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起她的手。
她想要甩掉他的手,可被紧紧束缚,他居高临下的目光同样的让她很不安。
“我想小姐你应该知道,今晚痴情的君公子邀你过来是做什么的吧。”
“他爱慕你,心许于你,想要娶你。”他一字一句,温柔彻骨,可眸色之中却有阴戾冷厉之色不断滚动。
白小仙当然看出来了,她本也就打算在君公子诈走他后,再……
可在这样的对视里,她还是暗暗咬唇,觉得别说更好。她本来的目的不就是让他彻底忘情吗?
“小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霍地握住她的下巴,逼着那双皎洁更甚于月色的杏眼看向他。
他的声音低哑。
“白小仙,你说话啊。”
她低垂着眼帘,睫毛很长,细细地遮挡住眸中那些复杂的情绪。
“我……”
他却不给她说出那句伤人的话,一吻封之。那吻寒凉,带着他自骨子里传来的薄戾阴郁,愈发凶恶,让她都快喘不过气来。
他吃醋了。
可是白小仙却对他的发癫没有办法,她恨恨地咬了一口他的唇瓣,却望见他细长睫毛之中那双藏着厌世的眸子更加疯狂了。这个吻也更加裹挟着他求而不得的欲望而来,像雨林密密的暴雨般将她席卷。
好久,她都呼气不过来的时候。他才移开唇,阴鸷地望着她面颊微红,如一抹桃花的颜色,那只手仍然紧紧地握着她。
“季沉,你疯了吗?”白小仙拎着衣领,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她还是要说。
“我喜欢的人,是他。”她咬唇,道。
“呵呵,很好啊。”他冷静地说着。
白小仙被他这反应吓了一下,却见他捧着她的手,语气温柔。“小姐,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便是做那恶人,拆散所谓的一对有情人了。”
白小仙:“……”
他含笑,望着她,是那种醉人的温柔。缠绵悱恻之间带着些克制的狂热。
这这这……
白小仙头疼极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厮背后这副样子,太子你知道吗?她想过他疯批对她的一天,没想到他的疯狂却用在了这奇怪的对话上了。
白小仙只能含蓄地道:“季沉,他的身份不凡,你也要拭其锋芒?”
季沉手指轻轻划过她手掌,让她有微些痒和不适。
“小姐,你若是敢喜欢他,别怪我心狠。”
“你威胁我。”
他只是笑,“有时候,我真想疯狂一次。”
白小仙怔怔,灯火之下,他清冷眉间仿佛覆盖着冷雪,那清俊五官之下,掩盖的又是怎样一个人啊。
她看不穿,也不想去懂。
“季沉,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他轻呵了一声,看向她,是寸寸占有和复杂心绪。
“也许,从你把我推下水的那一天,我们之间就注定……要走到这一天。小姐,你喜欢的人不该是我吗?”他的语气有一种别样的认真,仿佛一个孩子般执着。
他的这番话彻底打破了她想要掩耳盗铃的那颗心。
她有些语塞,挣脱他的手,起身,不顾背后那道炙热的视线。
“小姐,你在害怕些什么……?”
她脚步一顿。绣花鞋迟迟迈不出那一步。“我……”
“我只想平静度日,为何你总是要打扰我。”她回眸,望向他,清泪滚落。
蓦然,白衣公子从背后环住了她,不顾她的挣扎,唇角落过她鬓角,落在耳畔,“小姐,你哭了。”
白小仙冷冷地道:“你放开。”
白衣公子微微一怔,骤然起了些笑意,他缓缓松开了手。看着少女如避毒蛇地避开自己,他眸中阴云翳翳,终究那唇瓣只是动了动。
“今晚什么都没发生。”她淡淡地说着,看了他一眼,随即拖着芙蓉色披帛走出了房门。
他走出来,看着她缓缓下楼,哪怕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都从未回头,芙蓉色披帛被夜风轻拂动,衬着月色下的她如仙女落凡尘,一场镜花水月般不可触及。
第76章 . 一封信 看来您瞒了我很多事情啊
“殿下, 娘娘在里面等着您呢。”
君九安一从皇帝寝宫里走出来,才稍息安定心来,就看见皇后身边的宫人走了过来, 无比尊敬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君久安问道:“母后她现在没什么事吧?”
他刚回宫就听到父皇身体不适呕血, 而母后焦急前往乾坤殿探望父皇时, 竟然担心得差点昏过去。
宫人只道:“殿下, 娘娘已经缓过去了。”
君久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这时到底是孝心占据高峰, 他便随着宫人前往乾坤殿的侧殿。
殿内灯火通明,熏着浓妍的龙涎香,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坐在软榻上,一只手轻轻撑着脸,面色有些苍白,可那双充满了威严之气的眸子里的神情却有些捉摸不定。
直到听到一声声有力的步伐传来时,她才掩去那些怨毒和疲倦的神情, 那张并不年轻的容颜也重新焕发了光彩。
“儿臣给母后请安。”太子殿下急急赶来,见到皇后那苍白的脸色时, 一张脸上都是满满的关心。
“安儿, 快起来。”皇后道。
“母后, 都怪孩儿来迟了,您没事吧。”
皇后拉住他的手,看着他,仍然苍白的脸色居然也慢慢涌动了血色,“本宫没事, 倒是你,今晚上哪去了。你父皇出了这等事,你可让本宫好找啊。”
君久安也有些内疚, “都怪孩儿不好,好在父皇没什么事,不然孩儿便是百死都难恕。”
皇后望着他还有些青涩的面容,不带一丝杂质的担忧,握着他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母后——”君久安迟疑了一下道。
皇后连忙松开手,不过仍然是不紧不慢的雍容气度。“你今日是不是又和季沉出宫了。”
她在心中咬牙切齿,姐姐啊姐姐,你就算死了,八年了,也不能让妹妹我安心吗?
君久安有些慌乱,忍不住皱眉唤了一声“母后。”
皇后道:“安儿,季沉这人面生恶相,扮着一张画皮,是笑面虎,你怎可亲近这种虚伪不堪的人。况且他身份低微,父亲不过是乡间一个秀才郎,你以后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便要亲近,也要亲近那些达官显贵的子嗣啊。”
这番话,近一年来,君久安不知听了多少次,他虽敬爱母后,可唯独这一点上从来都有不同的看法。
“母后,季沉为人沉稳,且有大才,并不想您说的那样不堪啊,再说,他是姨母的孩子,母后您怎么能这样说他呢。”
皇后见他双目坚定,一言一语自有太子风范,她便是有再多的心机,却也不能在他的身上使用,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对那季沉更是有了杀心。
皇后道:“罢了,你们的事本宫也不管了。”
她说些家事倒把这个话题给盖去了,太子陪在左右,聊些让她开怀的事。
他只不过,他完全想不到他的母后又是怎样一个人。一个杀伐决断的人,一旦对某个人起了疑心,有了心病,又怎么可能不会下很手呢。
过了中秋,沾了时节的热闹,朝花堂热闹得不行。白小仙却没心情,只是在府里待着,寻些玩意儿作趣。不过一想到十四夜她和季沉的那一晚上,真想掩面,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还哭了,在季沉面前哭了。
指不定他背后如何如何地嘲笑着她呢。
白小仙从琉璃盘里挖了一口最近花了好多心思才做好的冰淇淋狠狠地吃了一口。
连一边的闲书都懒得翻了。
虽然她身处市井,却也能从那位所谓的君公子,也就是太子的态度里看得出来,如今在朝廷里为官的季沉如今很得皇家重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很快接踵而来的便是那幕后之人不断的刺杀吧。
她迟疑了一下,挠挠头,有些纠结地叹气。好吧,有女主在,自然有她关心季沉,她干嘛要烦恼这种不该烦恼的事情。
“小姐,您没事吧。”在一边侍弄花草的柳绿短短一炷香时间里看着自己小姐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说话了。
“我能有什么事。”白小仙语气带着些嘲弄。
柳绿道:“小姐,您素来都是一个果断的人,若是真有什么事能把您都纠结这大半天,奴倒觉得这件事非得去做才是,不然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白小仙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没错。其实,我都已经想好不是吗。”
她的声音有些轻,不过这个时候眸子里都是坚定下来了,她拔完琉璃盘里的冰淇淋吃完,便起身风风火火地往屋里走。
柳绿倒被她的样子吓了一下。
又没过多久,白小仙便捏着一封信走了回来,然后把它给了柳绿,拍拍手,然后漫不经心地道:“柳绿,你帮我把这份信送给楚娇。”
柳绿摸着那副并没有写清小姐名讳的信,有些迷茫,小仙为何不写自己的名字呢。
“我早就看她不爽了,想要骂一骂她,你寄到楚府小心点,别让她给发现了。”白小仙认真地道。
“小姐,奴知道了。”
柳绿摸不着头脑,为自家小姐总是一时心血来潮感到一阵无语,不过还是领下这个任务,离开了。
半路遇见了桃红,她道:“桃花,小姐让我出门一趟,我晚些时候就回来。”
桃花眼睛撇到她摸着衣襟有些紧张的样子,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着应了一声好。忽然靠近柳绿,在柳绿还来不及反应之下,咦了一声,从她头上摘下一片落叶。
“柳绿,你看你——”她把木叶递给她。
柳绿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许是刚才弄花侍草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不说了,我还得去送信。”
桃红点点头,笑着道:“去吧。”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时,桃红瞧了瞧两边,往树边一躲,才从后腰拿出那张信纸,那是她刚才从柳绿衣襟里的信封里取出来的。
没错,柳绿那已经是一个空信封了。
就连小姐她也不知道呢,一直在她身边长大的桃红其实在入京时早已经换了一个人,自然,原来的桃红拿了厚实的赏银,回到了自己家人身边,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她嘛,从前是谢府暗卫,现在嘛,是公子身边的探子了。
桃红一眼撇过信纸,本来淡淡的目光很快就变成了难以置信,盯在纸上。她轻吐了一口气,看着落款连名字都没有这份信,居然写着很快公子就会被人刺杀,很有可能还会成功。
这份信的主人便是她家小姐,可是,小姐又为什么会写下这样一封信,小姐又为什么会未卜先知,为什么小姐居然不亲自把信给公子,而是转交给楚娇?
谜团如密云一般,让她看不明白。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转交给公子。
季沉收到这份信时,正从东宫回来。
今年夏天的时候,他便从翰林院出来,被陛下点在太子身边侍奉。当时,甚至引起了满朝文武的喧波,只是皇帝执意认为他才华出众,合适在储君身边作为太子少师,好在太子为人温和,全然接纳了他,这半年来,他夙兴夜寐,也成为了太子的身边心腹之人。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唯独朝廷之中却隐隐有一股势力对他极其敌视,三番两次让他踏入险境,虽然全数化解,可那背后之人却让他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他从心腹手中接过这一封来自白府的信时,眉心蹙了一蹙,想起了那一晚,她那缥缈如仙,仿佛和他隔云端的那道轻灵背影。
小姐啊。
他拆开信,看了一眼探子的汇报,怔了一下,眉头紧锁,随即打开了白小仙的那张信纸。不过三百字,可是每一字都让他有种触目惊心之感。
他揉揉眉头,看着那微微有些墨迹遗留的地方,仿佛写下这份信的主人也有过迟疑,可她到最后还是将之写了下来。
有人会刺杀他?
呵呵,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想,他有可能有点明白了,那些一直都让他如在云雾之中的谜团了。
为什么她这么有把握,甚至隐瞒名字也要寄给楚娇,甚至接二连三地在他耳边蓦定地说着,似乎他注定会喜欢上楚娇一样。
甚至在很早,在宁城的时候,她对他那种矛盾的态度,他都一一藏在心底,她不是那种恶毒娇蛮的女孩子,却总是一而再三地对他不善,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下过狠手?
呵呵,甚至,那个时候的他还以为她喜欢上自己呢。
真是可笑啊。
他的心腹看着自家公子那张含笑的容颜在晚霞之中有些说不出诡艳。“公子……?”
季沉合住信纸,那双凤眼之中流过凌厉的神色。“最近防守放松些,我要亲自看看……到底是谁。”
“另外,楚娇那边彻底地给我查一遍,我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心腹迟疑了一下,“那白姑娘这边……”
季沉瞥了他一眼,他立即低头不再说话。
“我会亲自关注。”
“是。”
等他离开后,季沉取了蜡烛将信纸燃烧成灰烬,一个人沉静地坐在书房里,从黄昏到夜色暗涌。
好久,他笑了一声。
“小姐,看来您瞒了我很多事情啊。没关系,我会一件件地查个彻底。”
烛光摇曳,那张年轻的,充满野心的脸亦有些温柔之色。
第77章 . 刺客 那些过往~
白小仙等到柳绿回来, 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做了总比没有做要安心一些。
只是,她偶尔发觉到桃红瞥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 说不出来, 她也没有一直去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