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要有个了解,不能持续的僵持在这里,大家的时间都是宝贵的,也不能让整个公会的人在外面一直等着结果。
春闲半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努力恢复气力,只是现在,他连举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轻希掏出短剑,指在春闲的脖颈上,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蓝杨侧躺在地下,看着半坐的春闲,将自己手里的匕首,慢慢的移到自己的脖颈上,抵着脖子说:“不如,要我的命。盟会给你们,放过他。”
枫语踱步过来,转头看看两人,说道:“你俩演上瘾了是不是?快点都给我去死,让我们早点完成任务。”
蓝杨手臂颤抖,气力几乎用尽:“只要春闲能活,我怎么样都可以。这世界,就算是虚无的,即使我们只是游戏里的NPC,但我们的感受是真的,喜怒是真的。
只要彼此相伴扶持,兄弟同心。就算是游戏的AI智能,也是开心的。人生,不过都是一场梦罢了。”
轻希心有戚戚,短剑犹疑,不忍心下手格杀。
事关春闲和蓝杨的生死,玉迟因照顾皇上无法前来,唐泽找不到人影。
剩余四派的掌门和副掌门便靠着木樱桃一齐找了过来,玩家们因为游戏任务设定无法介入,NPC却是不受限制。
木樱桃便是霏无缺在桃邬镇时,给七宗掌门的联络之物,玉迟没有参与。
扭动木樱桃短小不足一寸的叶茎,木樱桃原本的木质色泽便会变为酒红色,可以快速通知所有持有者会合。
并会在发出信号的人的方向上,显出更深一条的月牙形颜色。
按照月牙形的方向去寻,距离信号始发者的距离越近,整个木樱桃的颜色就会越浅。
到达目的地后,木樱桃的酒红色就会变得几乎透明。只有再次扭动叶茎,木樱桃才会恢复为原本的深柚木质色。
霏无缺赠与各派宗主木樱桃的本意,是为皇上突然发难的防备。没想到皇上还没怎样,江湖却出了这样的事。
四派的头领们刚踏进院子,就发现轻希的短剑近距离指着春闲颈项,蓝杨手里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
枫语站在蓝杨跟前表情纠结,憬绱靠在院子角落的墙壁上摸着手里的弓,星漫在悄悄地擦眼角。
霏无缺看看形如烟,形如烟看遥修,遥修看穆凌,穆凌看遥宣,遥宣看楼小言,楼小言看林续,林续看穆千。
八个头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这情况,谁先说话谁尴尬。
第 35 章
——就此一战——
寂静之间,萧嗦耳一脚踏入院中,哈哈一笑,身旁带着羽潜楼副楼主沈千秋,还有沈千秋的远方表弟白曦升,白曦升的身后是逍行盟的舵主和副舵主们。
众皆惊诧。
沈千秋和白曦升竟然认得,沈千秋又怎么会和萧嗦耳在一起?
形如烟年龄较长,在这种情况下,首先出声问道:“萧嗦耳,这段时间的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吗?”
萧嗦耳嘻嘻一笑,表情玩味:“我若都承认,那不是太傻了点吗?”他看了看霏无缺,霏无缺面沉如水地看着他。
萧嗦耳心里微微凉了一下,面上却仍嘻皮笑脸:“我若不承认,你能如何?如今皇上病重,还在宫里未愈,分不出心来顾及这边。你们现在又出不去,还能有什么指望?”
遥修冷冷地看着萧嗦耳,手里拳头慢慢攥紧:“如今皇上命墨千随全数严密控制禁军,我们未必没有办法。”
萧嗦耳遗憾地歪了歪头,无奈道:“确实啊,湘阳王无法再插手御林军,但他有府兵啊,已经埋伏在院外了。只要我在这里将你们五宗清除,大事就算定了。
唐泽本来就是湘阳王的儿子,玉迟单枪匹马又能怎样。到时候我和湘阳王统领六宗,未必没有胜算。
还有啊,形大哥,你们少威坊的事,可不要算在我的头上,那可不是我干的。我一向该承担的会承担,不该承担的我可不会认哦。”
萧嗦耳得意之极,自己有逍行盟近百分舵的人数。片刻之后,这里便会化为修罗场,去了七派宗主,大局若定,这朝堂,这江湖,恣意纵横,实在舒爽。
霏无缺气极,却慢慢冷静下来,问道:“那我呢?”
萧嗦耳的眼睛看向蓝杨,眼里是轻视的意味:“姐姐,你是最难办的,我想了许久。若我做了皇帝,封你当公主呀。”
霏无缺气极反笑:“你以为湘阳王不想让唐泽当皇帝吗?”
“唐泽会是我的对手吗?他现在还被古弋关着呢,七宗若都在我手里,想不想,也由不得他。”萧嗦耳完全不把唐泽当一回事。
“好吧……”霏无缺无奈叹气,“我早先只是感觉不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替唐泽说情,以为你是忽然傻了点。没想到,不是你糊涂,是我糊涂。
皇上中毒,我倒诊出是掺了螭龙的毒,猜测与你有点关系,因此让轻希他们四人陪同前往。
你给轻希做了印记,怎么也能护着玉迟不被螭龙攻击。只是,一直以来,你隐藏的不错,我这一向竟没敢确定。”
“姐姐的医术,一向厉害,那毒确是掺了螭龙唾液所制。普天之下,能判断出的,也没有几人了,我倒也没有全押在皇上身上。”
萧嗦耳有点不耐烦,边说边将自己腰间的兵刃画微扇抽了出来。
“那林续中蛊和万毒院纵火……”霏无缺还打算继续问。
“姐姐,多说无益,万毒院里被烧的人都有谁,你也知道,何必再问我。”
萧嗦耳一向敬重霏无缺,但这种时候,他不想再长篇大论下去,耽误正事。
万毒院被人纵火,火里便有被烧死的副堂主和香主。这么说,林续中蛊一事,是和这副堂主有关系了。只是看萧嗦耳的样子,是不想再拖时间了。
“姐姐,终归要打一场的,问再多,又能如何?”萧嗦耳笑容里带了一丝凄然,却又决绝。
莜华原本站在逍行盟分舵主的人群里,此时悄然走上前来,搭着萧嗦耳的耳边说:“萧宗主,弟兄们都等着急了,什么时候开打呀?”
萧嗦耳魅然一笑,将扇子震开一半:“现在,都给我上。”
沈千秋身后蓄势待发的逍行盟众人顿时纷纷冲上来,围住四派头领奋力相战。
轻希四人眼看战局爆发,赶忙重新站到憬绱旁边的角落里去。
还好是NPC之间的互斗,他们不会被误伤。除非自己要上去主动开打才会被反击,但是谁会吃饱了撑的跟毫发无伤的高等级NPC去打斗呢,那不就是一挥手就被秒了么。
穆千在八人中年纪最小,被遥修和穆凌护在靠墙的一边,只面对极少的刀剑。
八人围成了一个半圆,将已经筋疲力竭的春闲和蓝杨护在身后。
无奈逍行盟人数实在太多,长时间的相抗对体力造成极大的消耗,很快八人的身上便有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穆凌为替遥修挡了一剑,左肩受到重创,已经无法活动了。
穆千看着在自己身侧奋力拼杀、屡屡阻挡敌人攻势的遥修,又看看在遥修一侧左臂已经无法动弹、只靠右臂勉强支撑的穆凌,锻枪挥舞地越来越慢的形如烟,木笛上已经有一半覆盖了鲜血的霏无缺,桃花眼上方的眉角处被划了一刀、半面鲜血的遥宣,身体刚好还在恢复期勉力支撑的林续,在林续一侧、笛子上已经被砍出很多缺口的楼小言。
穆千心中像有一万只小刀在扎着,虽然他的武功只跟楼小言相当,但他不能做拖后腿、眼看着事情越来越坏的人。
穆千的左手伸向百宝囊,掏出一颗晶莹光润的药丸。药丸散发着奇怪的香气,一拿出来便弥漫四周。穆千毫不犹豫地一仰头,将药丸吞入口里。
“穆千!”穆凌的短刀正被逍行盟一名分舵主的长刀死死压住,无法回头去看,但是「夙华丹」的味道,他不会闻错。
「夙华丹」,用于瞬间增强经脉,扩充真气通道,破坏五脏六腑的宿命之药,用于绝望之时。
在万毒谷传承几代,却极少被用。因为用了,就等于去死。
穆千手里的短剑光芒暴涨,隔开逍行盟敌人的刀,对穆凌凄然一笑。
穆千的短剑分出三条光束,每条光束都暴涨了数倍的长度,斩杀斜刺如入无人之境。他的目标明确,直直奔向人群里的萧嗦耳。
萧嗦耳虽在人群中被保护着,横在头顶上的扇子却在和一根羽毛相抗。
霏无缺的羽毛如有灵性一般,和萧嗦耳的扇子相隔一臂的距离,在彼此拉扯。
这根羽毛的操纵者并不是霏无缺,而是躲在春闲身后的黑卷尾小宝。
小宝的一对翅膀叠在一起努力施为,嘴里却没停,春闲听的又吵闹又没办法:“萧嗦耳这小子的功力,什么时候这么深厚了?虽然相比无缺姐姐来说,我也不怎么样,可我记得来云空城前,他的功力和我也差不多啊。难不成是这小子藏拙了?太贼了,太不地道了。”
蓝杨对小宝翻了个白眼,几次想起身帮忙,气息都走岔了。
眨眼之间,穆千冲到萧嗦耳身边,短剑蓄力,直直的刺进萧嗦耳的肋下。
萧嗦耳一只手握住画微扇,一只手两指并拢输入内力相抗,无法腾出手去阻挡穆千。
正在和形如烟战成一团的沈千秋最早发现,却因重重人群阻挡,又因形如烟的攻势,无法过来相帮。
「哧」,萧嗦耳猛然低头,发现自己的左胸被刺穿,鲜红汹涌的血迹,浸湿了精美的衣服。
萧嗦耳的手瞬间失去内力,羽毛「嗖」的一声,对他穿肩胛而过。
暮晚风急,树影婆娑,飞蛾扑火。
头领被杀,逍行盟的人顿时乱了阵脚,有几人悄悄顺着墙脚溜走,却被外面的人捉住。
霏无缺对小宝眼神示意,小宝振翅飞起,在院外转了一圈,飞回来说道:“辰云宁将军率领禁军包围了这里,外层湘阳王的府兵已经束手就擒了。”
院中还在顽抗的几十名逍行盟的人听的这个消息,便分出几个人在门口悄悄观望,发现果然如此。
逐渐的,剩下的人也都扔下了兵刃,跪地投降。继续反抗,生死不知,现在投降或许还能留一条命。
霏无缺从百宝囊中掏出一枚宁府所制的烟花,放了出去,烟花号为:结束。
辰云宁收到信号,命两队禁军进得院来,将剩余的逍行盟人都带了出去,已经战死的逍行盟人也带了出去。
院子里剩下了五派的正副头领和萧嗦耳,白曦升已经战死,沈千秋被形如烟的枪戳在大腿,已经半残废,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生死不知。
穆千用尽所有内力,刺出了那必杀的一剑过后,便萎靡在地,嘴角流出一股鲜血,只是眼睛还在看着穆凌笑着。
穆凌右手持短刀拄在地上,想走过来却力有不逮,努力支撑,只走了几步便又单膝跪了下去。
使劲喘了几口气,往复几次,穆凌终于走到穆千跟前,但他左臂伤了,只能用右手去握穆千的右手。
穆凌忽然想起什么,松开手去百宝囊掏药,被穆千用胳膊碰了碰膝盖:“凌哥哥,没用的,不用找了。夙华丹的效用,你我都知道。”
穆凌眼里的泪水无声流下,却说不出话。
穆千笑了笑,说道:“凌哥哥,以后你要尝尝修哥哥给小球子做的肉,真的很好吃。”
穆凌泪如雨下:“你何必,何必这样,就算你不吃药,我们也撑得住。”
穆千轻轻摇头:“凌哥哥,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无能,很羡慕你和修哥哥。万毒谷和万毒院,我都不行。凌哥哥,这日子,挺没意思的,我倦了。思莲醉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穆凌弯腰扑在地上,闷声痛哭。
第 36 章
——江湖消匿——
霏无缺走至萧嗦耳身边,手指连点,封住萧嗦耳的几处大穴,阻止血液的喷涌。
萧嗦耳摇摇头:“姐姐,别怪我。”
霏无缺摸摸他的头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嗦耳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做工精巧的金色圆环,圆环的中间是一个小小的狐狸耳朵,递给霏无缺,说道:“姐姐,人,总要拼一把的,对不对?”
霏无缺接过金环,扶着萧嗦耳躺在地上。这圆环就等于,萧嗦耳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她。血缘,一衣带水。可终究,她没能及时阻止他。
热血江湖,终究还是要血来偿还。
萧嗦耳死去后,轻希发现自己腿上的那个印记,已然消于无形。
辰云宁待禁军都散去,进来看了一眼。他走到霏无缺跟前,拍了拍霏无缺的肩膀。
霏无缺抬头看了看他,几不可闻地叫了一声:“爹。”
辰云宁轻轻「嗯」了一声,从衣服里掏出两颗药,交给霏无缺后,转身离去。
沈千秋未死,被关在万毒院里,穆凌给他下了蚀骨泪。沈千秋扛不住骨痛,将自己知道的一部分情况和盘托出。
原来数月之前,沈千秋得了重病,深居简出只呆在羽潜阁。
萧嗦耳听闻后,秘密给他送去了一个蛊虫,言及要么听命于他,要么等病死。
沈千秋选择了活。
而剑灵轩的掌镜人,沈千秋曾在机缘巧合下救了他一命。因此剑灵轩的内斗,是由沈千秋买桂花糕时,藏于桂花糕里传信于掌镜人的。
若遥修和遥宣身死,那么掌镜人便会在萧嗦耳的支持下,掌控剑灵山。
白曦升自然也是被沈千秋指使,卧底到皇上身边并下毒的。
唐泽被古弋关在唐器斋里,辰云宁将逍行盟和湘阳王一干人等押送至大牢后,赶到唐器斋查看,羁押古弋,将唐泽放了出来。
春闲和蓝杨虽然并未参与逍行盟的恶行,但明面上他俩毕竟是逍行盟的头领。
江湖上不明者喊杀声不断,不管怎样,他俩无法再担任逍行盟的头领了。
落花寒战,风雨渐收。叶如新萌,秋凉衣如纸。
秋日,即将入冬的云空城飘落满城绒花。
是夜,皇上托辰云宁带来的两颗皇家秘制药坊出品的假死药,春闲和蓝杨吃后便昏迷假死过去。
轻希四人也当即被传送出了万毒院,任务显示完成,所有万圣公会成员皆获得了奖励。
稍后,假死的春闲和蓝杨被禁军护送至羽潜阁,由易容大师风明扬替两人换了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