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媚——容千丝
时间:2022-01-13 08:55:25

  宋思锐暗叹一口气:“经此连串事件,想必明晰,我是你唯一的选择,也是唯一能护住你的人。”
  林昀熹心道,可你有无数选择。
  但这句话,她没敢道出口。
  “我说过,会助你恢复记忆。从今儿起,你得配合吃药和施针。再说,你留在我身边,没人会逼你弹筝,你无须缠住双手。”
  接触数次,林昀熹对他脾性已琢磨一二。
  除去触碰、捏鼻、牵手之类的小亲昵,他并未对她做过激之举。
  至少她昏迷后落入他手里,他不曾借换湿衣之名去亵渎她。
  王府僻静院落初遇,他出言替她解围;夜宴上她触犯世子雷霆大怒,他不顾众议将她捞走;事后他替她鸣不平,揭发巧媛的私刑;说服晋王容许她搬离西苑,还给她熬制药膏,甚至连别院小住,亦未忘替她多带几本书……
  更莫论他一次次带她脱离困局。
  她非铁石心肠,对于这位年轻英俊、身份尊贵、频频示好的青年,既感激又畏惧。
  应允,唯恐一失足成千古恨;谢绝,又自觉太忘恩负义。
  思索片晌,她悄声道:“三公子,我答应王爷,绝不招惹你们哥儿俩。”
  “你早就招惹了,”他语气笃定,“不过,招惹的只有我一人。”
  只有他?外界相传那一大堆贵公子又算怎么回事?
  默然夜风悠悠拂散美食香气,林昀熹揣摩他话中含义,却听他倏然发问:“难不成……父王和你谈妥了条件?”
  捕捉到她顷刻的迟疑,宋思锐已然明了,闷哼道:“难怪他邀你前来……原来另有私心。”
  “您的意思是……霍七公子?”
  宋思锐语焉不详:“总而言之,父王曾允准你搬进王府主院,今日你安抚兄长有功,他定然不好公然为难你。回城后你听我安排,搬到我附近的小院,若是乖乖听话,自然康复得更些。”
  林昀熹犹豫中明明白白透露抗拒:“三公子……亲自替我治疗?往脑袋扎针么?”
  “全身。”
  “不行,男女有别……”
  宋思锐险些被她怄得吐血,边嚼鸡软骨边嘀咕:“想当年是谁抓我认穴,扒了还摸来摸去的……”
  “说什么?”
  他突然两颊红云起落:“反正,你听我安排没错!”
  “那……您不许动手动脚!不许搂来抱去!我、我……只吃药!要是扎针什么的,让裴大夫来,您不许看!”
  虽说她才是求医者,但这是她能作的最大让步。
  “昀熹,你给我等着!”宋思锐磨牙,“恢复记忆之后,你欠的‘搂来抱去’,得十倍还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财大气虚和荼靡的地雷~么么~
 
 
第二十章 
  #20
  “林千金失足落水事件”后,晋王世子、霍七公子及半数下湖救人的护卫仆役皆染了风寒。
  始作俑者林昀熹没法袖手旁观,接连两日,推掉宋思锐的各种邀约,积极协助药童们煎药,乃至亲自送汤药致谢。
  她态度客气,笑时尤为明亮柔和,外加青袍浅素,如暖阳下迎风嫩柳,全无印象中公府千金的飞扬跋扈。
  ——就差在额头上标明,“我是个柔弱善良的好人”。
  大伙儿或狐疑、或不解、或觉她虚伪,但此前憋的气算是散了大半。
  临近申正,伴随轮子碾压碎石之声,巧媛带领两名仆从,推着宋思勉的木轮椅慢慢行近。
  宋思勉目光落向林昀熹,如有恳切歉疚。
  “阿微,陪我走走。”
  平心而论,林昀熹仍为他那夜的无耻行径而恼怒。
  可他纡尊亲至,实含道歉之意。
  她霎时分不清,心中的愧疚怜悯和恐惧忧虑,哪方更多一些。
  东行出府,如宋思锐所言,附近的确有一座华美的牡丹园。
  其时未到牡丹季节,桃李正艳,海棠初绽,或浓艳或浅素,令人目不暇接。
  “阿微,”宋思勉缓缓打破沉默,“你和三弟……当真……?”
  浓重失望到了极致,弥生出绝望。
  林昀熹终归狠不下心给他捅上一刀。
  “三公子很照顾我,可我没想攀附他,也不打算攀附任何人。”
  宋思勉眼神亮了又暗淡下去:“你嫌弃我。”
  “不,关于您的事,我非常自责,一心想弥补,但……”她踟蹰停步,决定豁出去,坦言道,“实不相瞒,父亲出事后,我大病一场,醒来人事尽忘。这事儿,我早该告诉您,又怕您觉着……我以此逃避罪责。”
  “忘了事情?”
  宋思勉震悚不已,如坠入难以置信的梦境,逐渐大悟。
  怪不得……
  他一直断定,她的茫然、柔弱、怯懦,源于家境巨变;她的疏离、冷落、避让,源于自卑亏欠。
  仔细观察,又觉那份软弱掺带韧劲和良善,大多源自“息事宁人”之心。
  给予他强烈的陌生感。
  若说单纯因遭遇磨难而性情大变,似乎说不过去;忘掉前尘旧事,兴许恃宠而骄的任性也随之消失?
  林昀熹转目望向巧媛:“听闻世子不喜医者接近,即便伤痛发作亦自行咬牙强忍……昀熹近日在读医书,粗通皮毛,如若不弃,你我探讨切磋,劳烦你得空多为世子按摩,于咳喘或腿疼应有帮助。”
  此言无疑教巧媛惊诧万分。
  她无从分辨,是林昀熹着急摆脱世子,还是因昨夜之事对她怀有感激,滋生成全之念。
  不论出发点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利于宋思勉,她何须计较?
  当下众人在牡丹园寻了一处亭子,林昀熹大致讲述简单法子,并以巧媛做示范。
  宋思勉一言不发品尝茶果,间或扫向有问有答的二人,莫名觉此画面诡异得太不真实。
  ···
  日移影动,阳光如碎金粉般洋洋洒洒,笼罩下西郊园景。
  远处男男女女谈笑声随风而近。
  林昀熹耳力远超常人,清楚从中捕获宋思锐的醇嗓,掐捏巧媛手臂的动作微微一凝。
  果不其然,为首者青衫素简,丰神俊逸,正是宋思锐。
  而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则为谢霍两家的年轻人。
  “没想到在此碰见表兄,看样子,气色好了不少。”谢幼清微笑打招呼。
  她的认知中,那日林昀熹留在芳桐苑至夜深,而今又相约皇家定情胜地,定然和好如初。
  宋思勉扫向宋思锐袍服,浅青莲纹、缀以雪色滚边,无论材质与搭配,与林昀熹所穿如出一辙,像是约好似的!
  他俊容一下冷暗几分:“三弟跟表妹们相处融洽,为兄甚感欣慰。”
  “全因兄长托病不出,父王便将陪客人的重任交付于我,奈何思锐不善言辞,招待不周。如今兄长无碍,又凑巧偶遇,是否该尽地主之谊?”
  宋思锐不等他答话,迳直向林昀熹勾了勾指头:“若无他事,随我转转,去看一棵好玩的树。”
  宋思勉大怒:“三弟莫要欺人太甚!”
  谢幼清同样脸色发僵,再留意林昀熹那身雅洁裙裳,惶惑更盛。
  宋思锐笑道:“原来兄长带昀熹至此,也有类似心思,那倒是做弟弟的不识趣了!”
  兄弟二人对视片晌,一人强忍怒气,一人淡然处之。
  林昀熹一头雾水,全然想不通“看一棵好玩的树”怎就让他们变得紧张兮兮?
  而宋思锐医者仁爱厚道,又非冲动闹事之人,为何每回总惹自家兄长大动肝火?
  她正想出言相劝,不料牡丹园外马蹄声急赶而至。
  来者刚健魁梧,却是当初险些撞破她和三公子躲在草丛的青年。
  双方礼见一番,宋思锐没作犹豫,留下一句“失陪”,领那人步入花林,低声交谈。
  谢幼清显然不乐意撇下他,干脆拉妹妹们和霍家两个小少年坐进亭子。
  多了一群人围观,林昀熹不便与巧媛继续讨论按摩技巧,各自以饮茶吃点心来掩饰沉默的尴尬。
  大抵因这静谧太异乎寻常,她无心细尝梨花水晶糕的鲜甜,不经意间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关键字词。
  如棠族、林夫人。
  乍然听那位“萧大人”谈及自己母亲,她不自觉捏了一把汗。
  三公子……派人打听她的家人?
  据她所知,他们一家三口素来和睦美满,而她恰恰因太过得宠,才活成不受待见的骄纵千金。
  因此她死活想不通,缘何在林家落难时,母亲竟抛下他们父女不管不顾。
  她知不该窃听宋思锐密谈,但事关父母,她决意舍弃道义,竖起耳朵倾听。
  然而,那人立马聊到一种名为“畅心”的毒,还窃笑说,“无上皇曾误把猫当成太皇太后”……
  林昀熹完全摸不着头脑,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和事,究竟有何关联,只想着改日对宋思锐旁敲侧击,套出家人近况。
  没多久,林中二人商议完毕,悠哉悠哉返回。
  萧大人正要辞别,忽而猛拍脑门:“哎呀!我这什么猪脑子!差点忘个干净!”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向宋思锐,“傅四姑娘的飞鸽传书。”
  宋思锐悄然觑了林昀熹一眼,展信而阅,眉宇间掠过怒色,笑骂:“那丫头!皮又痒了!”
  早在初相遇那晚,林昀熹已听他谈及“傅四姑娘”。
  此际听他嬉笑带恼的语气,她心下暗忖:那姑娘……是他最亲近的人呢!
  ···
  趁暮色尚浅,众人沿牡丹未开的牡丹园绕行。
  宋思锐有意无意挨近林昀熹,明知故问:“送汤药送到这儿?”
  “昨夜读了三册《推拿妙诀》,恰巧世子来寻,我想着请他一试。”
  宋思锐未料她轻易原谅兄长,又误以为她亲手按摩,语气尽是酸醋味儿:“我也难受,替我捏捏呗!”
  “三公子乃习武之人,身体强壮;其次,您医术高明,何须我班门弄斧?除非……您腿脚不便……”
  “呵!会还嘴了呀!”
  宋思锐笑眸微弯,暗为她态度的微妙变化而沾沾自喜。
  他猜出父亲发起西郊之行,一为他和谢幼清多加接触,二给霍书临提供机会。
  谁知抵达别院当日,“坠湖意外”打乱计划,也敲破大伙儿的玩赏之心。
  “不日即可要返归,别忘了搬进王府。”宋思锐小声提醒。
  林昀熹经过反覆思量,亦知依靠他才是恢复记忆的最佳办法,遂温声道:“三公子,昀熹求您一事。”
  “你我之间,用得着说‘求’?尽管说就是。”
  “我……想把笙茹调至身边。”
  宋思锐步伐微顿,眉梢掠过极短暂的戒备:“成,但需由我安排。”
  林昀熹本想询问母亲下落,怕被觉察偷听,不敢多问。
  回别院的路上,宋思勉端坐木轮椅,忍住没回望。
  可他能想像二人容颜俊美无俦,同色同色的衣袂在春风中轻轻摩挲……一双俪影,画面锥心。
  只因他目视前方斜阳,无人留意他苍白唇畔勾起的冷冷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傅四其实已经出现在熹熹的梦里,只是她对不上号。
  ·
  特别鸣谢:头头和阿梨的地雷=(^.^)=
 
 
第二十一章 
  #21
  回城后,林昀熹在晋王默许下迁离西苑。
  在宋思锐挑选的聆雁阁和听荷居中,她选择了更为雅致的后者。
  然则新居椅子还没坐热,宋思锐迫不及待拉上裴大夫同来问诊,还捧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仿佛她已病入膏肓,救治刻不容缓。
  林昀熹喝了药,甜甜的不觉苦,眼看宋思锐摊开针囊时目露兴奋,心底翻涌悔意。
  “三公子……我总觉得,您很想拿针狠狠扎我一顿……不,是扎好多顿!”
  宋思锐憋笑:“咱们不是商量好了?由裴大夫施针。”
  “您回避一下,好吗?”她哭丧着脸哀求,又怯怯强调,“别、别偷看哦!”
  “没见过如此多要求的病患!”宋思锐磨牙,“不看就不看!”
  说罢,踱步出屋,掩上房门。
  林昀熹暗喜他的配合,在裴大夫示意下换了薄纱寝衣,平躺于窗边卧榻。
  依稀听闻院外熙熙攘攘,像有大批仆役挑扛事物走来。
  正欲起身问个究竟,被裴大夫拦下,“一切由三公子处理。”
  林昀熹亦觉穿脱衣服麻烦,按耐焦灼躺好。
  不知何故,前所未有的沉重睡意来袭,她竟昏昏沉沉入了梦。
  ···
  如她猜测,门外确实来了一拨人。
  他们奉命送来世子亲自挑选的用品衣饰,还有一把古木十三弦筝。
  宋思锐将人拦在门口,细细看过箱箱担担,内装事物无一不精,思忖兄长一改不理不睬的姿态,怕是采取新策略?
  所幸,为更好助林昀熹治疗,他早已暗中部署,将听荷苑的仆役全数换成他的人。
  命人将诸物放入小偏厅后撤离,他搓了搓手,推门走进林昀熹的卧房。
  “三公子,林姑娘身上……真如您所说,有数十枚绒毛药针!这、这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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