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媚——容千丝
时间:2022-01-13 08:55:25

  因轮椅过门槛多有不便,宋思勉未随父亲送客,并拦住林昀熹:“阿微,我有话要说。”
  林昀熹一没花心思倾听尊者的客套,二也无心拉拢讨好谢家姐妹们,全程致力于温文尔雅地尝遍百味,酒足饭饱,人已有些犯困。
  乍然被宋思勉喊住,她心中忐忑,只得移步殿侧花廊。
  酒香与花香融入夜风,清泉漾起流光,投进墨眸,平添阴晴不定之感。
  宋思勉示意近侍退开,定定望了她片晌。
  “阿微,我欠你一句道歉。”
  “您这是……?”林昀熹茫然不解。
  “我必须为别院那夜的鲁莽和轻狂……向你致歉。”宋思勉语气难得诚恳温和。
  林昀熹愣住。
  宋思勉续道:“我静下心细想,近日对你的怨和恼,统统皆源于你我过往的亲密。可如今,你大概不记得了……我却以此迁怒于你,的确失当。”
  林昀熹见过他怒发冲冠,见过他悲怆绝望,见过他病弱无助,唯独想不起他最寻常的状态。
  这一刻,她猛然惊觉,怒火熄灭、阴霾消散后的宋思勉,眉宇间尽是端方君子的温良如玉。
  温雅中泄露几许脆弱。
  “您言重了,”她轻描淡写带过,“对了,这两日,巧媛姑娘可曾替您舒缓筋络?”
  宋思勉抬眸凝视她,目光流连于她鸦羽小扇般倾垂的长睫毛上,心念一动。
  “阿微,不如……你亲手为我推拿?”
  林昀熹莫名想到宋思锐那句“我躺平,任你掐”,登时满脸绯红,嗫嗫嚅嚅:“这似乎……不大妥当。再说,我不曾真正练习……”
  “直接以我练手,也成。”
  林昀熹踌躇万分,既觉责无旁贷,又恐一言不合,点燃他易炸的怒气。
  毕竟,她没法保证,下回发生类似事件,还会有三公子救场。
  刚念及宋思锐,那人如朗月清风的醇嗓自远而近。
  “昀熹,咱俩顺道一块回去呗!”
  宋思勉闻声,好不容易维持的平和温柔,瞬间裂了。
  林昀熹暗叫不妙。
  ——这哥儿俩,若非前世有仇,定是今生八字相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财大气虚x2;左儿、荼靡x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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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嘤嘤~这个文好像没什么小可爱戳进来,在考虑要不要换个文名。
  容我好好想一想……如果某天发现文名文案改动,请不必惊慌哈,故事和人设不变。
 
 
第二十三章 
  #23
  宋思锐踏月而来,青灰长衫映月,恍如脱离尘世。
  明明是横插一脚的行径,他总能以清透笑容遮盖其中的恶劣意味。
  宋思勉拨动木轮椅,拦在林昀熹身前:“为兄和阿微有事在谈,还请三弟稍作回避。”
  “是吗?”宋思锐不退不让,“我倒觉着,她并不想和兄长继续往下谈。”
  宋思勉紧盯与己相似的俊朗面容,回首弟弟一次次插手,怨怼倏然而生。
  转望那装扮浓丽的姑娘,他沉声问道:“阿微,你究竟意属何人?”
  林昀熹犹自摆弄裙带,闻言倒抽了口凉气。
  “世子,三公子,我病后前事尽忘,实在记不得对二位情谊几何,如今只想……安分守己,并弥补过失。”
  宋思勉笑眸夹带凌厉:“回我身边,才能称作‘弥补’。”
  “那可未必。”宋思锐唇角勾起淡淡不屑。
  眼看宋思勉又要炸,林昀熹慌忙表明立场:“别闹了!我真想不起任何人和事,如若逼我下决定,我只能说……我惟愿视二位为兄……”
  “谁要和你做兄妹!”兄弟异口同声。
  “昀熹一介弱女,无所依傍,抵不了你们逼迫;世子的歉意,三公子的维护,我心领了,还请高抬贵手,也请别再为我争来夺去。”
  她为守承诺,对他们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时至今日,方鼓起勇气袒露心迹,等于一口气回绝了二人。
  这一回,不光宋思勉气愤难平,宋思锐亦面目无光。
  三人一坐两站,相隔咫尺,却有遥隔银汉之感。
  静谧半晌,林昀熹又道:“夜里风凉,世子伤寒未愈,理应早些安寝。”
  静候树下的巧媛会意,上前劝道:“世子,咱们先回吧!就算要事,也不及身体重要啊!再说,林姑娘已搬入王府,今后探讨机会还会少么?”
  宋思勉冷哼一声:“你倒帮起了三弟?”
  “巧媛不敢。”
  宋思勉恨恨瞪向他那糟心的弟弟,撤离前撂下一句,“传令下去,连夜将世子院通往听荷苑之间所有门槛和台阶给爷拆了!”
  ···
  “三公子又惹毛世子,这下可满意?”
  走在回居所的小道上,林昀熹走在掌灯侍婢之前,鼓着腮帮子,如气呼呼的河豚。
  “我为的是你!同为男人,难道不晓得他打的什么主意?”宋思锐脸上一热。
  “可他没了腿,气血不畅,体弱易怒;你四肢健全,体魄强壮,就不能……稍作让步?”
  “并非我冷酷无情,而是……你压根儿就不需对他心怀歉疚!”宋思锐气苦。
  林昀熹曾听人言,宋思勉出事后,她的另一位爱慕者刘侍郎被摘了乌纱帽,下落不明。
  兴许那人才是罪魁祸首?
  她正打算问明缘由,奈何一脚踩在长裙上,重心前倾,差点扑翻在地,幸好某人快速搀稳。
  那家伙乐了:“要不……我抱着?”
  “才不要!”
  “那我背你回去,”他不容分说,斜挎半步挡在她跟前,“不是视我为兄么?做哥哥的,自然该背妹子。”
  “歪理一大堆!”
  林昀熹绕过他,不料又绊了一下,气得她想当场剪烂这破裙子。
  宋思锐抿唇而笑,转身背朝她半蹲:“又不会少块肉!”
  林昀熹想起窃听到有关母亲的片言只语,决意以退为进,乖乖趴了上去。
  宋思锐满意而笑,托牢她向西北缓行。
  两人身体早已相贴过数回,仍暗暗摩挲出澎湃热流,滋生出难以言述的靡丽。
  林昀熹竭力平定心气,扯了几句闲话,半吞半吐问:“三公子,可否拜托您一件事?”
  “你一天到晚跟我客气什么呢?”
  “我想……探听爹娘的情况。”
  诚然,她从来没记起父母的长相,甚至连“爹娘”的称呼,都深觉陌生。
  宋思锐脚步微顿:“昀熹,你听到……我和一鸣兄的交谈?”
  林昀熹下意识一僵——他从何得知?她随口问问双亲,不是最正常之举?
  “我就知道!”他苦笑,“那家伙嗓门大,而你耳力素来奇佳……我承认,的确派人打听过。”
  “为何不早说?”
  “说了你又不……”话到嘴边,他忽然改口,“怕你徒增烦恼。据称,林夫人回族后闭门不出,进出仆役则频频往药铺子跑……”
  “啊?可曾查到,购买何种药材?”
  “怪就怪在,她似乎刻意掩人耳目,添置的草药属性大不相同,”宋思锐暗藏锋锐,“你不必忧心,棠族巫医久负盛名,最擅长奇诡之症;林夫人又是王族郡主,不会有闪失。”
  “那我父亲……?”
  “林伯父远在数千里外,一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他说得颇为敷衍,仿佛此事与她没多大关系。
  林昀熹大感不悦,却听他转移话题,“昀熹,你近日光吃不动,比以前沉多了!”
  “我、我哪有!是衣服花里胡哨!首饰太重!不信你试试!”
  她最气不过他笑她能吃,顺手拔下八宝玲珑簪,咬牙插到他发上。
  宋思锐啼笑皆非:“重新学会欺负我了?”
  林昀熹自被他疏通经络后,因忿恨难平,连敬称都省了;此际既已冒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拔下满头发饰,通通转到他头顶,硬生生将清贵雅逸的晋王三公子弄得珠钗累赘。
  他无视随行婢女的惊诧,由着她折腾,抵达听荷苑外,还不忘调侃:“不是还有花哨衣裳么?”
  “你、你这个大色胚!”
  她边嗔怨边挣扎下地。
  宋思锐一把拉住她,眸底期许如星辰闪烁:“昀熹,过两日忙完,我带你到市集转转可好?”
  林昀熹没作声。
  他打的如意算盘,她心知肚明。
  ···
  接连两日,晋王府内全是敲敲打打之声。
  此前宋思勉终日窝在院落,府中上下皆不为意;如今他既有意愿去林昀熹处走动,宋思锐干脆命人拆除府中各处障碍,或搭上新木桥,以便木轮椅畅通无阻。
  与此同时,他软磨硬泡,找了各种理由,总算把林昀熹拽出王府大门。
  林昀熹原本不愿与他结伴。
  但困在府上数日,常被宋思勉请去听琴,她唯恐被抓去弹筝,外加一心探听父母音讯,遂答应与宋思锐同游。
  城东道上两侧酒肆、食店、茶馆、客舍、饼铺子杂列,吆喝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二人弃了车马,各领一名仆侍,沿途长街悠哉悠哉闲逛。
  他们均穿着浅云色绸衣,低调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因容貌过于出众,引来路人频频回顾。
  沿路小吃小玩意儿教人目不暇接,林昀熹东张西望,惊觉大多喊不上名儿。
  失忆症害她连常识也没了?
  她生怕宋思锐嘲笑她这公府千金愚笨无知,只得将诸多疑问咽回肚子。
  宋思锐将这份小小好奇与失落看在眼里。
  早在数年前,他已向她描述过京城的热闹繁荣,亦曾幻想有朝一日与她挽手穿梭于流光夜市,尝遍大小美食,再为她点一盏精致花灯……
  愿望触手可及,而她却把他忘了。
  思及此处,宋思锐悄然伸手,试着去牵她,没想遭她反过来扯了扯袖子。
  “三公子,那一团团彩色毛球是什么?”林昀熹憋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发问。
  “是龙须酥糖,我小时候只有白的,近年加了新花样,才有这粉、绿、黄、紫……”
  对上她的莹亮眼神,他笑而护她挪步至摊档前,挑了一盒五彩缤纷的酥松银丝糖。
  林昀熹望着竹盒里一个个乖巧并排的小团子,细丝万缕,毛茸茸十分趣致,迟迟没开吃。
  宋思锐莞尔:“酥糖而已,何以舍不得下口?若喜欢,往后得空便来,忙时让他们做了送进府里亦可。”
  他边说边用竹签夹起雪白的一团,送至她唇畔。
  她全然没留心此举的亲密程度,迫不及待轻咬一口,只觉酥松绵甜,入口即化,甜丝丝滋味从舌尖蔓延开来。
  “好吃吗?”他笑问。
  她点了点头,正想吃掉余下半团,未料宋思锐随手塞嘴里,边吃边啧啧称赞:“嗯……果然很甜!”
  “你、你怎么能吃掉我那一半?”
  林昀熹眼睁睁看着自己啃过的糖到了他唇齿间,霎时满脸绯红。
  “小气鬼昀熹!”他夹起淡绿那团递向她,“你尝尝这什么味儿?”
  林昀熹始觉周遭不少人弯起玄妙笑弧,方觉年轻男女在街头喂食太招摇,闷哼:“我有手。”
  宋思锐笑了:“手还缠着纱布呢!多不方便!自家人何必讲究?”
  她决意不搭理他,抢过酥糖,盖好盒盖子,挤出围观人堆。
  宋思锐慢悠悠品尝绿色酥糖,落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妨领略正店七十二户,这附近有仁和店和姜店;回城西时还能去宜城楼、班楼,喝酒喝茶两相宜;待到天黑去逛夜市,看看歌舞杂耍……”
  林昀熹总觉他描述的地点与景象闻所未闻,越发怀疑自己多年来是否足不出户,或两耳不闻窗外事。
  由龙须糖引发的面红耳赤消退后,她又被木板上栽种的花苗吸引了。陶木造景,精巧细致,别具一格,似曾相识。
  临近午膳时间,二人被奇香勾惹着进了一家画栋雕梁的大酒楼。
  楼上楼下挤满了客人,宋思锐只在客堂角落要了一小桌,正自点菜,忽听门口人声嘈杂,转目见数人簇拥一中年美妇入内。
  那妇人年约三十六七岁,一袭暗沉紫袍,眉眼鼻唇与林昀熹甚相似,举手投足散发高贵冷艳之气。
  她极目四望,视线触及他们所在,杏眸陡然微亮。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作者三千烦恼丝掉了二千七百五十,还是改了文名,原有文案梗会在后文出现,请不要抛弃我。
 
 
第二十四章 
  #24
  “小姨?”林昀熹认出来者,惊喜万分。
  “我来城东置办物料,瞧见你……还道是眼花,便跟进来确认,”崔夫人转眸端量宋思锐,“这位莫不是……?”
  宋思锐细看她着装端雅考究,眉眼精心描过,明媚笑靥难掩微妙畏惧,只怕是明知故问。
  “在下宋思锐,见过崔夫人。”
  “原来是晋王府的三公子,失敬,”崔夫人盈盈施礼,“贸然前来,打扰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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