虫鸣,呜咽的冬风卷过竹枝催压的声音。
青衣少年有些遗憾地叹了声,只是那含着清浅笑意的样子虽好看,也只是皮囊,那笑意未达眼底。
那只霜白如玉的手轻轻地把那朵殷红的茶花碾碎,扬撒,顺着霜风而飞,他漫不经心地移开瞳眸,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今晚的刺客,他没错过她眸中的凶残寒芒,锁定的也是他,就在今天之前,他以为爹娘的死或许会有幕后凶手,从未想到,原来这幕后的主人会是这样不择手段地想要他死。
五年来,他怎么都查不到一点。而就在府上这位贵人来到以后,接踵而来,是娘亲那神秘的身世,想要灭口的仇人也出现了。
季沉猜得到,这位贵人,这位也许便是娘亲口中的那个弟弟的贵人,身份绝不简单,不只是一般般的权贵而已。
爹爹和娘亲的死绝不简单。在他三番两次的刻意为之下,贵人一定是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去查了吧,才会惊动了那幕后的主人。
那幕后的主人绝非一般人,也许便是京城之中身世最为不凡的皇亲国戚吧。
季沉眸色暗沉,深幽幽一片,仿佛鱼跃潜底,将自己的野心和仇恨全部都深深地藏了起来。
不,现在还不是能够轻举妄动的时候,他要忍耐,只有跟着这位贵人身边,爬上更高的位置,到了那一天,他才能为惨死的爹娘报仇雪恨。
季沉握起的拳头青筋暴起,慢慢地,他舒了一口气,又松懈下来。
他现在的目标,是要将计就计,如果这位贵人真的如娘亲所言那般,他定然会带着他一起回到京城。
不过,即便娘亲如何信任他,那都是娘亲,他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仇,他要亲手雪恨。
冷风吹灭了心头热血,他抬眸,往那更暗处走去,夜空中渐渐飘下的雪丝,寂寂地落在眉心,直往额心钻去,他都全然不顾。
竹林被寒风吹得影影绰绰,发出怦怦响声,一场雪又纷纷扬扬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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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过后,手持书卷的谢国公是一丝睡意都没有。当门被敲醒,传来女子低沉沙哑的声音时,谢国公沉沉地应了一声。
“进来吧。”
杜慧一身冷沉,浑身好似染着戾气、血腥,她拱手奉上一张认罪书,道:“国公爷,属下已逼供完成,这是那刺客的认罪书。”
谢国公大马金刀地坐着,拿起那张盖了血手印的认罪书,速速浏览了一通,那双泛着寒意眼睛越来越冷,脸上也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啊,好一个只是为斩草除根而来。”
杜慧道:“国公爷,这是一名死士,她并未接触背后的主人,查不到根。”
谢国公把那张轻飘飘的认罪书放在桌上,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沉着声音道:“季沉,他应该就是我姐姐的子嗣。我这才刚查,就有人想要灭口,真是好啊,这些年来,我还以为是姐姐避着我,原来——”
容貌英武肃然的中年男人睁开那双泛着血意的眸子,语气犹如寒冰,“杜慧,他是……怎么从那死士手中逃过的?”
杜慧愣了下神,听到了这个惊天秘密显然也有点惊讶,很快又恢复了沉稳的神容,回道:“季沉他天赋过人,不过半月便从我手下学到了一些初级武技,他……比那死士更狠,更舍得下命。”
谢国公有些愣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本该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啊。”
“等到孟影将一切水落石出,他若真是姐姐的孩子,我会……接他回到京城,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
杜慧再道:“侯爷,孟影那边近日应该便会有消息了。”
“好。”谢国公低低地答了一声,也许是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会儿兴致倒是不大。只是等着孟影给一个盖棺定论罢了。
或许是今日遭遇得太多,连一向最是精神的他都有些乏了,“那死士处理了吧,不可让白府中的人受惊。另外,季沉那边,你帮我暗中照看着,若是那背后的主子还敢来,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谢国公的声音很平,却染着血意。
杜慧拱手道:“属下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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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寂然,满室生着淡淡浅浅的温香。
烛火温柔,细细爆着灯花,点点声音更生动了。
白小仙缩进床里一滚,盖上了熏着杜衡香的芙蓉重绣粉底的软被,她把脸蛋儿都掩在被子里。
也是沐浴过后,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一丝的睡意都没有了。脑海里都回荡着那个刺客女孩那凶狠的眼神,还有季沉那淡定的神容。
真不愧是书里的男主,她还以为自己要害死他了,没想到剧情线还是偏心的,季沉看起来反而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她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庆幸,还好他没事,不然岂不是这个世界都要崩了?
通过那时不时上线让她失去了控制的剧情线,白小仙知道,若是原本书中的剧情线不走过,肯定又会搞出别的什么相似的剧情合理地代替原剧情。
不过对她来说,当然还是她知道的剧情对她有利,起码知道底细,她才能尽量地避免那些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不能完全避开,起码也能减少些不利于她的局面出现。
可是这一次,提前出现的杀手,还是让她有点慌张了。
甚至想不出是哪里出错了,才会导致季沉仇人的这条剧情线提早就出现了。
想了一会儿,白小仙也就没有逼着自己想了,毕竟她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关于这本书的记忆,有些更细碎的东西甚至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她才能回想起来。
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剧情线,白小仙的嘴角都有些抽搐。
很快,作为恶毒女配的她会偷听到季沉和谢国公认亲现场,得知季沉居然是贵人的亲侄子后,她扭曲了,原本作弄季沉的坏心肠就少女心事了。
怪就怪在季沉本就生得清俊容颜,行事对人也俱是一副温柔,仿佛天上明月光,在身份加持下,便多了一份清冷矜贵的气质,让她求而不得、心理阴暗了。
简单来说,就是她喜欢上了季沉,并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可惜季沉讨厌死她了,当然是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被拒绝的“白小仙”却发现季沉对楚娇过分的关照,她不平衡了。乃至陷害楚娇,对季沉强取豪夺,甚至下药,企图夺了他的清白身子,先让他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白小仙:“……”
这剧情无力吐槽,先不说,谢国公和季沉认亲怎么会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听到,谢国公的那些侍卫都是死的吗?再说,她一个闺中的小姐给季沉下药是图什么?
好吧,图他身子。
药哪来的?白小仙头冒问号,甚至搞不懂接下来的剧情她该怎么走。
她要是对季沉强取豪夺会不会死得很惨啊?
白小仙内心瑟瑟发抖,甚至想把时间停在现在。
当晚,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早早地就起床了。
第27章 . 姐姐的子嗣 入V第3更(4000字)……
次日, 白小仙睡不饱地任两个小丫鬟梳妆打扮,用完早膳,她一个人前往雅舍那边去上课时, 在路上碰巧听到几个丫鬟们在闲话。
白小仙听着她们两人的闲话时愣了一下, 昨儿那刺客出现的事情虽然被谢国公和爹爹两人合力压了下来, 可到底是纸压不住火, 全靠当场见过的丫鬟小厮们口耳相传,是越来越离谱了。
居然还扯到了那刺客就是贪图季沉的美色, 本来是打算打劫小姐都忘了。
白小仙嘴角扯了扯,这都是胡编乱造了好么。
她来到的时候,发现慎思堂里的席位上空无一人,冬日清晨寒意凛然,呼出的白气热乎乎的。透过竹编的帘子,橙红的太阳都压着光线进了室内,清寒之中又带着些初阳的温和。
她居然是第一个到!
这不正常!往常都是垫底的某人正摸着下巴寻思着, 忽然就听到有人捞起竹帘,脚步轻慢地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素衣如雪, 长长如溪的发因未及冠而以发带挽起, 好一个端丽无双的公子。
再一看,那熟悉含笑的眉眼,定定对上她眸子的人,这不是季沉还能是谁。
白小仙惊了一下,手里的汤婆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抖索地抱起来,眸光又划过他那如雪般的素衣,当然, 是很素简的白衣,没什么特色。见习惯他一身青衣了,今天这一身白衣当真是皎皎若天上明月似的,芝兰玉树,仙人之姿。
“小姐,您没事吧。”他眼神温柔至极,又浓黏如蛛丝般网住她,虽未走近,可那眸光已化作囚牢,将她锁在眼中。
老实说,白小仙被他瞧得还真有些害怕,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惹了他,一般他笑得越灿烂,背后就报复得越厉害。
“我没事,我……挺好。”白小仙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避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