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女人的双手隔着唐穆的衣袖抓住了唐穆的手臂,她脸上写满担忧,说道:“那向老爷最是喜欢年轻的男子,您生得如此好,那向老爷必定是喜欢的,他帮你必有目的,公子可别上了他的当。”
都说风尘女子最讨人欢心,之所以讨人欢心,便是因为她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些女子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她能和唐穆说这些,并不是因为她信任唐穆,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唐穆抽回了女子抓着他的那只手假意去拿酒杯,实则是为了避免她再有过分的举动,他泯了口酒,说道:“多谢姑娘提醒。”
向庸上了二楼,就在唐穆他们对面的那间厢房,他是一个人进去的,下人只是守在门外。唐穆慵懒的靠到背椅上一副有些醉了的模样,可他的视线一直会注意着向庸那边的动静,几乎半炷香的时间里,向庸没出来过,那间房除了他也没别人进去过。
几乎是在唐穆认定向庸那间屋子今晚不会有大动静时,又听见楼下传来了女人的迎接声,他瞥眼看去,竟是看见了一声暗灰长袍的钟毅。
钟毅打量了四周后,便也上了二楼,而好巧不巧的是,他进的厢房,竟是向庸所在的那间。
***
将军府内,苏瑾瑜坐在桌前发呆,他每次想到唐穆和赵昊月出府去了那种地方,那脸便不受控制的泛红。
一阵敲门声传来,苏瑾瑜收回情绪轻咳了声,问:“谁啊。”
外头那人说:“公子,唐公子找您。”
一听到唐穆二字,苏瑾瑜便没多想的起身去开门,可门外不见唐穆,只见一个高但瘦的男人,奇怪的是,现在天已黑,可这男人却戴着帽子,帽檐很宽以至于无法让人看见他的脸,苏瑾瑜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的问:“他人呢?”
男人说道:“在府外等着您呢,说是要带您去个地方。”
苏瑾瑜半信半疑的点点头,沉默片刻,他说:“你的声音有点耳熟啊。”
男人笑了笑,有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府里当差,公子觉得耳熟也不奇怪。”
男人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苏瑾瑜随自己走,却不料苏瑾瑜没走,而是毫无规矩的将他帽檐抬高了点,男人毫无防备,一个激灵去扶帽子,,问道:“公子做什么?”
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苏瑾瑜尴尬的笑了笑,道:“没、没事,就是好奇这大晚上的,你干嘛戴个帽子。”
男人手扶着帽子像是在防备他的下一次举动,而后才说道:“前段时间从马上摔下来了,破了相,怕吓到公子”
苏瑾瑜“哦”了声,为自己刚才的无礼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男人摇摇头,也没计较,只是让苏瑾瑜快些走,苏瑾瑜这才想起了唐穆,于是道:“对,别让他等急了。”
他二人离开了苏瑾瑜所住的屋子,原本苏瑾瑜是跟在男人身后的,可莫名其妙的男人就绕到了他身后,苏瑾瑜没多想,只道:“他有没有说带我去什么地方?”
男人没回答他,苏瑾瑜叹了口气,说:“他身边的人都同他一样爱答不理吗?罢了罢了。”
后院有士兵巡逻,苏瑾瑜正要跨入后院时,他的后背突然被人重重拍打,疼痛感瞬间涌上,很快,他便昏了过去。
苏瑾瑜睁开眼时,眼睛被光线刺得有些疼,他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扫了周围一眼,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只有贵人才能住的屋子里。屋里的摆设都很漂亮,他凑近一个玉狮子看了看,却是更加不安的打了的寒颤。
“你想做这件事我不反对,但若是牵连到我,我和你没完。”
一个深沉的男声传来,苏瑾瑜被吓得整个人僵住了,声音是从屏风后传来的,苏瑾瑜僵硬的扭头去看,迷迷糊糊看见屏风后坐着两个人,很快,一个颇为年轻的声音传来。
“只是借助您的势力,不会牵连到您的,您不相信我?”
深沉的男声嗤笑道:“三殿下做事向来谨慎,我自然相信,我帮了殿下如此多,待殿下登基之后,可别忘了我才好。”
苏瑾瑜满脸发懵的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只是还没等他脑子转过来,那深沉的男音不削的笑了笑,说道:“你要记住,我是你舅舅,就算我没帮过你什么,你也该念及你娘,好好对待向家。”
“当然。”年轻的男声回他。
☆、苏瑾瑜(六)
三殿下?舅舅?
苏瑾瑜的脑海中首先想到的,是那日与唐穆在皇宫中遇到的那个让他只看一眼便觉害怕的三皇子,而那个自称是他舅舅的男人又是谁?
三皇子与舅舅见面本应该是见正常的事,可不正常的,是偏偏他二人所在的这件屋子里,多了个无心偷听的苏瑾瑜。他本就已经对自己当下的处境感到不知所措了,心想着自己是如何来到这的,他想了又想,而能回忆起昏迷前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同一个瘦高的男人出了院子,他放眼四周,可周围并没有那个瘦高男人的声影,在屏风后的之间算得上宽敞的方形小屋里,只有他苏瑾瑜一人在这,看来啊,那个瘦高男人是骗他的,唐穆根本就没在将军府外等他,否则,他此刻也不会在这。
那个瘦高男人不是说唐穆在等他吗?可是唐穆他没见到,却是听见了舅舅与外甥的谈话,一个是宫中的皇子,一个是皇子亲戚,他一个平民偷听皇室谈话,可会被砍头啊。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接下来发生的事,那屏风外又传来了声音。
“还有一事要找您帮忙,劳烦您帮我处理个人。”
钟毅的声音变得严肃,那自称是他舅舅的人问道:“什么人竟是三殿下都解决不了的?”
“将军府那位唐公子。”
钟毅在说出这句话时近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就是苏瑾瑜这个局外人也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中年男人笑了笑,像是完全没料到一般,说道:“三殿下糊涂了吧,唐公子不是因为造反被你送去大理寺了吗?人现在还关在牢中,莫非殿下是要我这老骨头劫狱杀人?”
“不。”钟毅反驳,说道:“大理寺的那个并非真正的唐千禾的儿子,如今跟在将军身边立了功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唐公子。”
莫非是......唐穆?
苏瑾瑜心下想着,但又不是十分确定,可一想到唐穆姓氏确实与唐千禾一样,加之他自己也说过是因为帮将军做了些事才得以留在将军身边,这更让苏瑾瑜确定了他二人口中的人,便是唐穆。
若唐穆是唐千禾儿子......苏瑾瑜想起小的时候母亲同自己提起过的一位英勇大将军的事迹,虽然他当时年纪尙小,可也在心暗暗佩服了那唐将军许多年,若唐穆真是唐千禾的儿子,那他的身份就定不简单,又怎可能只是将军府的侍卫呢?
苏瑾瑜正想着,屏风外响起了中年男人的声音,他意味深长“哦”了声,似乎是别此事勾起了兴趣,很快,说道:“真正的唐千禾的儿子竟在将军府内?若此事当真,你想怎么处理他?”
中毅的声音很快接道,似乎早就有所计划一般。
“在将军的眼皮下自然处理不了,不过,最近有个地方起了乱,那闹事的人自称是某间寺庙的和尚?”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说道:“可笑,起乱的地方多了去了,一个和尚又能如何?”
钟毅摇摇头,眼里充满肯定,说道:“若只是普通的闹事,我自然没必要提起,但,起乱的地方是一个叫合安镇的镇子,那闹事的和尚便是那镇上的和尚。”
中年男人不懂他的意思,钟毅看出了这舅舅的疑惑,说道:“您有所不知,那合安镇是唐公子生长的地方,他年幼时因家里发生变故所以被庙里的和尚收养。”
话已至此,中年男人也算明白他的意思了,还没等中年男人问出他有何打算,钟毅便又道:“不知道端家的那个案子在他身上,能不能奏效。”
“你想污蔑将军府与外人勾结?”
中年男人说出这句话是,语气里满是可笑和不可置信。
“故技重施固然可以,但你别忘了,那是将军府。”
中年男人的语气满是愤怒,冷不丁的哼了声,讽刺道:“你若没七个八个脑袋,就别去打将军府的注意。”
中年男人没好气的训斥了他一顿。
他的话固然有道理,可钟毅偏偏没听进去,他不削的冷笑一声,眼里染上对此事的兴奋,配上他总是上挑着却不见笑意的薄唇,好一张阴险至极的面容,他难掩内心情绪,说道:“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兴奋,若只是除去一个没名头的小侍卫,我又何须费尽心思的计划一切。”
他二人谈话期间,屋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那个一直跟在钟毅身边的男人,他手中端来个茶壶为他二人倒茶,钟毅正要开口与向庸继续说时,男人按了按钟毅的肩膀,凑近他耳边说着什么。
苏瑾瑜耳朵都快黏在屏风上了却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透过屏风,他隐隐约约看见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站起了身朝屏风这儿走来,意识到不对劲,苏瑾瑜慌张的看着四周想要寻找能躲藏的地方,可还没等到他找到那能藏人的地方,便先有一人从屏风外探出个脑袋,而这脑袋的主人生着一张圆鼓鼓的脸,眼角边的皱纹分明暗示着他已上了年纪,可他眉眼间完全看不出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平和与从容,反而是那双细长的眼睛在看见苏瑾瑜时无比兴奋,像是逮到了猎物一般,兴奋中还透着股诡异,令人不安。
“还真有老鼠。”
中年男人开了口,似乎是在印证那侍卫的耳边语。
苏瑾瑜后退几步,可脚步一顿,后背撞上了某人的胸膛。原来啊,是钟毅不知何时也绕到了屏风后,此时正堵住了苏瑾瑜后退的路。
“我见过你。”
钟毅的声音自苏瑾瑜身后传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没敢回头看钟毅 “你是他的随从。”
三皇子口中的他自然是唐穆,苏瑾瑜也明白,毕竟自己那天随唐穆入宫时,就是跟在他身后装作随从的模样,他害怕的手脚冰冷,那本就木鱼的脑袋此刻更是想不出一点法子。
“听见什么了?”钟毅沉着声音问。
苏瑾瑜本来已经吓得不轻了,被他这么一问,更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好久才磕磕巴巴道:“没、没有......什么......都没听到......”
若这句话是个昏迷中的人醒来后所说的,或许钟毅还会相信,可偏偏这句话是从个清醒的人嘴里说出的,他冷笑一声,说道:“说谎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还没等钟毅做出什么举动,那侍卫已经提着短刀走到了屏风后。苏瑾瑜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终是一旁的中年男人看不下去,开口道:“行了行了,你吓唬他做什么,这么年轻的孩子,能说什么慌。”
说话的自然是钟毅的舅舅,他一开口,钟毅便也没再威胁苏瑾瑜。
“孩子,你叫什么?”
苏瑾瑜看着眼前这一身翠绿长袍的中年男人,虽说他是钟毅的舅舅,可明显比只会威胁人的三皇子要让人舒服些。
“苏、苏瑾瑜。”
中年男人点点头,说道:“我是向庸,向老爷,你今日听了我们的谈话,就这么出去了很不合规矩。”他故作思考了会,才道:“不如,你先随我回府,把你听到的事情和你是怎么进到这间屋子的事情一并告诉我,我便也不再追究了。”
向庸的语气比中毅平和许多,可苏瑾瑜偏偏不觉得他真的会不追究此事。
就在苏瑾瑜的眼睛看向门口时,那侍卫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走到门边锁上门后,才又回到了钟毅身边。
向庸打量着苏瑾瑜,那眼神完全不似一个男人看另一个男人那般正常,苏瑾瑜不禁打了个哆嗦,心下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人最好让我先审问,审问完了您再--”
“--闭上你的嘴。”
向庸无情打断了钟毅的话,丝毫不给面子的说道:“等你审问完,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了,你审问人的那种手段我不是不知道,真等你审问完,我还有什么乐子。”
他二人的对话让苏瑾瑜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倒不是不知道审问为何意,他不知道的,是向庸口中的乐子这二字。
钟毅再抑制不住眼里的厌恶,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说道:“那个人是--”
“--闭嘴。”向庸怒道:“想要老子帮你,就给老子乖乖听话。”
向庸拉起苏瑾瑜的手腕就想带他走,苏瑾瑜脑中冒出个想法,待到门边就挣脱向庸感觉逃走。
他在心里计划着,却是听向庸说道:“这院杨楼的女子真是叫人看不顺眼,一个个低着眉眼,和丧夫一样,真叫人来气。”
虽说向庸是随口抱怨,可他口中的院杨楼不就是唐穆今天提起的妓/场吗?若这里真是院杨楼,那唐穆会不会也在这?
向庸开了锁,眼见门就要开了,苏瑾瑜紧皱眉头,随时准备挣脱向庸。
唐穆和赵昊月待了有些时间,对面那间屋里的人进去之后便没有出来。身旁这个开叉长裙的姑娘还在倒酒,唐穆越过这姑娘的肩朝赵昊月投去一个眼神,赵昊月领会,笑嘻嘻的推开给他倒酒的姑娘,说道:“爷想出恭,姑娘们稍等。”说着,他起了身。
唐穆正要起身,却是被身旁的姑娘一拽衣袖拉回了座位上,他神情无奈,心下一横,故作醉意,说道:“爷醉了,想吐。”说完,这女人果然没再拽着他,仍由他出了屋。
屋外传来不小的动静,唐穆和赵昊月出了屋子后便朝传来声音的地方望去,还没等唐穆看清对面的情况而,一声“唐穆”,先传来他二人耳朵里。
苏瑾瑜挣脱向庸准备逃跑,可好巧不巧的看见了唐穆从另一个屋子里出来,他嘴里的救命立刻改口,转而一声“唐穆!”
唐穆闻声朝那人投去视线,正是苏瑾瑜满脸惊喜的朝他跑来,可苏瑾瑜身后,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手中握着一把刀,没等唐穆喊出那句“趴下”,只见那把刀从苏瑾瑜背后飞来,唐穆一个箭步跑出去,可才迈出几步,刀刃已经穿进了苏瑾瑜的胸膛,血瞬间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