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因着怕有异,故而兵分了四路,又为着掩人耳目,我押送的这一队便不曾带过多的人马,却各个都是好手,只出了鄞阳还不曾至官道之际,竟冲出了好些蒙面之人,可他们并不恋战,放了烟雾劫了沾既便走了,全程不发一言。”
“若是正面相交,未必会输,可那些人显然是做下了十足的准备,目的也很明确。”
李宥说罢,从内襟中小心拿出,递于李云辞身前的案几之上,“那沾既招供的供词,属下一直贴身放着,不敢假手他人。”
“眼下沾既被劫,便只剩下这张纸,没有证人,也不知圣上可否会信。”
李云辞眉头轻敛,抬眼将那张纸扫了一遍,轻声道,“恐怕,上头所言也未必是真。”
“殿下的意思是……沾既先头是假意招供?”
“今日计划这般周祥,却仍旧被劫,怕是有内应,故而假意招供,便就是等着我们押送他出城之际,将他劫走。”
“既是这般,那又为何要供出是与蔺大人手底下之人有来往?若是我们拿着这份供词呈至圣上跟前,蔺大人又待如何?”
李云辞微微眯了眼,心下渐沉,“这便是他们的聪明之处,蔺璟既不曾随金陵城的队伍一道回去,他们便知晓我们会在突厥勾结之事上头疑心他,故而才虚晃了一枪,若我们将这供词呈至圣上跟前,先不说单凭这样一张供词圣上可否会信,倘或这上头所说的蔺璟的手下查无此人,届时便是我们屈打成招以假口供谋害朝廷重臣了。”
李宥闻言,眉头紧蹙,“是属办事不利。”
“是我们低估了蔺璟。”
“这个人,好似总能猜到我们的下一步,以此出招,打在我们七寸上头。”李云辞一声沉吟。
“吩咐下去,封锁城门,来往皆要细细查问。”
李宥闻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沾既若要回突厥,必要从咱们雍州过,属下这便吩咐下去,封锁城门。”
外头天色渐暗,内堂已燃了烛火,火光熠熠,晃动着李云辞的眉眼,将他本就沉若星海的眼眸称得更是深暗不明。
正这时,外头有小厮轻叩了门,李云辞抬眸,“何事。”
“府中老夫人差人来问,王爷今日何时回?”
因着眼下沾既逃脱之事,李云辞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得略一沉眉,却还不及开口,一旁的李宥道,“天色已然不早,殿下早些回去罢。”
李云辞轻叹一口气,便起身回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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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一个来回地折腾,再至王府时,天已是漆黑。
赵嬷嬷已候在门口,见着李云辞下马便迎了上来。
李云辞瞥了一眼赵嬷嬷,“母亲寻我何事。”
“这样晚了,老夫人怕王爷还不曾用晚膳,便吩咐婢来候着王爷。”
李云辞与赵嬷嬷一道入内去往东院,步履缓而沉,廊下的燃着的灯笼将李云辞的影子长长得落在身后,连带着夏风带起的拂动着的衣摆都在影子上头漂浮,正如他眼下的心境,怅然,难言。
至东院,屋子里早早布好了膳,秦氏见着李云辞,面露笑意,忙遣走了其他仆妇,将李云辞唤入内来。
“阿辞,今日做下了你惯爱用的吃食。”
李云辞垂眸在桌旁坐下,起了筷子用了起来。秦氏又是只用了几口便不用了,李云辞心下有事,也没有什么胃口,故而不曾多用。
秦氏瞧在眼里,关切道,“怎得用了这些便不用了?可是今日小厨房里头做下的不合口味?”
“眼下已是盛夏,难免泛暑热,故而少用了些。”
秦氏微微颔首,朝外吩咐拿碗酸梅汤来。
“正午便差人做下了,眼下想来凉透了,清凉解暑的。”
闻言,李云辞心下一顿,面上沉沉若水。
不多时,赵嬷嬷端了两碗入内,“王爷,酸梅汤是老夫人亲手做下的。”说罢,将酸梅汤置于二人跟前,又退出门去了。
秦氏眼角带着笑意,催促道,“快些尝尝。”
李云辞抬眸望了一眼秦氏,复垂首,端起碗盏,轻轻抿了一口。
杨梅的壳亦全剔除了,却因着不曾用冰镇,故而杨梅的酸味和冰糖的甜味便都不那么爽口。
那头秦氏浅笑盈盈得瞧着,待见李云辞入口了,才轻声道,“原是要用冰镇才好,只这样的夏日里头,贪凉了怕是伤脾胃,故而不曾用冰,只是做下后放凉了的。”
李云辞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屋内一阵静默,屋外夏风掠过繁茂的枝叶,树叶沙沙作响。
半晌,秦氏复启唇,“这几日,我瞧你去寻雁堂很是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