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季沉,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他谁也不信,谁也不爱。
第80章 . 无独有偶 无独有偶?呵呵,什么东西都……
一碗鸡丝面硬是吃得了无生趣。
白小仙望着外头灿烂的日头, 也觉得有点热了,正是浓春,自窗外飘来花香惹的人也慵懒。
两个小丫鬟不知上哪去了, 留她一个人很是有些乏闷。
“小姐。”桃红自屋外走来。
白小仙抬头, “你来得正好, 我吃不下了, 你收下吧。”
她从桌边走开,绕进了里间, 走到了窗台前的书案,打算勾描一下夏季上新的首饰。
桃红应了一声,走到桌前,看着都没动过几口的鸡丝面,“小姐,你今儿都没用什么膳食,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啊。”
白小仙拿着册子, 还没打开,就听着她这句话, 有些哭笑不得, “没事, 我就随口一说,你和柳绿可别都当真了啊。”
桃红哼了一声,不过又想起刚才遇见公子被吩咐的事,甚至头疼,她才把那碗面给收起来。看着自家小姐悠闲地取出了碗碟并朱砂、雌黄、云母粉、石青等颜色, 已经准备就着春阳工作了。
她磨蹭了一下。
白小仙闻着那迎面而来的浅浅桃花香,心头那些郁闷都被一扫而空,回过头才发现桃红还待在隔间用餐的地方, 那双秀目欲言又止。
她抬袖,捻着一只细细的紫毫,蹙眉道:“桃红,有什么事吗?”
桃红脸红道:“小姐,方才奴经过正堂遇见了季大人,季大人问,小姐要送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送呢,他已经等了大半年了。”
桃红说罢,那双秀目闪扑扑的,满眼都是八卦。
白小仙挽起的袖子又落下,她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居然还找上门了。她就说今天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半年的不催促,今儿倒是想到什么是什么了吧。
她暗暗在心里想道,在看向小丫鬟那一脸通红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她怀疑和季沉私相授受了吧。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无意解释,只是叹了一口老气,无奈地搁下紫毫笔,然后走到一边的红箱子前。“桃红,你过来拿吧。”
季沉的性格,若是他记不得还好,他记得还不给,他便是如何都要弄到手。
桃红走了过来,打开了刻画着吉祥芙蓉纹的红箱子。
白小仙把其中一个紫檀木盒拿了出来,然后递给她。“把这个给他。便说这就是那样东西。”
桃红抱着长盒,朝她微微福身,“奴知晓了。”
她嘴角也含着笑意,看着白小仙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姐,这个是您亲手做给季大人的吗?”
白小仙翻了翻白眼,“算是吧。”
桃红打开一看,有些惊艳,又想起刚才看见的另外一个同样的紫檀木盒子,不由地问:“小姐,这玉腰带可真好啊,我刚才看见还有一个盒子里,都做的是玉腰带吗?小姐为何不一起送给季公子啊。”
也许是在闺房之内,白小仙也并没有多余的防备之心,无所谓地道:“另外一样不是送给她的。”
桃红一脸迷茫,随即眼前一亮,“是给君公子的吧!”
白小仙不置是否,却眉眼轻轻带笑。“你这婢子,还真是猜对了。不过啊,很有可能送不出去了。”
桃红遗憾地道:“那就太可惜了。”
她又吞吞吐吐地道:“不过,小姐,您同样地为季大人和君公子做了玉腰带,您到底是属意哪一位啊?奴倒觉得还是季大人更好,咱们知根知底的,且季大人最是和善不过的人了,对小姐您也是一心一意。”
她认真的语气让白小仙有些瞠目结舌。“好桃红,你说的那个季沉,和我认识的季沉是一个人吗?”
桃红闻言,被逗得捂唇一笑,“小姐,您可真损人。”
白小仙眨眨眼,撇嘴道:“我可是实话实说。”
她又复走到了窗台边的桌案前,窗外芭蕉阴阴,自不远处有浅浅桃花绽放,飘来碎花。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窗台地上分明没有脚印,为什么会有一枝桃花,像是被人轻轻摘下,放在窗台之上的。
“小姐,那奴便去回话了。”
“去吧,去吧。”白小仙回过头来回复着桃红,很快便把这一桩事抛之脑后,说起来奇怪,可到底也不会想太多。
她低头捻着紫毫,抬袖,哼着小调,细细勾画轮廓,完全没有留意在她身后的桃红露出了一脸惊讶的神情。
她看向的方向,正是那窗台之外,一点翩然擦过的白色身影,若惊鸿般轻灵,转眼即逝。
桃红又看向了一眼正在描画的白小仙,心情有些复杂。
自家公子这行径,按照小姐的说话,委实有些变态了啊。
她委婉地在心中想着。
墙外桃树下,花落翩然,白衣人更似如春闺梦里的谪仙般,一回眸便引得无数女子断肠。他身边跟站着一个劲装的沉默男子。
马车停驻在芳草地里。春风多情,不时掀起桃花雨。
桃红娓娓走来,见到白衣人时,脸上卸去伪装做丫鬟时的青涩,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肃。
“碧羽拜见公子。”十三暗卫之一的碧羽抱着紫檀木盒,俯身行礼。
白衣人背对着她,淡淡地道:“起来吧。”
碧羽道:“公子,白姑娘命我给公子送来此物。”
白衣人容姿清隽,微微转身,那双凤眸放在她手上的紫檀木盒,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那劲装男子便已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白衣公子道:“近来,她身边可有什么异常。”
碧羽低头,道:“公子,自从书信一事后,白姑娘这半年内都从未有过什么举动。深居简出,只是偶尔上朝花堂和白家丝绸庄看看,更多的时候都在府上画些新奇头面、妆面、衣饰等等。”
白衣公子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难怪,如今时人都以朝花堂白姑娘引为风潮,今日画的桃花妆倒是很别致。”
碧羽眸色微微一变,却只是低头,道:“白姑娘虽性格跳脱,却最是沉静的一个人。公子,我看,书信也许只是白姑娘不巧从皇上哪听到了什么。”
季沉望向远处的浮云,淡淡地道:“皇上并非心机深沉之人。”
碧羽和雷夏相视一看。
过了一会儿,反而听到轻轻的笑声,说不出的温柔。“我可不信,只是碰巧听到的。”
“便连我都猜不到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那淡淡的声音仔细听来却有几分如冰的冷漠。
碧羽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当年她奉命待在小姐身边,如今已快四年了,这四年来,身为局外人的她走在小姐和公子之间,也越发看不透他们两个人了。
一个大智若愚,满腹心事,却从不与人说,做出来的每一件事都令让人惊艳。一个韬光养晦,明面上似乎只是一个善公子,其实这些年来私底下已将皇城的各大干系都揽于手中。
若依小姐身边的丫鬟看,公子近些年的这些举动,怎么也该是喜欢小姐吧。可偏偏,公子有暗暗在小姐身边埋伏了她这个暗线,从书信一事以后,更是心生防备。
公子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小姐,事到如今,连她都看不通了。
不过小姐始终都从未向她和柳绿透露分毫,她的内心隐藏着更深更深的秘密,对公子更是警惕小心,对世人所爱慕的颜色都毫无感觉。
碧羽佩服,便是她在公子身边久了,也觉炫目,而如今的公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目之间笼罩着一种醉人的意态,如书般引人来读。清冷矜贵而又淡漠温柔的气质,更是让人好奇不已。
“碧羽。”
碧羽回过神来,暗暗对自己唾弃,简直是乱想。公子这样的人,如何是她能够痴想的,比起做公子身边人,还是做他的臂膀手下更为安全。
公子之心,其实她能够猜测得到的。她只需要服从所有的命令即可。
“碧羽在,请公子吩咐。”
“宫中朝廷最近颇不安定,好好陪着你家小姐,凡是有奇怪的人窥探,你可自行处理。”白衣公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碧羽有些紧张起来。
“公子……”
公子含笑,“怕什么,我不是死的,若要动她,还须问我应不应。”
“等新帝立后后,一切都将恢复平静。太后娘娘不会让这种情况留得太久的。”他语气带着些讥笑,眉目都有些冷厉之色。
太后和他都心知肚明,白小仙绝不可能成为新帝的妃嫔。
太后是认为她的身份低贱,不堪,甚至好几次动了杀手。皆被他暗中拦下,新帝也有所察觉,眼下不是已经认命地挑选后妃了嘛。
而他自然是不许。
他知道,她一直对他有种莫名的恐惧。这一年来,他不想计较这种微末的情绪,忙于事务,可是一抬首,才发觉,他连不懂自己的心绪。
她抗拒,也不想他对那种爱慕之心。
事实上,爱慕……她真的是把他看得太轻贱了,他对她的是占有,是不想让旁人发现的偏执,他想要她离不开自己,也许他早已疯了吧。
爱之一词,太轻了,不能承载他对她所有的贪图。
无意瞥见碧羽和雷夏两人眼中的惊讶,他只是淡淡地道:“无独有偶?呵呵,什么东西都是一个才配珍贵,另外一个檀木盒子的东西,我不想在别的地方见到。”
碧羽怔了一下,立即道:“属下知晓了。”
当马车离开后,碧羽慢慢地想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看向墙里的落红,“小姐啊小姐,您啊惹上一个不该惹的人,自求多福吧。”
第81章 . 书房见面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姐。……
玉腰带一送出, 白小仙本来担心季沉这边要出些什么幺蛾子。
不过时间一长,她在民间只听得一些众说纷纭的消息,当新帝立后后, 整个京城都要瞻仰新后的风采, 只有她松了一口气。
君公子, 不, 新帝这下应该要把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给忘了吧。
舒坦地过安生日子的白小仙可惜并没有过多久安生日子,就忽因哥哥久而不至的家书就疑窦丛生了。
而紧接着这年夏天, 边关告急,西固岭被大燕重重包围,局势难定。
新帝一连三张急函发往边关。
便是京城中的百姓只要有儿郎在边关从军的,就没有一家不是急急地找各种关系问的,可惜的是,军部回复得晦暗不明。
白父掏了一千两银子都没问出个究竟来,脸上的担忧害怕神情是越来越浓。白小仙陪伴着自家爹爹, 安慰道:“爹爹,哥哥一向运气好, 一定不会有事的。”
白父短短几日, 在听闻这一消息后, 整个人都老了几岁,看着她故作安慰其实也更多担忧样子,只得勉强一笑,“小仙说得对,你哥哥一向最是狡黠的一个人, 一定不会有事的。咱们大辰朝儿郎勇猛,那大燕只不过是一时威风,肯定是会折在杨大将军马下。”
杨大将军也是哥哥如今的上司, 在不到五百字的家书里,每次都能听到哥哥对杨大将军的称赞。就连白小仙此刻也祝愿着杨大将军这一次要带着哥哥他们突破西固岭,把大燕打一个落花流水。
家书不至,便是相国寺中的香兰县主都捎信给她。
见面时,小仙亦发觉她憔悴不已的倾城面容,好好安慰了一番。
回到府中,她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她知道,有一个人身处朝堂之中,一定知道这其中曲折,若是能从他哪里得到消息……
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样的兵戈,绝非偶然,她敢判定,在原书之中,这段大辰胜利大燕的剧情只是浅浅写了几笔,只有结局,可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后宫,乃至边关,都只是朝堂政治斗争的一个侧面。
可是,真的要找那个人一问的时候,她又有些拉不开脸。明明知道眼下这副互不打扰的局面,对他们俩都是最好的,他是书中的主角,跨过最黑暗的时期,等待他的是黄金般的黎明。
可是,哥哥……是她爱的家人,离不开的家人,为了家人,她可以豁出脸面,可以做自己不愿的事。不过是求人而已。
她可以的。
“桃红,向季大人府中投名帖,我要亲自约见他。”
桃红惊讶了一下,皱着眉道:“小姐……”
“哥哥到现在都没有一丝消息透露出来,爹爹每日都不安心,我又怎能独善其身。”说着,她低下眉目,一改往日的欢快,语气都有些沉闷。“季沉他一直知道。”
看向她那都快落泪的样子,桃红,不,碧羽那颗心都不免柔软起来,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小姐,季大人一定知道,您放心,奴这便去。”
桃红很快便急急离去。等她回来时,亦带回一个好消息。
不过她却吞吞吐吐的。
白小仙看着她这样子,叹了一口气,她都猜到了,“怎么说?”
“季大人身边的侍从说,大人要小姐亲自前往,细谈。”
果然,白小仙撇嘴,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季沉这芝麻馅的白团子黑得很,绝对不会放过一个羞辱她的机会。人在做天在看,上一次她就不应该不给他面子。
白小仙欲哭无泪地想。
不过,她沉凝了许久,在镜前换了一套装扮,柔柳般的衣裙,发髻上只有简单的银簪,脸色亦认真低婉,有那种求人的态度。
他若是还有一丝的情愫,定然不会再见面后一丝不吐。只要能抓住机会,问个明白,确保哥哥安全无虞,朝廷还有后招保住西固岭,她就马上撤。
若不然……
若不然,她长叹了一口气,否则她只能找君公子了。
季府。
蓝意和雷夏望着自家公子,欲言又止。
季沉今日沐休,在家中着了一身寻常的夏衣,亦是最轻逸的白缎,可却被他穿出了难匹的风姿。书房之中,手中握了一卷君策,眉眼有一种难描难画的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