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奴籍,到现在她都没有用上。这倒是如她所料。毕竟,她虽穿书了,可绝不是书中那样的恶毒女配,她能演戏,但是太过分的事情始终是做不出。
或许,等到有一天,危及她的性命,危及爹爹和哥哥的性命的时候,她也许会真的成为书中的那个恶毒女配也说不定。
她低着的那张脸,白嫩滑腻,却也青涩,正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只是那双眼睛却认真极了,也坚定极了。
这种正经并没有能维持地多久,她就缩进了薄被当中,初春早上还是有些凉凉的,她还穿的薄薄的蚕丝裙。于是,只把那拿着奴籍的手伸在半空拿眼睛瞧着。
这张奴籍确实不是什么有用的道具。威胁不了季沉,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之前,她便在想,得做个人情送给季沉。不过现在,她觉得……可能不能当做人情送了,虽然昨晚季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就以他的城府和敏锐,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瞒了他好多事情。
也许,这张奴籍能拿来堵嘴季沉?
左思右想,白小仙还是拿定了注意,便找个机会约季沉过来,把这张奴籍在他面前烧了,以安他的心,顺便也敲打一下他,大家都把昨儿的事情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如何?
一想到昨晚听到的、感受到的,她便是两颊晕红,耳朵都有些热热的。
咳咳,有一说一,是个厉害的人物。
白小仙甩掉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中的奴籍往枕头后一塞,再把被子一拉,便继续睡个囫囵觉。
这是这梦嘛,就有点不友好了,倒是梦见一只白色的大狗狗热情地扑向她,在梦里她也笑着由那只大狗狗舔着脸。
醒来以后,白小仙有点纠结,那种欢愉的心情甚至从梦里延续到了梦外。难不成是昨晚在季沉那受的影响?
“小姐,该梳妆了。刚才老爷那边的人来说,午膳要和李老爷一起吃。”桃红打了一盆热水搭在架子上,往里走来说。
白小仙打了一个哈欠,撩撩头发,“我起了。”她捂着嘴的手停了一下,眼睛里也有些稍许的迟疑,李老爷,不就是化名李望的谢国公。
桃红拿着软帕浸了热水,递给她,笑着道:“小姐,今儿打算换哪身衣衫?”
白小仙一想到午膳时,季沉也在,整个人都有点像萎谢的花草,枯枯的,真的不想这么快又见面。一想到季沉那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眸光,总觉得她变成了他的猎物被他束缚在了网中,无法挣脱。
他怕不是在想弄死自己,就在想弄死自己的想法路上!
白小仙洗了把脸后,更是意志清晰地想着。
“随便。那身都好。”
“嘻嘻,也行,反正小姐穿那件都好看。”桃红奉承着笑着说。
白小仙抿着唇,唇瓣有些轻快的笑容,“就你最会说话了,小姐我最欣赏你。”
两人说说笑笑间,已经把把发髻梳好了,顺便换了一身樱红衫子,正配着这丽日晴光,有些烂漫。
自然,头上那些发簪钗饰也都以简单清新为主,不重头,只是搭了几样绒花,再以细细的珍珠绕了一圈,坠下一朵碧珠花。
白小仙也一并将手上的玉镯换成了银镯,清爽又方便。照一照镜子,有些轻俏,仿若一朵簪在枝叶间的海棠花般不浓不淡,明眸皓齿含笑,亭亭玉立如莲。
白小仙满意极了,连脂粉都不必再让桃红去添。
“就这样吧。”
桃红瞧着镜子里的她,也是笑道:“小姐这般打扮,可真是清爽。”
白小仙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有些意动,她为何止步于首饰业,便是衣饰妆容也可一起啊,现代的私人会所未免就不是不能借鉴的。
当然,以她现在的名气和身份,也只能先煽动一下宁城里的商妇小姐们。若是真能顺应水土,也许还能再精致化一点。她轻轻点着下巴,也不顾小丫鬟的催促了,连忙找了笔墨纸砚把自己的脑洞给记下。
这一写,便是一炷香过去了。
这也到午时了,桃红都被急得不行,“小姐,咱们得赶紧了啊。”
白小仙写完最后一笔,待墨水一干,收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莫急莫急,又没多远,不会怎样的。”
“小姐——”
桃红都快哭了。不着调的小姐啊,自己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小仙见她是真的着急了,也不敢再慢动作了,只是经过內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枕头下翻出了那张奴籍藏在袖口里,这才走到了桃红身边。“我这不是来了嘛,走吧。”
她捏了捏小丫鬟的脸,微微往上一撇,在白团团的脸上撇出一个笑容来。
桃红无奈地噘嘴,“小姐,您可真是的。”
不过,白小仙赶到正厅的时候,也并不晚,也就她哥哥头一个来了,正在吩咐丫鬟斟茶。
过了一会儿,白建泽才和谢国公及季沉一同来到。
季沉还是穿着早上见面的那身衣衫,是白色,算不上如何好的料子,却干净清朗,如他这个人展示给外人的形象一样,清雅温润。
他虽走在谢国公的身边,却很有礼貌地稍微慢了一步。菱形唇瓣轻轻携着笑意,更似一个矜贵清隽的公子哥。
即便是走在魁梧高大,极有威魄的谢国公身边,都自有一番风致。
“爹爹,李老爷,哥哥。”白小仙起身福身,她笑盈盈的样子,仿佛春日里的一朵俏丽的海棠般让人舒坦。
瞧见她的时候,谢国公是友善的,没人不喜欢笑脸人。尤其是生得秀气又有礼貌的小姑娘。
白建泽也一向为自己的女儿骄傲,瞧见她这亭亭玉立的样子,也有些唏嘘。
“今儿便一起吃顿便饭,不必拘束。”谢国公笑着说。
白建泽也笑道:“自然,请——”
两位长辈落座后,白兴元在父亲身边坐下,也轻轻朝妹妹眨眨眼。
白小仙白了他一眼,骄傲地像是只小孔雀。
白兴元被她逗乐了。
他们兄妹的眼色来往,自然都落在了季沉眼中,他仍然是和煦春风般的容色,只是那心里便有些不快了。他并不怀疑,白小仙是喜欢他的,可是,她就从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轻松的笑意。
是他不配吗?
他笑着,只是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甚至有些凉凉的。
谢国公虽然和白建泽谈着话,不过他并不是那种毫无察觉的人,也发觉了,他的侄儿那似有若无地停留在这席上唯一的一位女眷上的目光。
瞧了瞧这一对少年少女,他也通透地明了,这年纪不正是知慕少艾的时候。只是啊,怎么瞧着,都是他的侄儿把心落在人家的身上,人家并未有一丝的情意啊。
谢国公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轻轻收回了视线。
第45章 . 一纸命薄 那你呢?你又当如何
谢国公和白建泽边饮着酒, 便说着些坊间的见闻。其实这些白小仙本不该感兴趣的,可是当听到说什么宁城往事的时候,她就皱眉了,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他们谈论着的隐隐有关季沉的身世, 只是她的爹爹还浑然未知, 还乐呵呵地陪聊着。
“沉儿被卖入你府中, 我还当他是孤苦无依了,侥幸听得他在季家还有些亲戚, 只是不知,竟然连口粮食都不舍得给这孩子吃,居然把他发卖了。”谢国公的声音都有些沉沉的。
白父并不很敢接这句话,他混了这么多年,在那商海沉浮也不是假的,只有自己的一套经验,只是道:“只是这些人哪里配称得上人啊!不瞒您说, 我这几天遣了人在季家村查过。这孩子的叔叔婶婶也是狠毒的人,不过在去年便遭了报应, 被人烧了新房, 今年更是流年不利, 男的跛了脚,女的瞎了眼,村里人都不敢和他们近着住,所以说啊,这也是一饮一啄的事, 万不可为人作恶啊。”
谢国公笑得爽朗,“你说好,该是报应。”
白小仙听着他们的话却莫名有些发寒。好在, 她的爹爹也并不用得上她操心,果然是商场里滚过来的老狐狸。
只是,在听着他们的话时,她却下意识地瞧了一眼那话柄中的人。他手里夹着筷白嫩的醋溜萝卜丝,不紧不慢地在碗里裹了裹香油,低着脸,仿佛局外人。
当然,白小仙并不是可怜他。只是狐疑着,这跛了脚瞎了眼的男女是不是他动的手。
书中的一些小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他的手段,她是牢牢记得的,宁愿当炮灰,也不做他的敌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国公和白建泽还谈着,只是这话题已经漫无边际地落在了告别白府的话上了。
白小仙有些雀跃。就等着他离开,自己先苟一把,好歹多赚点钱,三年后上京城的时候,也许这钱还能买命。
多结交一些人,总归是没错的,当然,季沉的仇人、情敌之类的,除非剧情线拉扯,没有必要进这种大染缸里祸祸自己。
她是计划得很好,不过,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白建泽白兴元两父子自然得表达一些留客的意愿,不过谢国公早已下定决心了。“明儿天气正好,正是适合折柳的时候,我去意已决,可不许挽留。”谢国公哈哈大笑,又和这白家人痛饮了一杯。
“那便祝您一路坦顺。”白兴元笑着说些祝贺话,一杯而尽。
谢国公倒是对他们的感觉不差,虽然是商贾,却也大大方方,这顿饭倒也吃得开心,自然也多喝了几杯。他几杯下肚,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豁朗得很。
作为席上唯一的女客,白小仙也以一杯甜甜的梨花白敬了一把,敬着季沉时,她也是面不改色,眉眼弯弯地掩袖道:“小仙敬你一杯。”
“多谢小姐。”季沉一饮而尽,面色微带绯色,似乎不胜酒力。那双多情凤眸也有些水光潋滟,薄薄的菱形唇瓣微微抿着。
两人之间,仿佛是初见面似的,半点顽劣,半点昨晚留下的痕迹都没有,自然也没所谓的羞涩。
季沉遮去眸中晦色,不语。
她怎么会这样自信,他们之间便是这顿饭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呢?
真是好笑,从头至尾,他甚至还做些什么,她就避之唯恐不及,欢送他离开了?
白家,好一个白家,他为何就不能拿捏在手中,只不过要略施手段罢了。
白小仙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盼着他离开,可算是明天就能走了。不过,她手摸了一下放着奴籍的袖口,看来今天还得尽早把这个麻烦给解决啊。
饭后,白小仙陪坐了一会儿,便找了一个借口溜了。
白建泽和白兴元有些无奈地瞧着她的背影,只不过连嘴角都带着些宠溺的笑容。
“你这女儿倒是天然本性,很好。”谢国公笑着说。
白建泽笑着道:“我这女儿自幼丧母,我又经商常常出门在外,聚少离多,没怎么管教,让您见笑了。”
谢国公哈哈大笑,“我有个女儿,倒是和她性子相近呢。”
季沉若有所思。只是在一边听着他们闲聊饮茶,偶尔搭上一句。
过了些许时间后,他也借机走了。
外面春阳大盛,翠鸟轻啾,水面也轻轻送来清香。花叶簇蔟,向阳而生,一派欣欣向荣。真是一个好季节,好天气。
他想,他在席上绝对没有看错白小仙的暗示。
只是,出来了以后,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少年微微蹙眉,莫非是她等久了,不耐了,便先走了。还是,他误会错了她的意思?
“季沉——”从背后传来温柔俏皮的声线时,他那颗本已沉浮下去的心又冒了尖,他转身便见少女站在栏杆边,一身樱红衫子比那廊下的牡丹还要绮艳明媚。
他不动声色,“小姐,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
都到这会儿身份显露了,满耳听着他的敬语,总有些冷飕飕发凉。听进心里更是有些讥诮。
不过,方才她还以为他没看懂自己的暗示呢,等了好一会儿,都打算放弃了。这会儿见了他,当然是早点把手上的烫手山芋给解决了。
“有事。”她挑挑眉,并不在意他的讥讽。
瞧了瞧附近,她又皱了眉,道:“这里人多口杂,你随我来。”
季沉心底沉了下去,又是这种话,真以为把他拿捏住了。
他站着不动。
瞧着有人看过来了,白小仙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拉着他的手便往后边的花苑里绕去。
季沉任她拉着自己的手,瞧着她的后颈,眸光有些冷峻。
她还恍然未觉,直到抵达到种着些紫竹的井台边阴凉的地方,才轻轻一喘,随即想要甩开他的手。
只是他的手很容易就牵上了,这再想放开,就要看手主人的想法了。
白小仙扭头,沉入了他那如雾般茫茫的眸色中,他反客为主地攥着她的手,“小姐,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语气都带着浓浓的恹恹,仿佛是对自己,有仿佛是对她。
白小仙有些讪讪,有些后怕,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对他不再有了警惕之心。就算她是书中的恶毒女配,就算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她,可是她始终是一个女孩子啊,带他来这种了没人的地方,万一他心一黑手一狠,她岂不是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这么一想,她看过的上百本恐怖小说一时都冒到脑海里,她整个人都有点战战兢兢的,咽了咽口水,和眼前这个可能是凶手的清雅少年打商量道:“我真的是找你有事,你先把手放开。我再说,行吗?”
她像只小仓鼠般试探地伸出一只尾巴。
季沉每次都为她的这种奇怪反应而不解,眼下更甚,为什么……又怕他了?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他敛了敛也许有些阴沉的神色,将眸中那些情绪关押在心间。
白小仙往后一步,清了清嗓子,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小心翼翼地道:“明日你便要离开白府了,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季沉眼尾微动,颇感意外地盯着她。
白小仙继续道:“你往后会有好的前途,我和爹爹哥哥自然也是祝福你的。所以……”
她自袖中取出了一张脆薄发黄的纸张,这一张纸张也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眸光,特别是在瞧到上面那化成灰他也认识的画押和名字时,他那无动于衷的眸色再也无法继续维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