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赶忙扶住她,语气焦灼极了:“夫人!”
陈氏手抓着丫鬟的手臂,堪堪稳住身形,甘郎中的眼里却毫无怜悯,只想知道陈氏到底能不能把银子给他,催促道:“夫人可想好了?”
陈氏咬咬牙,忽然怒气冲冲道:“告,你去说,别忘了,这些事情,你也不干净,我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甘郎中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妇人不愧是妇人,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如今我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未来如何,前途如何,于我而言,已经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了。我就是死了,也不过就是死了。夫人,和一个亡命之徒谈判,何其愚蠢!”
说到最后,甘郎中一双眼睛已经赤红之色:“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惹急了我,大家就一起死!”
那双眼……是像困兽一样的眼睛,赤红,凶狠,像狼。
是了,他现在是被逼到绝路了。
陈氏被吓得一个哆嗦,很快冷静下来。
她都不过一个困兽,不能放开彻底,就永远永远只能受制于人,被勒索,永无宁日。
“想好了。”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陈氏也无路可走了,咬着牙痛苦无比地说道,“五千两我能答应,只是这钱,一时间拿不出来。”
甘郎中的脸往下沉了沉,沉默了半天:“三日。”
他也知道,陈氏愿意松口答应下来已经是难得,立即拿出来,怕是不行的了。
他道:“三日之后,我势必要见到这五千两银子,到时候会有人到侯府来取。”
“夫人可别想着要捣鬼,你若是捣鬼,我便是死,也要带您一起。”
撂下来一句狠话,甘郎中便大步走出了侯府的会客厅。
而陈氏看着他无情的背影,瘫倒在地,一头鬓发散乱,脑子里一片浆糊,已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五千两,她是真的拿不出来。
她娘家在京城,也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到九品芝麻官,若不是因缘巧合,认识了傅堂容,她就是排不上名号续弦也轮不着她来的。
势小,没权,自然也穷,娘家根本没有给她准备什么值钱的嫁妆,也正因为如此,当时嫁进来的时候,老夫人对她十分轻看,嫌她寒酸。
毕竟那些零零碎碎的嫁妆加起来,都比不过傅莹珠她娘的一副头面。
想到前头正牌娘子的妆匣子,陈氏羡慕啊。
这些年过得风光,不过是因为将那个早死鬼的嫁妆贪占了过来,尤其那几间铺子,拿在手里,便像守着几座金山银山,根本不愁没有进项。
她从来没享受过什么好日子,一旦有钱了,想着的就是吃喝玩乐,不会筹谋计算规划,所以她赚了那么多钱来,根本存不下。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继续把铺子牢牢把持,钱就回来了,可老夫人让她把最值钱的几间铺子还给了傅莹珠,便是断了她所有的财路,想要凑齐五千两,她拿什么凑啊!
陈氏悲从心来,呜呜哭了一场,等到眼泪流干,想着与甘郎中的三日之约,她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
眨眼间,两日的光阴过去,忧心着要怎么要怎么把五千两窟窿给补齐的陈氏忧思过重,再加上本就在病中,短短几日的功夫,便更憔悴下去许多,已经逐渐没了人形。
本来就羸弱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几乎只剩下一个衣服架子,一身衣裳空空荡荡的飘荡在身上,十分瘦弱的模样。
如此一来,倒是因祸得福,不用去祠堂跪着了。
只因这一次她实在瘦得实在太明显,老夫人若是还罚她,倒是显得苛责儿媳。
可如今比较起来,陈氏到宁愿去祠堂罚跪,而不愿面对着天一样的债务了!
就算将手头值钱的首饰、摆件全部变卖了,也凑不齐五千两银子,更何况,她还要这些首饰摆件维持着侯府夫人的体面,是不能轻易变卖的,若是惊动了傅堂容,那就不好解释了!
傅堂容是这个家里,最靠不住的男人!见她把摆件变卖了,定然是指责多过担忧的!
千般苦楚万般苦涩,却找不到人说。
到了第三日,走投无路的陈氏,叫来了自己的丫鬟。
事到如今,只能拖一时是一时,搏一搏了。
陈氏哆嗦着惨白的唇瓣,问道:“那几间铺子的地契,都找过来了?”
“回禀夫人,都找过来了。”丫鬟低着头,手里拿着几张薄薄的地契,语气听上去却有些惴惴不安,“夫人,这样真的行吗?”
在陈氏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没想到,夫人竟然动起了要变卖铺子的心思。
原本在汀兰院伺候,只是不及在落芷院伺候日子舒服而已,尚且还有能容纳她活下去的地方。可此刻的陈氏,又是病、又是被郎中威胁胁迫,知道内情的小丫鬟心里难免不安,总怕陈氏一着落错,满盘皆输。
以往陈氏就是再作死,那也只是在侯府内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