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虚跳起来指着墨千随：“我还以为是隔壁那几个去练功的小子路过，谁让你不敲门进来的？”
江夜一个眉毛原样，一个眉毛被刮细去掉三分之一，看着「丁萱」说：“林续，灵魂交换？”
墨千随、楼小言和林续一起点了点头。
江夜站起身说道：“亦虚带你们去找叶绘，我回去寻定神丹，你这样刚遭变故，容易灵魂不稳而分崩，需得丹药稳定。”
亦虚将刀片放回盒子，一声不吭起身带路。
墨千随问道：“亦虚师兄，天师通灵了吗？”
亦虚在前面领路，点了点头：“上月初，天师终于打破两面天。黑白夜叉两位使者说，阎王已确定与天师会面之日。”
楼小言和「丁萱」对望一眼，点了下头，「丁萱」还是没有表情。
天师既已通灵，那林续强行换回，或许也有可能。但关乎自身，林续心情沉重。
叶绘房门外十步有一僧人值守，房门边是两名神月峰弟子，亦虚一行在门外停下，她们也不问。
其中一名发色偏灰的女子，转身轻轻敲了敲房门说：“林左使，亦虚大师等众位来访。”
房屋过道的另一边几十米外，江夜疾步转过一个屋宇拐角，手里拿着一个木制小盒。
亦虚对江夜点了一下头，当先一步踏入叶绘屋子，后三人紧跟上去。过了片刻，江夜也进得屋来。
木制小盒里是数颗定神丹，江夜交予「丁萱」手上说道：“一日一粒即可。”
「丁萱」点点头，摸出一颗吞下。
叶绘等他们忙活停当，方才问道：“何事？”
墨千随简述事情经过：“林续今日破虚演二层，却不知为何，与侄女丁萱灵魂互换，来寻求林左使，看可有办法？”
叶绘看了一会「丁萱」的眼睛，从腰间拿出一根半银半金色的细软带，在左手手腕和食指上都绕了一圈，搭在林续的手臂上。
一股水一样流动的感觉在「丁萱」的身上蔓延，「丁萱」微微皱眉，强忍不适不做动作。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叶绘右手从腰间又拿出一根银针，一挥手扎在另一边手臂上，一丝黑气潆绕针而上，在叶绘手指处凝固，又化为灰尘扑簌簌落下。
一盏茶时间过去，叶绘拔出银针，收回细软带，看着「丁萱」说：“是灵蛊没错，但用蛊之人功力在我之下，所以还有残余未收，可知并不是我教嫡系。”
江夜忽然笑道：“林续你总被夸神功盖体，这下可是吃了亏。”
「丁萱」无奈：“我下次一定注意。”
叶绘点起一盏油灯，炙烧着银针上的灰尘，说道：“我如今只能暂为缓解，若想换回，需得一物，便是芙蕖庄的镇庄之宝，炁明珠。”
「丁萱」低下头，表情甚是为难。从云空城到芙蕖庄来回，之间路程需得十日以上。
如果这样久，自己原来的身体怕是会神识有损，在身体里面的丁萱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第 32 章
——新皇的书信——
墨千随和楼小言对视一眼，墨千随躬身道谢：“既如此，那我们先回去想办法，多谢林左使援手。”
回到亦虚的房间门口，江夜摸了摸「丁萱」的头：“这是大事，不如拜托霏无缺的黑卷尾小宝。想来这帝都中最快的，除了它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锦衣密使也是不及它的。”
「丁萱」点点头，身心俱疲：“我说你别趁着我现在个小，就摸我头好不好，打不过我还净趁这时候占便宜。”
告别亦虚和江夜，已是华灯初上，楼小言三人直奔宁府。霏无缺今日钓鱼结束，必是又宿在宁府的。
宁府房中，小宝正躺在桌子上的窝里打瞌睡，白日陪霏无缺钓鱼，中午又没有午睡。别说人了，鸟儿没有午睡也不行啊。
「咣咣咣」，睡梦正酣，突然被敲门声惊醒，小宝非常气愤地坐起身：“谁啊，这个点还要上别人家里来，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个觉。”
门外楼小言的声音传来：“涧主，属下有事禀告。”
“哦，是楼姐姐。”小宝听到楼小言的声音，又颓然躺倒回去接着迷糊。
“进来吧。”霏无缺正在窗前的榻上打坐调息，听得楼小言的声音也不收势。
门「吱呀」一声打开，楼小言站在门口不进来：“涧主，林续和墨千随在楼下，可否让他们进来。”
霏无缺闭着眼睛，点点头，双手合一收势。
待霏无缺睁开眼睛，「丁萱」和墨千随刚好进门，小宝听到有动静，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瞬间坐起来：“咦，来了个小娃娃。”
因有求于小宝，「丁萱」客气回道：“我是林续。”
“额……”小宝愣住，又接着躺倒回窝里，刚躺回去又立刻坐起来，惊讶道：“你是林续？你怎么变成小女娃了？这是怎么办到的？我也行吗？”
“说来话长。”「丁萱」忧心忡忡，甚是担忧的样子。
霏无缺打断小宝准备再接下去滔滔不绝的问题：“林续，有什么事？”
「丁萱」深深的低下身去：“在下想求小宝去一趟芙蕖庄，将炁明珠借来一用。”
“林续，炁明珠是芙蕖庄的镇庄之宝，这几十年来，存在无忧幻境里，一直没有动过地方，想借炁明珠，绝非易事。”霏无缺郑重说道。
“我知道……”「丁萱」稚嫩的声音里包含着忧愁和老成，“若我用丁萱的身体前去，路途颠簸，还要带着昏迷的丁萱，不知是否会对灵魂有所妨碍。
再加上时间也不知道是否来得及，还需得此时住在飞化院的叶绘亲自动手。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求阮庄主寄来。”
思索良久，霏无缺走到桌前，再次写下一封书信，并盖上自己的印鉴，说道：“墨统领回皇宫，请新皇写一封书信盖上私章，让阮未予以通融。楼小言去少威坊，让形如烟给阮未写一封求情书信，盖上他的私人印鉴。书信备齐后都送到宁府来，让小宝带去芙蕖庄跑一趟。”
小宝早就躺了回去，翻了个身，嘟囔道：“行吧，等我回来之后，有时间一定告诉我，怎么才能变成小娃娃。”
楼小言和墨千随应下，匆匆而去，半个时辰后，楼小言便带着形如烟的亲笔信回转，而墨千随迟迟没有回来。
中和殿内，新皇正冷冷地看着墨千随：“千随，你胆子倒挺大，敢替别人跟我要东西。”
墨千随扑通跪在地上，趴下身去：“求皇上赐信，林续是我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伙伴，皇上您是知道的，我不能见死不救。”
“还没有死呢……”皇上凉凉地说，“还没死你着什么急？”
墨千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咬了咬嘴唇：“林续此时虽吃过定神丹，但蛊虫时刻都有可能受到刺激而变化，一旦……”
“好了……”皇上打断墨千随的话，“是我惯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吧，你自己的吃穿用度，地位和待遇，我哪一样没有给足过你？如今，你居然觉得可以替人要东西了？”
长久的沉默。
风在窗外吹过，深秋的夜晚如冰一般凉。几声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轻响，在空旷的殿中显得更加凄冷。
墨千随无言以对，无法再开口。
他自己若有所求，皇上无有不应。可若为了旁人，他的性格也实是说不出口别的话。
可这毕竟是林续，是小时候最孤单寂寞时候的伙伴，是他被父母寄住在飞化寺时候的相互依靠。
墨千随跪在地上，既不起身，也不说话。
皇上不再斥责他，也不再说什么，就那么看着他跪在地上的样子。良久，皇上拿起奏折翻阅，不再理睬墨千随。
「丁萱」在客房等着如坐针毡，不时跑到门廊去看墨千随到了没有。楼小言回来后，两个人轮番去看。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墨千随还是没有回来。
「丁萱」和楼小言只好一起到霏无缺的房间里，两个人目光炯炯地看着霏无缺。
霏无缺一直在闭眼打坐，都懒的睁开眼了。
小宝被开门声吵醒，本来不想起身，但长时间没听到动静，自己的鸟尾巴又是对着门口的，感觉很不自在，无奈慢慢爬起身，用翅膀揉揉眼睛，说道：“无缺姐姐，要不我去皇宫看看？”
霏无缺淡然回答：“去吧。”
楼小言闻听赶紧跑到小宝身边，倒了碗水给它，又摸了摸小宝的背羽：“辛苦你了，小宝。”
小宝抖抖翅膀，喝完水，指着「丁萱」说道：“记得啊，要把过程详细告诉我。”说完也不等「丁萱」回答，振翅飞向皇宫。
小宝飞到中和殿时，已是傍晚时刻，几颗星星遥遥辍在天边，深蓝色的夜里，天空如同被墨浸染过的纱，既柔和又朦胧。
小宝飞进窗户，停在墨千随跟前：“怪不得你这一去，好久不回，跪在这儿多久了？”
墨千随依旧不敢动，头还是几乎抵着地。
墨千随不答话，小宝便转向新皇：“无缺姐姐叫我来看看，写一封手书有那么麻烦么？”
“你不懂。”新皇沉声说道。
“是有人吃醋了吧？”小宝翅膀捂住鸟嘴，打了个哈欠，下午就没好好睡。
新皇转头瞪着小宝，等它继续说。
小宝飞到桌子上来回踱步，侃侃而谈：“你们从前的事情，楼姐姐也跟我和无缺姐姐说过几句。墨千随当初决定跟你走，这么多年了，你除了给他地位和财物，跟其他属下也没什么不同吧？
以墨千随的实力，考个武将，跟着辰将军建功立业不好吗？
当然啦，你是皇上嘛，也是合理的。只是现在，他这么求你，你要是真的不想给，就跟他说一句，别做梦了我不会给你的，就可以了。你又不说绝对不会给，又不说想要什么，吊着他是想做什么呢？”
新皇眯了眯眼，咬牙说道：“小宝，你想被拔毛吗？别以为阿缺给你要了个太子太保的职位，就可以在这大言不惭。”
小宝停下来用翅膀托着下巴，微微仰着头感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有这个头衔呢。”
新皇狠狠瞪了它一眼，无可奈何地对墨千随说道：“起来吧，地上凉。”
墨千随仍旧一动不动，头埋的更深了一点。
“好，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有个要求。”皇上示意小宝去隔壁桌上拿一张纸过来。
墨千随低声应到：“请皇上吩咐。”
“你需得终生不娶。”皇上沉声说道。
墨千随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刚要出声应下，只听小宝说道：“你没事吧？好好一个人，干嘛逼他做和尚？等我回去告诉无缺姐姐，你太变态了。”
皇上的手握成拳，极力忍住不朝这只鸟儿一掌挥过去。
“我开玩笑的……”皇上说道，“至于做什么，等有需要的那一天，再说吧。”
“是。”墨千随立刻应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因长时间跪的膝盖麻木，每一个动作都停滞了很久。
“你这雷埋的……”小宝白了皇上一眼，“别等哪天要求他做违背自己意愿和人性的事情啊，那样我会鄙视你的。”
皇上「唰唰」写完纸条递给小宝：“赶紧拿着走人，我现在怎么看着你就来气呢。”
小宝用爪子抓住纸条，对墨千随说道：“我带回去就行了，你好好治治自己膝盖吧。”说完便飞出窗户朝宁府而去。
「丁萱」和楼小言都在院子里等着小宝回来，看到小宝飞进霏无缺的房间，两个人一起心情忐忑地朝霏无缺房间跑。
两人进屋的时候，霏无缺正在往纸筒里塞那三张纸条，绑在小宝腿上。又把那颗木樱桃拿出来，也用小口袋装着系在小宝身上。
装备停当，小宝朝「丁萱」和楼小言点了点头，对霏无缺说道：“无缺姐姐那我走了，回来之后要给我准备好吃的呀。”
霏无缺笑笑：“路上小心，走移花涧的线，累了就休息在移花涧的药铺里。”
小宝答应，振翅飞去。
夜，已经深了。
「丁萱」暂时被安排在宁府居住，由移花街的人照料。一则宁府离少威坊不远，二则少威坊男人居多，照顾起「丁萱」来多有不便。
第 33 章
——叶绘施法——
小宝是在第四日的傍晚到达的，身上的口袋里装着炁明珠和木樱桃，精神疲惫精疲力竭。
一回来就瘫倒在桌子上的窝里，虚弱地喘着气。霏无缺赶紧把一颗宁神丹塞进它嘴里，灌了几口聚气汤。
小宝直接昏睡了过去，所幸呼吸平稳，看上去没有大碍，只是累极了。
炁明珠当即被楼小言贴身保存，通知了墨千随，带「丁萱」和「林续」一起再次前往飞化院。
叶绘拿到炁明珠后，便指挥墨千随和楼小言，将「丁萱」和「林续」两人平躺放在地上，中间距离半米。
叶绘在两人的肩膀中间位置放置炁明珠，两人的手中间放置了一根比笛子略细的香，香是神月峰独有、世代传承的，叫做神月香。
叶绘坐在距离两人的头顶处一米之外，左手两指并拢指向炁明珠，右手两指搭在左手手腕处。
炁明珠瞬间光芒大作，如刚跳出云层的清晨日光，却不耀眼。
随着炁明珠的光线激发，神月香的烟气慢慢绕成一个圈，圈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一层层环绕浮动，逐渐漫卷了「林续」和「丁萱」的身体，如云雾一般。
待烟气席卷开来，叶绘两膝上被平放的半银半金细软带无风自动，被真气所控虚空漂浮，行至「林续」和「丁萱」身体上空，细软带的两边轻轻搭在两人的手臂上，成为连接的纽带。
过了良久，有两只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虫子，从细软带下两侧，慢慢爬至顶端。
叶绘将右手两指往炁明珠的方向推进一点点，加力施为，头顶汗珠逐渐盖满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