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风不再言语,起身走入溶洞。
夜幕降临,寒风刺骨,耳边传来呜呼狂虐的风声,落雪掌心即化,萧圣天抬头望着漆黑的天幕,怅然若失。
片刻,感到身后猎风步急,气息重。
萧圣天急忙起身快步迎上,眼露期许,薄唇轻颤。“她来过对吗。”
猎风点头,手里拿着本常手记递给萧圣天“在岩壁放着。”
颤抖的双手,捧着留下白冰凝冰凉体温的《本常手记》,萧圣天颦眉楚楚,惨澹经营。
“就知道她会来。”一月的等待,一天的生死搏杀,千里奔波的期盼,在这一刻凝成哀思如潮的悲伤。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他哭了,这是14年来第一次年少初成,为了一个相逢短暂的女子哭泣。
泪瞬间成冰,被风乱了的发丝任意拂过脸颊,玉容冷静的轮廓,在雪光映照中煞白失色,怀中裘白披风与赤雪一色,感觉不到温度的存在。许久,他发出稚嫩略带嘶哑的声音。
“猎风,你知道吗,我只是不想让她太冷而已,她的冰凉,我忘不了。”
猎风从未见过他如此伤心,起身刀柄紧握,深紫色的锋唇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我去寻她。”
萧圣天反手抓住他的手臂,阻止道:“不,既然无缘,何必相遇,失她无心,无需强求。”
冰冷的一夜短暂即逝,猎风静静守候在萧圣天身后,看他释放少年初成全部悲伤。
天际微微泛白,萧圣天跌跌撞撞从雪地起身,拔剑,凌波微步,身若影碟,剑锋触碰雪地声响格外利耳,片刻,剑落地,肢憔碎影,向远方走去,身后雪地,行书剑字异常醒目。“一片冰心葬天地!”
马蹄声碎,萧圣天又恢复了些许神采,片刻回眸道:。“就让一切被这风雪掩埋吧”。尘雪飞扬,疾风波涌,背影渐行渐远。
身后,白冰凝云衣融于天地,驻步剑字,依望着萧圣天远去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凤鸣宫中,慕容美茶盏飞地,不偏不倚砸中了翘楚的额头,血瞬间灌满面部。
“没用的东西,当年听你建议,重金培养飞翼组织多年,几次失手,这次你不是信誓旦旦保证万无一失吗,居然让尉迟林发现了阵法机关,若陛下寻到蛛丝马迹查到凤鸣宫来,以他的性格,这全宫上下多少个脑袋够砍。”
“禀娘娘,这次计划本可万无一失,但未曾料到太子临时改变狩猎线路,飞翼杀手一路北追,本可得手,可贤王突然出现并施以援手,你也知道贤王武功极好,又持有光焰剑,飞翼组织几个杀手才落败的。”
“储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慕容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手狠拍扶椅。
“几百名杀手悉数折损,你让飞翼组织的人暂时隐蔽起来,风头过了再从长计议,罚你去祭祀阁清扫殿堂。”
翘楚意领神会接了旨,将女官服换成了侍婢服,搬进了祭祀阁。
焚毁干净证据后,慕容美长舒一口气,挪步殿外,远望夕阳映赤云,气若悬丝。
「珠灵儿,夕阳虽美,只惜近黄昏,早晚会落的,终究一日,我让你和你的儿子死于我的手中」。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散去时,萧圣天快马加鞭的身影如闪电,落入云山行宫。
尚公公如松了一口气般,碎步迎上来。“殿下总算回来了。”
萧圣天跳下马,尚公公神色慌张:“出事了,求殿下快去救救贤王吧,他被关进行宫大牢。”
“什么!”萧圣天脑子一翁。“说清楚些。”
“昨日,狩猎途中发现射杀机关,陛下龙颜大怒,要求彻查凶手,提早回了行宫,命尉迟林将军领军搜山,尽搜出了百具杀手尸体。
晚间时候,唯见贤王回宫却不见殿下,陛下询问,贤王却说途中走散,不知去向,陛下迁怒于贤王,说是祸藏屠害太子之嫌,蓄意谋反之心,便派人关押了起来。”
萧圣天长袍惯风,顾不得思考,大步流星向行宫正殿走去,进宫第一眼便看到了一脸憔悴的珠灵儿。
熬了一夜,见萧圣天没事,珠灵儿趔趄起身,将萧圣天揽入怀中。
“你终于回来了,母妃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声音中带着些许恐惧后的紧张。
“母妃,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这大殿没生火吗。”萧圣天将珠灵儿的手捂在掌心顿挫片刻。
萧武帝龙袍剑袖,卷着凉风进了营账,显然是步急身快,仓促而来。
“拜见父皇,母妃,请恕儿臣不孝之罪。”萧圣天急忙跪地行大礼。
萧武帝扶起萧圣天,眼神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关爱。“见你没事就好,否则今日朕定饶不了贤王。”
见父亲提到大哥,面露厉色,萧圣天小心翼翼地询问。“不知大哥犯了何错,惹父皇龙颜不悦。”
萧武帝余气未消,表情阴冷。“狩猎途中,有人居然敢在朕眼皮底下设下精密的诛杀机关,幸好被尉迟将军提早发现才未能得手,昨日见你进山未归,派去的人马全部被歼,而贤王却无半点损伤回来,他以为缄口不言,就能脱得了干系。”
“所以父皇就认为是贤王谋逆。”萧圣天一时激动,语气有些生硬。“大哥与儿臣一般,尚未成年,即使有心,何来利器。”
萧武帝并不生气萧圣天的失态,颇有耐心地解释。“贤王没有,可皇后呢,你还未成年,有些事看得太简单,就让父皇乘此机会替你除去障蛮。”
“父皇,大哥也是您的儿子,为何一定要如此对他,昨日若不是大哥出手相救,恐怕儿臣早已身首异处,只因深山迷路,才延误了回宫时间,父皇若要为此降罪大哥,致儿臣于何地。”
萧武帝不掩决心,口气坚定。“贤王初成,羽翼日丰,今日之机难得。”
“若真如此,儿臣无法搏逆父皇,但儿臣更不能舍弃大哥。”
萧圣天跪地,娓娓道来。“父皇曾问儿臣,为君者,何以取天下,何以治天下,又何以固江山。”
儿臣答曰:“马上平乱,德治天下,礼固国本。儿臣闻父皇当年横刀立马,义薄云天,平息多年战乱,让各国诚服于我天都,后又大施仁政,规正礼法,开创了当今的太平盛世。
在天下人眼中,父皇是爱民如子的贤君、明君,可在儿臣眼中,父皇是君,更是父亲。
今日既然父皇要以君臣之道处置大哥,按照天都礼法,是儿臣请父皇恩准大哥云山狩猎,又是儿臣临时改变行猎线路,大哥谋反,儿臣难辞其咎,请父皇降儿臣忤逆龙威,大不孝之罪。
“枉你饱读诗书,居然如此糊涂,看来朕是宠溺坏了你。”萧武帝勃然大怒,咳嗽两声。
“来人,将太子给我带下去,好好闭门思过。”沉重的身体顺势倒于椅榻上。
“陛下息怒。”珠灵儿急忙跪地,却极为镇定自若。
“太子年幼,虽妄言顶撞龙威,可也不失兄弟之义,今日若太子尊孝道,便失了义,若尊臣道,则失了孝,身处两难。此事因太子而起,以他的性格,怎会置若罔闻。
臣妾听闻陛下当年为了手足之情,风雪中整整跪了一天,留下至今无法治愈的风疾之症,陛下仁义之心至今仍被传为佳话,如今陛下膝下皇子稀疏凋零,能与太子贴心的也就贤王一人,何不成全了太子兄弟之义。”
萧武帝神色稍缓。“太子不懂事,怎么连你也跟着凑热闹。”
起身咳嗽两声,珠灵儿急忙上前递上暖茶。萧武帝品了两口,语气平息下来。
“罢了,既然贵妃请旨成全太子忠义两全,朕若不允,岂不是成了昏君,狼父。”停顿片刻下了懿旨。
“贤王明知太子云山迷途,知口不言,欺瞒君主。念尚未成年,重罪可免,罚禁足悔悟三月。”
珠灵儿给萧圣天使了眼色,萧圣天恍然醒悟。“儿臣拜谢父皇。”忙退出了大殿。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萧武帝嘴角一丝微笑。“别说,这孩子和我真像。”臂膀有力的将珠玲儿揽进怀中。“从昨夜到现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珠灵儿温柔声绵。“臣妾当时就劝慰陛下小圣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你呀,倒是心宽,朕现在就这一个儿子,再不能有半点闪失。”见萧武帝说的认真,珠灵儿却宽慰道:“陛下尚值盛年,填上一两个皇子又不是难事,再说贤王不也是你的儿子么。”
“贤王错就错在不该是慕容美的儿子。”停顿片刻,眼露温柔。“朕怎么刚听说有人又要为朕填上一两个皇儿。”
见萧武帝气消,珠玲儿粉晕绕颈。“从昨夜太子失踪到现在,陛下未曾合眼,臣妾也顿感困乏,寝宫炉火正旺,不如一同入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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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10、天都少年4-太子选妃
“母后,他有父皇的爱,有太子的荣耀,有我没有的一切,可为何连一个女子都要和我争。”
淅淅沥沥第一场春雨夹杂着凉薄的冷,皇宫雕梁画柱,妙处横生的宫亭下,萧圣天珠冠莹光融融,宣红色金边云纹服衬托出高贵优雅的皇家气质。
细雨缠绵,他的心早落空在冬季那场大雪中纷飞的季节,罗袖微垂、攞袖抚雨,纤纤皓腕,素手如玉雕,丝线般的水露划过指尖,透着微微的冰凉。
“你,还好吧。”萧圣天定眸回神,萧储笙缓步走近,并肩站立。
“我,还好。”声音蒙着一层湿润的水气。
“云山回来,你似乎有了心事。”萧储笙厚实的掌心伸入雨中淋了片刻,缩回袖中。
“若太闷,学着释放一下,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只有放不下事的心,你就是因为太完美,才会有遗憾,天都未来大业在肩,劳心的还在后面呢。”
“兄长之言甚好,看来禁足三月,学思悟行大有精进。”萧圣天话语中略带戏虐。
“得,咬文嚼字的功夫我可赶不上你,听闻你下月初就要上朝听政,母后与贵妃娘娘商议,正预给你选太子妃呢,说是明年成人礼后,即刻成亲。”
“是么。”萧圣天一丝惊色浮上眉宇,片刻平息,声音低沉。
“我乃东宫太子,选妃是迟早的事,大哥为何如此紧张。”
见萧圣天带有疑虑,萧储笙轮廓清晰的面颊泛着微微红晕,说话吞吞吐吐道:“殿下选太子妃,我本该祝贺,只是希望不要选吏部尚书晨江云之女晨溪。”
“晨溪。”萧圣天眼眸微转。“可是前年提着一桶生姜为父皇祝寿的小姑娘,还记得当时父皇不解问:“寓意何为。”
晨溪答“万里江山一桶,尽持武王掌中。「桶」与「统」谐音,用的甚秒。”
萧圣天说的来了兴致,从那以后,晨曦名噪京城,许多达官显贵立预攀亲,可晨溪言。
“千金,不足贵,万量,不堪重;让小女子倾心者,既有鸿鹄之志,又怀麒麟之才,能抚万民之疾,可平四海之安,敢挡万刃之勇,不失风雅之趣。”
“这样的人,天下少有,恐怕是神仙,也难寻得几个。”萧储笙手托着下巴思索。
萧圣天点头。“是的,有人如此问过,可晨溪答曰:「若怀桑弧天下志,玉娘自请缨发冠,遇之,我幸,不遇,我命,宁可终生孤老,绝不违心苟且。」
萧圣天发出感慨之情:“谁能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有如此红妆志气。”听得萧储笙的脸色越来越暗沉。“殿下难道早已注意晨溪了。”声音中带着些许不快。
“金城小才女,当然会关注一下喽。”萧圣天随意出口,却见萧储笙摆出继之以死的神态跪地,惊的他半天回不过神。
“六弟,你是天都未来之王,后宫佳丽不缺才女,我心系晨溪多年,求你把她让给我。”见萧储笙说的一本正经,萧圣天噗嗤一笑。
“大哥,你居然比我还早啊。”
“是的,晨溪七岁那年,我便开始注意她了,自然比你早。”
看萧储笙回答的实诚,萧圣天捧腹大笑。“你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比我早恋,大哥早熟,哈哈哈。”
萧储笙脸露失落之色。“有这么可笑吗,你若不让,我愿与你比武挑战。”
“想哪里去了,我让,一会就给母亲回了。”萧圣天答应的极为痛快。
“真的吗,那谢谢了。”萧储笙不可置否地脸上露出丰润的暖色。
望着他,萧圣天愁云淡淡:“你的感觉我懂,因为我和你一样,在这里也藏着一份纯净的惦挂。”扶上胸口的手隐隐颤抖。
“呀,我可听见了你们的悄悄话了。”萧圣天和萧储笙的情绪被清脆的玩虐声惊扰,转身紫阳公主嘻嘻哈哈望着二人。
“紫阳,你怎么越来越不乖了,居然敢偷听哥哥们的话。”萧圣天一脸严肃。
“才没有呢,我是和宫女来采春莲子给母妃煲粥,无意听到的。”紫阳有些委屈。
“紫阳不过才满八岁,你吓着她了。”萧储笙上前用罗巾拭去紫阳脸上的泥巴。
“紫阳最乖,今天听到的不许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哦。”
紫阳顿时来了兴致。开心的伸出手指:“好啊,不过以后我要和你们一起学武功。”说着比划起来。
“好,我教你。”萧储笙蹲下身体,一招一式教的极为认真,直到帝贵妃宫中女官闻声寻来带走了紫阳。
“这妹妹,从小让母妃给惯坏了。”萧圣天一脸无奈。
“我看紫阳倒是很可爱,这宫里如今也就这一个小活宝了。”
凤鸣宫中,慕容美焦躁地来回踱步,片刻功夫,慕容盛奉命进殿。
“参见皇后娘娘。”慕容盛一袭玄色官服,银丝盘绕如意图文穿梭于领口,赤红的绶带缀着艳色玛瑙极是华贵,竹丝作胎,真青绉纱冠帽下容貌老成,犀利的目光与慕容美有几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