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了很多谢谢了……”尤丹急忙把她扶起来。
“这是应该的嘛，我还有一件事没跟您商量呢……”丽丽雪摸到尤丹的手背，冷冷的。
“是什么？”尤丹好奇地问。
“我能提前带他离开吗，大概半小时的样子。”丽丽雪用商量的口吻说。
尤丹皱皱眉：“怎么了？”
丽丽雪引着尤丹走向她那间位于农场边的办公室，一边走一边说：“我想带他去食堂看看，他好像还没在那里吃过东西。”
这几天值守也没看过他，这让丽丽雪放心不下。
“什么？”尤丹大叫，“那他……？”
吃什么？
丽丽雪简单把遭遇的事情告知对方，歉意地说：“希望您别责备他，其实这算是我们工作失误的后果。”
“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尤丹遗憾地叹道。
把尤丹送回办公室，丽丽雪帮她拨弄好炭火，准备离开。
“愿您身体健康，那我先走了。”
“好。”
丽丽雪轻轻将门带上，时间正好。
学校是残破了些，但地方宽，要从尤丹的办公室去学生的土地还有好长一段路。
泊澈才翻了一小半，工程量大得很呢。
西梅钻进了温棚里，只能隐约看见她蹲着修剪枝叶和施肥的影子。
他实在愧疚，明明说着不饿，但还是拿走了她窗台上的饼干。
可是，不拿的话，迟早有一天会饿到又不知道做什么……
去食堂？
不行！
他畏惧。
里面不仅有那个之前打他的高大男人，而且……他们也根本不会给他食物。
“泊澈！”
旷野忽然冷不丁响起了他的名字。
谁会叫他？
嗓音清亮有力，首先排除丹丹老师，大家都叫丹丹老师，所以泊澈也私下称呼她为丹丹老师。
他伸长了脖子，然后看见从一片草堆里走出一抹高挑的身姿。
“你……在叫我？”泊澈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问。
丽丽雪嗯了下：“对啊。你没有听见吗？”
“没……我有，有听见……”泊澈急忙说。
他只是没想到她会叫他的名字。
“还在忙？”丽丽雪问。
“你找我，有事吗？”泊澈想她应该不会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的。
“丽丽雪！~”
对话被打断了，是西梅，她从温棚里出来了，围裙上灰扑扑的，她看见丽丽雪，三步并两步小跑过来。
“你好啊~小西梅！”
丽丽雪揉揉她的脑袋，头发软软的，手感很好。
西梅很受用她的抚摸，脸上绽放出浅浅的笑容，她把两只手插进围裙的口袋里，糯糯地问：“你怎么会过来？”
“我来找泊澈。”丽丽雪看向泊澈说。
泊澈？
西梅靠在丽丽雪身边，偷偷朝泊澈的方向看过去。
“你的新同学，泊澈，”丽丽雪介绍道，看两个人还是一副陌生人的状态，她又问，“难道你们还没认识吗？”
“认识……丹丹老师没让他做自我介绍……”
西梅胆怯地说。
丽丽雪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她把话题丢给泊澈，说：“那泊澈你呢，没想过认识认识我们小西梅吗？”
被叫到名字，泊澈又下意识挺直腰板，他握紧手里的锄头，紧张得舌头都在打卷。
“我……我……”
认识一个人？
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
对面的男孩垂下了头去，表情深陷在纠葛之中，身边的女孩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扭捏着躲在丽丽雪身后，丝毫不敢上前跟泊澈有任何交流。
丽丽雪把住西梅的肩膀，温和地开口：“他叫泊澈，今年……多大来着？”
她一脸茫然，转头看着能给她们答案的人。
“15岁。”
泊澈很快接上话。
应该是15岁，好像是这么回事，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不好意思再改。
西梅还是不敢直视他，但话题被挑开了，她不回应也很不好，而且丽丽雪也在这里。
“我15岁……”西梅说得很拘谨，“名字是西梅。”
“我……知道。”看起来，泊澈好像比胆小的西梅还要不擅长交际。
前几天丹丹老师就介绍过的，他没忘记。
一步一步来吧，丽丽雪想。
“小西梅，我们有事需要先离开哦。”
丽丽雪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你们要走了吗？”
她摸了摸口袋，手表被她落在温棚里了，可就算不看她也能感觉到她来了还不到5分钟。
能见到丽丽雪的机会不多，所以西梅每次看见她都会找她说话。
“是，有点事要提前走，”丽丽雪又朝泊澈叮嘱，“还有你，泊澈，把东西收一收，马上跟我走。”
西梅偷偷翘了下嘴巴，然后说：“我还有很多饼干，你还要吗？”
“谢谢，不过你已经给我很多了，剩下的留着自己吃吧。”
他们走很远了，直到身影变成小黑点西梅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地。
泊澈跟在她身后，她步履飞快，像是很着急的样子，他高出她半个头，要追上她竟也需要一番力气。
“我们……要去哪？”
他实在禁不住神经的拷问，在走出农场一段距离后问了她。
丽丽雪侧目，微微一笑：“去食堂。”
第14章 一直是多久啊？
食堂？
泊澈连忙刹住车，摆手说：“我……我……我不去！”
他想起来凯恩仿佛是要吃掉他的眼神还有其他人对他的鄙夷，那些目光一下全部扎在他的后背，让他疼痛难耐。
丽丽雪跟着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正视面前有些抗拒的泊澈：“你总要吃饭的。”
是，这话没错。
但这不代表一句话就能把泊澈说服，他皱紧眉，一言不发，一步不动。
“泊澈，我知道你在那里可能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其实她之前就有看见过他的窘境，“但是，他们没什么恶意。”
“他们只是……害怕，堪伯蓝给他们当中很多人都造成了伤害，所以……你别怪他们，好吗？”
她的语气很轻，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
泊澈轻叹了一口气，她直视着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眼睛里令人惊恐的颜色。
“我……知道。”
他小声地说。
这是很明显的事实，他在中心国待了15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丽丽雪特地挑了早一点的时间，这时食堂没什么学生，对泊澈来说应该压力稍微小一点。
菜色还不错，站在窗口前的是厨房大师傅南卡，他看见丽丽雪，很开心地跟她打招呼：“哎呦，丽丽雪~中午好~”
“中午好！愿你幸福~”丽丽雪同样地回以微笑。
“今天的菜看起来很好哎，怎么回事？”丽丽雪扫了一眼，表示很震惊。
这样的搭配可是要过大节才会有的！
南卡放下手里的大铁勺，说：“好像是教育部门的拨款下来了，琼先生给了我们很大一笔呢。”
拨款？
这样的词语不禁让丽丽雪狐疑。
布尔森奈的教育部门对资助款项可是卡得很紧，他们以前申请过很多次，结果都是被拒绝。
难道他们突然良心发现了，觉得琼家学院的确也需要资助？
琼家学院是非公立学校，在以公立学校为主的布尔森奈本来就不怎么讨喜，更别提学校里面还收留了很多“来路不明”的流浪儿，正是这样的缘故导致他们在申请资助补贴的时候格外被动。
“这是？”南卡注意到丽丽雪身边的男生，那不是凯恩。
她一直都是跟凯恩形影不离的。
丽丽雪把泊澈拉上前，说：“他是泊澈，南卡叔叔，您可看好了，他也是我们的学生。”
南卡啧了两下，丽丽雪这番话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但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
他不认得泊澈，但认得他那双眼睛，就算他藏得很隐秘，但中心国人的嗅觉也不是吃素的。
“混血儿。”南卡垮脸，声音里的厌恶简直快要漫出整个食堂。
这股气势令泊澈退了两步，他想马上就走，至少呆在外面可以很安静，不用被甩白眼，也不用被人讨厌得那么激烈。
虽然他曾无数次被歧视，可不代表他就喜欢。
眼疾手快的丽丽雪拽紧他的衣袖，把他暂时困在身边。
“他是琼家学院的学生，南卡叔叔。”丽丽雪执着地说。
对面传来冷哼，南卡双手环胸，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就是个该死的混血！是他们堪伯蓝人安插在我们中心国的奸细！”
“丽丽雪你可真糊涂，竟然还想着帮这种人！我看你需要去医院看看脑子了！”
南卡骂起人来也是一点儿不含糊。
“南卡叔叔！”
丽丽雪很理解他，但理解归理解，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要来摆平这件事。
她不能让泊澈永远没法在食堂吃东西，这其实也算是他们学生会的职责。
“我不听，如果你不想听更难听的话就闭嘴！”
南卡侧身过去，脸上是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手里的手腕在扭动，表明对方的耐心已经被磨砺得差不多，他的抗拒从手掌传递到心底，让丽丽雪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压制他的不耐。
她抓准间隙朝身后满脸抵制的泊澈瞪了一眼，那头愣了下，嘴巴抿得紧紧的。
“南卡叔叔，你不听也得听！这是学校的规章制度！”丽丽雪还是很好脾气，语调里没一点对他的埋怨。
南卡斜眼睨着丽丽雪，冷淡地说：“丽丽雪，别做这种令人费解的事。”
“我只是忠于职责。”丽丽雪不卑不亢回答。
“不可理喻！！”南卡说得咬牙切齿。
拗不过她的倔强，南卡只好不情不愿给了她两份中餐。
他们坐在看不见窗口的座位，泊澈拘束得不像话，两只手乖巧地摆在大腿上，整个人坐得像一棵白杨树那么笔直。
“你……不用这样。”泊澈扣紧十指，紧张揪住他的心尖，叫他连呼吸都不能用力。
丽丽雪只是微笑，她一一摆好餐具才说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了，吃饭吧。”
她招呼道。
“那个……”泊澈提了声，“丹丹……丹丹老师说等我翻完……土地会给我作物的幼苗……”
“它们……它们会结果……”
“她说……会给我可以吃的……幼苗……”
说完这么长的话，泊澈觉得嘴巴累得都要张不开了。
“那在此之前你也要吃东西，不是吗？”丽丽雪好笑地摊开手。
泊澈握了握拳，一张清秀的脸慢慢被一种叫做尴尬的神情填满。
“还是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丽丽雪一边做午餐前的准备一边说，“南卡叔叔是个很好的人，就是脾气差一点。”
“泊澈，南卡叔叔，丹丹老师，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只是大家都被战争伤害过，所以对……跟堪伯蓝有关的事情会比较在意，他们绝对不是只针对你一人。”
丽丽雪很细致地跟他解释。
“而且你以后都要在琼家学院生活的啊，总要习惯这里嘛。”
“呆在这里？”泊澈吃惊。
“当然了，你现在是这里的学生，肯定要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啊。”丽丽雪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他。
“一直是多久啊？”泊澈愣愣地问。
他还是要去流浪的吧，不管怎么样，流浪才是他的宿命。
丽丽雪撑着下巴，嘴巴里嘀咕了半晌也算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她只好说：“这可说不准，虽然我们学校看起来不怎么样，可是老师们都很严格，毕业很难的。有很多学生都要学超过规定的年限好几年才能毕业。”
“毕业？为什么要毕业，在这儿……不好么？”泊澈好奇。
“你会长大啊，到了合适的年纪就可以拿着学校授予的毕业证去外面找工作独立生活了。”
找工作……
然后生活……
好难想象那样子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这太遥远了，泊澈根本就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丽丽雪看见他脸上的迷茫，笑道：“所以，考虑看看跟大家相处怎么样？”
第15章 我也是
“我……”
泊澈抓住裤子，几欲窒息。
“慢慢地想，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先吃饭吧……”丽丽雪拿起餐垫上的叉子，她又想到什么，停住动作补充道，“以后有时间我会陪你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