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眸中是惊讶,是尘埃落定的肯定。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一年未见的白小仙。
上一次见面是在去岁的元宵灯会了, 一年过去,再次巧遇,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注定他如何避退都无法避退?
他菱形唇瓣轻轻掀开一个笑容,于欢呼之中的人群之中,嘴角无声地辗转了两个字。
小姐。
白小仙自然没被错过。也被他的唇语吓了一跳。
而她这边的人群却以为状元郎是对他们在说话呢,惊喜得不行,纷纷拥挤过来。
桃红也欢呼,甚至小声地朝自家小姐道:“小姐,季公子,不,状元郎是在和我们说话呢!”
柳绿笑嘻嘻地道:“哈哈,是啊,季公子肯定是瞧见我们了。”
白小仙哼了一声,“瞎闹。”就算有这回事,也一定是季沉不安好心吧。一年不见了,她绝不认为他还惦记着那碗馄饨的恩情。
眼见着人群越来越疯狂了,白小仙赶紧退出,这才免了差点被挤扁的下场。
而那金鞍白马之上的红衣状元也游街得离他们这里越来越远了。
按照本朝惯例,每当金銮殿点榜之后,一连三天,皇帝都会在曲江宴会,招待各位进士。进士们也会穿上御赐官服,骑马前往曲江,这一路上都会有民众观看。
在这三天内,前往曲江的一条街上的茶楼酒肆之上都有达官贵人们定下包厢,同样也是看进士,可这些达官贵人们确实挑选人才,相中女婿。
更有一些富绅们是全家出动,抢那些登科进士做女婿。榜下捉婿,都已经成为了京城之中的一个风俗。
由于是今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尤其生得一副好面孔,少年人俊,其中尤其以新科状元为最,只不过因着他的身世,也只有那些达官贵人、乃至公主县主们才敢榜下捉婿。
当玉星公主的鸾驾拦住了状元白马时,更是引起了一片热潮,乃至民众的欢呼。
便连季沉身边的同僚都附耳笑道:“状元郎,公主殿下都亲自来了,我看你还是从了吧。”
不止他,更有好几个进士也是无不羡慕嫉妒地道。
季沉勒马,眼眸却如冰河般暗寂。他没有答同僚的话,而是冷冷地驾马从旁边经过。
玉星公主在鸾驾之中看到这一幕时,微咬银牙,立即便吩咐奴婢去拦。
“季公子,请留步。”那奴婢大声喝道。
见红袍的少年郎视若无睹时,那奴婢也是脸色一沉,唤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那奴婢快步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道:“季公子,我家公主想见你一面,不知可否?”
季沉正欲答,忽然有一道声音恨恨地道:“自然是不可以,你们倒是真行,堂堂的公主殿下居然榜下捉婿到了我季哥哥这里。”
楚娇忿忿不平地自人群里走出来。而她身边的盛小侯爷也是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款款走出的玉星公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看向盛小侯爷,“盛小侯爷,我们之间江水不犯河水,你这红颜知己怕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吧。”
面对着玉星公主的冷嘲热讽,盛天泽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瞧向季沉的眼更是淬了毒一般。
“玉星公主,你便是再不受宠,也是公主,用得着这般放下身子吗?”他同样是反驳过去。
被撑腰的楚娇哼了一声,站在盛天泽面前,对玉星公主完全没有一丝惧意。
玉星公主一张娇艳的脸都染上了难堪的神情。“你——”
而他们这一幕也让看热闹的民众那是巴不得再来一点。
楚娇笑着对围观的百姓道:“人家如今成了状元郎,公主就想截胡了,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吧。”
“是啊。这姑娘说得没错。”有人附和道。
玉星公主露出垂泪般可怜的样子,望向话题的中心人物,清俊如仙般的状元郎。
“季公子……”
“你还好意思扮可怜。”楚娇翻了一个白眼道。
玉星公主三番两次被她打断,都快气得像河豚一样了。“你一个小小奴婢,居然敢对本宫这么说话。”
盛天泽嗤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一个寡居的公主,他身为这京城之中的纨绔,就没带怕的。
他们这边吵了起来。
骑着白马的红袍郎君眼底的厌恶却愈来愈深。
他那清雅如仙的面目也渐渐染了寒色,在他们还要继续进行下一轮的吵闹时,被耗尽耐心的季沉终于出声了。“你们闹够了没有?”
玉星公主和楚娇俱是一怔。
而盛天泽看着她,更是看罪魁祸首一样的阴郁。
“公主若是想要绑我回你的公主府?是不是要问我一下。”
玉星公主闻言,美眸一亮,望着他那张清隽的脸蛋,羞答答地道:“奴家……不知季公子是否愿意呢?”
“我不愿意。”季沉冷冷地瞧着她,答了这么一句。
玉星公主芳心都因为他这句话碎了,在周围民众的观看下,更是一张玉颜都慢慢苍白了。
楚娇欢呼,“我就知道,季哥哥才不会看中这样的庸脂俗粉。”
玉星公主咬牙切齿地望向她。
盛天泽把楚娇拉在身后,冷冷地看向她。
季沉仿若无视地策马,留下一路风尘。
那些看戏的人也很快就散了。
楚娇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又被盛天泽含着怒气的一声呼唤给喊过神来。
“娇娇——”
楚娇噘嘴。
盛天泽拉着楚娇,无视了玉星公主,直接就离开了。
玉星公主手绞着丝帕,那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好一个盛天泽,好一个季沉。本宫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又如何,你们一个两个都看不起本宫,我早晚让你们在本宫面前颜面全失。”
那奴婢喊道:“公主,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玉星公主走进鸾驾,那双美眸之中的寒色更甚,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一个什么主意一样,嘴角翘起,有些恶劣的弧度。“今晚,曲江那边你务必让人给这位状元郎下点药,带回公主府。”
那奴婢皱眉,道:“公主,听说这位季公子是从剑师杜慧和小诸葛谭鸣,怕是这些招数都对他没办法。”
玉星公主细白的手指轻点鸾驾上的花纹,丹唇轻启。“用不知春。这味药无色无味,仿佛如酒,可饮下不到一炷香便会醉倒,醒来便会勾起情潮,还是新研究出来奉给本宫助兴的呢,今夜曲江宴饮,状元郎定然会喝不少酒呢。即便他再有谋算,定然也发觉不了。”
那奴婢闻言笑道:“公主神机妙算,咱们一定会马到成功。”
玉星公主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他是谢家的人,我今儿便直接绑了回府。便是父皇,难不成还杀了我不成。今夜生米煮成熟饭,料他插翅难飞。”
曲江宴会,恰是春夜,清风送暖,笙箫徐徐,便连花香也是一片动人的温柔,来往的进士们觥筹交错,更是在皇帝的到场之后,气氛更加热烈,各位天子门生也更是情绪高涨。
皇帝居于首位,看着下面人才济济,脸上笑得尤为欢喜。“诸位爱卿且平身。今夜是曲江宴会,不谈国事,只谈风月。便是朕也不能免俗。”
诸位进士自然是一片附和之声。
身为状元的季沉自然离得皇帝最近。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更是在诸位面见天子忐忑的进士之中显得尤为出奇。更别论那芝兰玉树,仙人之姿了。
皇帝本就对他有好感。当即让身边的高公公赐了一杯美酒给他。
季沉见高公公笑盈盈地走到自己面前,手里还端着一杯酒时,便起身接过。
他一杯饮尽,露出和气的面孔,对高公公道:“谢公公的酒。”
高公公笑着道:“这是皇帝赏给状元郎你的呢。奴家可不敢居功。”
季沉自然知道,只不过是礼貌用词吧,于是他便向座上的皇帝致礼。
皇帝笑呵呵地点头,看着那清俊的状元郎,目光仿佛透过他,看着过去的一个人。
皇帝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便照例离开了。
曲江宴会向来是进士们结识的聚会,皇帝只是过来热场,不会多待,让进士们因为面君太过拘束。
夜色渐浓,而明月也高悬墨空之中,这场宴会更是被推上了更高/潮。
身为新科状元的季沉自然也免不了被一个又一个进士敬酒。
即便是酒量很好的他,在这一杯又一杯之中,也渐渐有些昏沉了。
这时,又有人过来敬酒,笑盈盈地道:“状元郎,我也敬你一杯。”
季沉眉目微酣,淡淡地应了。只是他桌上的酒已经空了。一个女婢端着一壶银酒给他倒了一杯。
季沉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接过酒杯,和那进士对饮而下。
又被缠着说了一番话。
只是春风微冷,坐了一会儿,他却觉得心头有些奇怪的热。
再看向手中酒杯。
随即想起了那奴婢,酒里有东西?
他眸子昏沉,仿佛意识也被抽离,中招了一样倒在桌上,却被那女婢扶着哄着一样的话语将周围的进士们都糊弄了过去。
且都以为是一桩美事呢。
今晚曲江宴会,大家都醉了,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放荡不羁的人,比起清冷的状元郎不知有多少。
第67章 . 公主府的宝贝 夜访
季沉被玉星公主榜下捉婿的这个香艳八卦不到半天就吹到京城人家女子耳中, 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白小仙听说的时候,被逗得开怀大笑。“哈哈……季沉,你也有今天啊。”
两个丫鬟纷纷对视一眼, 摇摇头, 也看懂自家小姐了。不过对于这等八卦, 也乐得说笑话。
“不过啊, 当时盛小侯爷也在,玉星公主就是盛小侯爷身边的女子给争输了的。”
白小仙一听到盛小侯爷身边的女子, 一下就知道了这个女子就应该是楚娇。没想到,虽然原来的剧情线改变了一些,身为男女主的他们也注定以不同的机缘巧合在一起啊。
她虽然有些唏嘘,不过更多的是对季沉被公主榜下捉婿的好笑。
不过,随着季沉中状元,很快他就应该搭上太子这条线,成为太子身边人, 更是在一年后,皇帝因病去世后, 被指为太子太傅, 成为太子, 也就是新帝身边的朝臣,从此开启了权臣之路。
也就是在这一年,白府搬迁到京城,而作为恶毒女配的她也和盛小侯爷搭上线,开始拆散季沉和楚娇之路。
不过, 眼下这早已稀巴烂的剧情线就连白小仙都看不懂了。不过有一点,就像是玉星公主榜下捉婿季沉,可半路却被楚娇截走一样, 这个世界的剧情线总是会自我修复,变得更加适合男女主的感情线。
不过,虽然她在书中是恶毒女配,可其实在后期的剧情并不多,除了一次在季沉生日宴上推楚娇落水,结果反而被过来救人的季沉让人给推下水,就只剩下一次秋猎。
可她三番两次对楚娇下手,让盛小侯爷很是生气,于是利用她给季沉下毒,反而被季沉发现。
季沉本就讨厌她,特别是知道了她三番两次陷害楚娇后,本就因为爹娘的事情走在疯批边缘的他,自然也没有放过她,打入了牢狱之中,一杯毒酒就将她给送走。
而之后的情节,就与她没有关系了。
想到这些情节,她就有些头疼不已。特别是眼下剧情线很有可能还提前开始,即便她知道剧情,可用处也不大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归想,可毕竟还没有到那种特别紧张的时候,这几年来安逸的生活也渐渐腐蚀了她,让她的警惕心都放低了。
当晚,也许是因为听说了季沉吃瘪的这件事,她心情还不错,饭后还陪着自家爹爹小饮了几杯甜酿,晚间沐浴过后,便枕着月色进入了浅眠。
被惊醒的时候,她点了烛火,起来了。才见窗外一轮硕大的月亮,今夜的风有些大,仿佛把那轮月亮都吹得摇摇欲坠的。
她皱着眉头,走到窗前,小声嘟囔。“我记得是关了窗的啊。”
她伸手正欲把窗户给阖上,忽然望见了窗外盈盈月色之中,那碧翠芭蕉掩盖着一位松如翠的红衣郎君。
她被吓了一跳。
那红衣郎君转过脸来,竟然是一张熟悉得不能熟悉的清雅玉面。只是与以往见到过的那个或清冷,或阴郁的妙公子不同,眼下的他,如玉眉目之间有些说不出的妖魅之意,拖曳着暗红的眼尾,那双像深潭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看,仿佛看着什么猎物一样。
白小仙下意识地就要关窗,却被他的手硬生生地扳开。
白小仙被他的蛮力被一把倒推在地上,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进了屋来,还顺便把窗给关上了。
白小仙:“……”
她咽了咽口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季沉。“季沉……你想作甚?”
她脑子乱如麻,可她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时,那热热的温度让她一怔,下一秒,又被他握着手触向他的脸。
白小仙想要缩回手指,可怎么都收不回。眼下的少年仿佛有些醉了一般的神态,凤眼懒懒地顾着她,如远山近黛的眉目之间有种难以描述的妖娆姿色。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手指触到的地方便烫得她都觉得有些火辣辣的。
白小仙睁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看上去就不正常。
季沉瞧着她涨红了一张脸的样子,仿佛在欣赏着什么一样,她越是想挣扎起来,他便愈是狠厉,仿佛也有些一些醉了,想要不顾所有地贪看她的羞意。
“小姐……”他拉着她的手,有些烫人的暖,便连音调也是缠绵而沙哑。
他半蹲着一只脚,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少女,她脸上带着惊讶和愤怒,也许是刚刚睡下了,身上只着了轻薄的亵衣。刚才被他一推,衣衫微乱,露出玉白滑腻的肌肤。他随着那道锁骨目光蔓延而下,眸色越来深幽起来了。
白小仙看了看他的眸色,又看了看自己的衣领,就怒红着一张脸,她胡乱地弄了弄衣领,没好气地向他道:“季沉,你……”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