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季沉唇瓣勾出点笑意。
只不过在发觉白小仙是故意想要拨弄他的兴趣以后,她这点故作姿态都变成了一种小情/趣。
她躲开的姿态是有些矫揉造作,不过他似乎并不讨厌。
甚至还想看看,她接下来又会如何装腔作势地吸引他的注意力呢。
“季哥哥——”楚娇那把晶亮的嗓子人还未进来,声音便先进来了,她一进来便跑到了季沉身边,似乎也被他这素白如雪的着装给惊艳了,愣了好一会儿,又想起昨儿在爹爹哪儿得知他受伤了的事,连忙道:“季哥哥,你身上的伤不是还没好吗,怎么今日还来上课。”
那小心紧张的样子仿佛面对的是什么绝世宝贝似的。
而楚娇的这句话也让白小仙有些愣怔,随即难以置信地望向那白衣少年,他似乎因楚娇的话露出了些不喜的神情,掩饰得很好,仍然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我没事。”他的语气薄凉。嘉
楚娇撅撅嘴,以为他是在逞强,正欲说些什么,儒雅的谭鸣已经走了进来,深知他厉害的楚娇不敢再搭讪了,马上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谭鸣持着书卷而来,儒雅风度,走到了季沉身边,“看你状态不错,我就放心了。”
季沉起身,“谭先生。”
谭鸣扶住他的手,关心道:“昨儿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若是身体不适,大可休息几天再过来。”
季沉叹了一口气,道:“昨日只是小事,先生的课上一日便少一日,我哪里舍得不来。”
谭鸣看了看他,连说了两声好。谭鸣是真的喜欢季沉的行事为人,恨不得收为弟子,不过也看得出来自家国公爷对季沉的重视,因而他倒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这厢师徒情深,完全把白小仙和楚娇给忘记了。过了一会儿,谭鸣才上了讲台,又开始上课。
这一堂课白小仙上得心情有些复杂,从楚娇和谭鸣的话听得出来,季沉的身上带着伤。
其实她本也该想得到的,只是刻意地淡忘了。这会儿上课上得她都有点心虚,时不时地把眸光看了看那人。
那人仿若未觉,认真地上着课,眉眼干净,坐姿如崖边青松挺拔,那叫一个霁月光风耀玉堂,这满室的七分光彩仿佛都因他这个人而生。
日光下,他的眉眼被光线浅浅勾勒,忽然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唇瓣细细一抿,温柔一笑,却更显得有些招摇。
白小仙对上他这笑容,就更加心虚了,她努力抛去自己这种过于道德的想法,爹爹可是让楚管家亲自带他去看了陈大夫,以陈大夫的医术他必定不可有事,只是受些皮肉伤罢了。
这样一想,那点心虚也被白小仙抛到了九天云霄之外了。
她瞪了他一眼,未曾想到因为她这一眼,白衣的少年反而笑意更浓,嘴唇轻轻掀动,无声地辗转出几个字词来。
你在看我?
白小仙普一分辨出这几个字来,就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因这肉麻的字眼起来了,她翻了一个白眼,移开眸光。
既然他还能向她开玩笑,病得倒是不轻,身上的那些皮肉伤看来是没让他长记性。不过,向她开玩笑的季沉……好像有点不正常啊,他是不是被那刺客刺激了。
白小仙莫名其妙地想了一下,不过仔细一想,也觉得今天的季沉有点过于奇怪,不,活跃了,他换了这一身皎暇的白衣自然是好看的。
只不过,这大冬天的,那白衣如此轻薄,內夹着的浅浅的棉絮,就是一件单衣,天寒日冻,他就穿一件这样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便是不要温度要风度的典范。
今日的他更像是孔雀开屏似的,难不成是闷骚地想要讨谁的注意。
白小仙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楚娇。摇摇头,这些都不该是她关心的事情,男女主的感情线自然是无比情比金坚的,用不着她来担心。
白小仙更担心的是,接下来会在她身上发生的剧情线,那简直就无良逼迫啊。想起来,都是一把泪。
现在都已经是腊月初一了,也许过不了几天,谢国公应该就要回京城了吧。
当然,她知道这一次回京城,谢国公必定不会携着季沉一起回去,谢国公担心自家的侄儿,怎会不处理好好那些风云就带着他这个肉靶子回去呢。
要等第二年的春天,季沉才会离开宁城。
而她这个恶毒女配针对女主,对男主强取豪夺的情节也是在谢国公离开后发生的。
她有点愁眉苦脸的,不过或许是感情上波折,呸,划掉,她的首饰事业这边倒是如火如荼,在和两位老掌柜商议好了,根据她的那些首饰图做出来的首饰一件比一件精美,新奇而美丽,一在白家金银铺里展示过后,很快这一批带着尝试色彩的首饰样子就热销完了。
两家原本半死不活的金银铺迅速地打开了宁城的市场,其中一款淡绿色花蕊东陵玉手镯因过于美貌,甚至惹得好几家小姐都大打出手的笑闻。
最近一批新上的首饰从低至五十文钱的纯银莲花蕊步摇,再到高至五十两银子的滴珠如意锁次日一上铺就被等着的小姐们给买完了。
白家金银铺出品的首饰热销极了,也很快在宁城的小姐圈子里推开了一扇门,不少人遣着丫鬟在问,下一批首饰什么时候才会上,要记得通知她们。
一连几日两家金银铺的收益都上千两银子,往日一年到头也不过这么点,白建泽看着账簿都满意极了。
“小仙,看来还是你继承了你娘亲的心灵手巧啊。”
白小仙笑道:“爹爹,这才哪到哪啊,这都是试试风头的一些首饰样子,我这还有一批图纸,您瞧瞧。”
白小仙把最近耗费她心血的几套首饰样子图递了过去,那纸上首饰栩栩如生,从头上玉簪金钗银饰再到额坠耳铛、吊坠手镯,一套下来,装饰配色皆是美轮美奂。
就连白建泽这个大男人都是看了,爱不释手。
正这时,书房门被推开了,白兴元笑着走了进来,拿着一张猩红的请帖道:“爹爹,小仙,我这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白建泽把目光从首饰图摘出,看向喜不自胜的儿子,好奇地问道。
白小仙虽然没说话,可也是好奇极了的样子。
白兴元目光扫过自家妹妹摆在书桌上成套的首饰图,有些瞠目结舌和惊喜,“今日我白家金银铺接到了一位夫人的单子,那夫人让以玉兰花为元素打造一套首饰样子,定金都付了。”
白兴元从怀里拿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白兴元,瞥了一眼桌上一张玉兰首饰套的图纸,笑嘻嘻地道:“没想到妹妹正画了这样一幅图,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小仙当然不能让他直接就以这副首饰样子给那夫人了,反而细细地问:“哥哥,那位夫人是谁啊?”
白建泽看着他神神秘秘又欢欢喜喜的样子,自然知晓这夫人定然是身份不凡了。
果然就见白兴元道:“这位夫人啊,便是我宁城父母官——县令夫人。她做的这套首饰样子也是为了给家中幼女做及笄的礼物。”
白小仙哦了一声,随即眼前一亮,“若是和我一般年龄的女孩,这套首饰面子她定然会喜欢。”
白兴元拿起那张首饰样子看了,也是目带欣赏,“那是自然,小仙你画的首饰清奇美丽,娘亲留下的首饰匠都赞不绝口呢。”
白小仙喜滋滋的,“承蒙哥哥夸奖。”
两人又就着那套首饰图根据那县令小姐的一些偏好细细地改着,务必让她满心欢喜,也捎带着白家金银铺的口碑连上一层楼。
白建泽看向这对儿女,也心里舒坦极了。唯一让他担忧的便是那位贵人,现在看来,贵人的身份可不只是京城中的大官那么简单,也不知这结交是好还是不好呢。
真令他忧心。
白小仙这厢欢欢喜喜的,如意极了,谢国公那边的气压却低沉紧张。
孟影一一地将季沉父母的事情禀告清楚,说得越多,他额头的冷汗就愈加冒得厉害。
没错,便如谢国公猜想的那样,他的姐姐便是在十七年前来到了宁城,落水时被季瑜救了起来,不到一年便嫁给了他,随后生下了季沉。
可就在五年前,姐姐和季瑜在初春时节从城中回来时,便在路上因马匹受惊,马车滚落悬崖,尸骨无存。
季沉成了孤儿,被季瑜的哥哥一家收养,没想到他的婶母为人刻薄恶毒,在三年前季家村遭遇虫灾时,便以口粮不足,劝着懦弱的丈夫把季沉发卖给了牙婆,直到一年前他辗转被卖到了白府才终于过上了安生日子。
谢国公面沉如水地把那些画押的密信看尽了,双眼逐渐赤红,牙齿作响,恨得想把这些人都给弄死。
尤其是季家大哥一家,为了一口粮食把自己的侄子卖给压迫的人,简直不配为人。
谢国公府的嫡女谢琼枝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姐姐啊。若不是那场意外,她的儿子也本该是天潢贵胄啊。
孟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爷,季家那边我略施了手段,他们接下来的日子恐不好过了。”
谢国公颓废地捂脸,纵然季家人再如何,季沉身上的那些伤害就能弥补吗?
他当然知道,姐姐的死因背后绝不会那么简单,马匹受惊跌落悬崖……?
他冷笑一声,想要姐姐死的人这五年过去了,还是忍不住对季沉动手了吧。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一想到侄儿季沉,谢国公便是满心的怜惜,多可怜的孩子,这些年来想必是过得不容易。谢国公自然能看出季沉的心冷面热,在阅人无数的他眼中,这倒不算什么,更觉得季沉品性过人,无论身处何地都有自己风度,当真是他谢家的子嗣,谢家的矜贵儿郎!
谢国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他便是自己寻了这么多年的姐姐的子嗣啊。爱屋及乌,对于身世可怜的季沉,谢国公那铁硬心肠都生出了几分柔软。
他平息下心中的心血沸腾,对孟影道:“去请来季沉来。”
孟影笑着应下,也知道他未来便要多了一位小主子了。
这也是谢国公府自琼枝小姐失踪后,多年来,唯一能够让爷欢喜的一件事吧。
第28章 . 认亲 入V第4更(3000字)
孟影高大俊朗, 虽名头是谢国公身边的侍卫,可出生不凡,纵是这宁城知府都比不得他一根手指, 他也一向是自傲的, 可唯独在寻琼枝小姐这件事上栽了无数跟头。
好在,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们只是碰巧路过帮了这白家一把,顺水推舟来到了白府, 没想到居然在这白府之中巧遇了琼枝小姐的子嗣。
可惜啊,琼枝小姐尸骨无存,又庆幸,留下了季沉这一支独苗苗,否则国公爷岂不是要疯了。
孟影来到慎思堂时,碰巧这是杜慧才下了课没多久,季沉甩了楚娇, 将将走出来。
迎面而来的孟影一张脸上都有些怯怯的,瞧着他, 无比恭敬地样子, 仿佛之前路过都不说一声话的人都只是季沉的幻想。
“季……沉!”一说完, 孟影又纠结极了,他本该称呼眼前的少年一声小公子的,可爷没说之前,他也不能破坏了爷的好心情。
季沉倒是温和沉稳地拱手道:“孟大哥,不知孟大哥有什么?”
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的他掩下眼底的讥诮。
孟影被他那双透彻的凤眸一照, 只觉自己的那点小心机全部都被看了出来,有些讪讪地道:“爷吩咐我来寻你,说是有些要事商议。”
季沉道:“多劳孟大哥告诉我了。”
季沉眸子定在他身上, “孟大哥,要与我一同去吗?”
孟影连忙拒了,“爷只让你一个人去,我还有些事,便不去凑热闹了。”
季沉点点头,道:“那孟大哥慢走。”
孟影转了个弯,走了几步,回头又见那青衣少年还站在原地笑眯眯地望着他,见他回首,轻轻颔首,在一片素白的残雪中仿佛一只宁静致远的仙鹤一般悠然。
孟影瞧了也觉真是气度不凡,不愧是琼枝小姐的孩子。
季沉凉薄地递了一眼,那菱形唇瓣轻轻抿起,眼中有些许的恹恹,他谋算了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若是他没猜错,贵人找他便是要——“认亲”了吧。
季沉走出雅舍时,忽然脚步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笑的玩意儿,那双冷淡的眼也有星星点点的笑意,那抿起的嘴角也欢心似的弧度。
他不再停顿,直接便往贵人所在的春丝阁而去,步履如风,一身青衣也翩翩的。
长廊处红茶白梅风姿楚楚地绽放着,笼中青雀也在这琉璃世界中轻轻地娇啼,这景色动人极了。
白小仙绕出廊柱,一个头两个大,敲敲自己的脑壳,一脸心累。近来几日,她日子确实过得舒坦了些,差点忘了她身为恶毒女配的剧情线又要开启了。
这不,她刚刚心坠坠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一出慎思堂就听到季沉和一位面生的侍卫说着话,隐隐听到了最后一句。
她就立即联想到,这是季沉和谢国公舅侄两人的认亲情节开启了。
她被迫听了墙角,甚至就要跟了上去。
“小姐。”楚娇从她身边经过,有点小脾气地喊了一声,上一次被她告状,导致楚娇挨了自家爹爹十几戒尺,被反反复复叮嘱过不能惹她。
可楚娇天然地便对她有一种敌意,这会儿见她抱着廊柱偷偷摸摸的样子,更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白小仙懒得和她计较,不过此刻也许是身体受剧情线控制,被迫拿捏着骄纵大小姐的牌路,轻蔑了楚娇一眼,便抬步走了。
楚娇有些不忿,小声地在背后嘀咕道:“装什么呢,不就是你比我会投胎。本小姐可是穿越人士,我要就要惊艳所有人。”
耳尖的白小仙差点就是一个平地摔,有点儿尴尬,不过这时她要走剧情线,根本就没空吐槽。
好在楚娇似乎并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翘着嘴就走了。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跟到了谢国公落住的春丝阁,也在这雅舍内,附近倒是没几个人,安安静静地,只有穿堂风不时地吹过。
季沉的身影早已经看不见了,想也不用想,便是已经走了进去。
白小仙都不用动脑子,肢体都已经开始自动走剧情线了,她绕进了堂内,然后就猫着腰在门口听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