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腰(重生)——岚山雀
时间:2022-01-16 16:55:21

  李云辞面色如常地应了一声,不曾多言。

  秦氏挑眉,望了眼李云辞的被烛火晃动着晦暗的眉眼,细细瞧了神色,“是她?”

  话问出口,李云辞仍旧不发一言。

  秦氏沉了面,“既寻到了,便早些接回府来,也好堵一堵外头人的嘴。”

  见李云辞仍是不作声,秦氏一时敛眉,“莫不是不想回?”

  “从前你们房里头的事我也不想管,如今是关乎梁王府的颜面,堂堂梁王妃,沦落在外头替人刺绣,若是被旁人知晓了,成何体统。”

  秦氏说到最后,脸色微沉,已是隐隐有了怒意。

  李云辞原最是孝顺之人,李韫政去后,待秦氏更是扇枕温袭。

  只如今,秦氏的言之凿凿,在李云辞听来,却觉疲累万分,抬手轻按着太阳穴,缓缓开口。

  “从前我们房里头的事母亲管得少么?”

  “成婚第一日母亲便将我罚跪在祠堂了。”

  “母亲以为我与她行了房?”李云辞唇边溢出了浅笑,似是自嘲道,“我与她,最是清白不过。”

  秦氏想来也不曾想到,面上愕然,少顷,面色如常道,“你本就在热孝,先头与贺氏成婚亦是因着圣上之命不可违,我不让你们行房倒成了我的错处了?”

  “既热孝中成婚乃无奈之举,母亲又为何要提与东珠之事,是与她成婚便是有违伦理,与东珠便不是?”

  李云辞一字一顿,竟将秦氏说得哑口无言,当即落了面,半晌,才期期艾艾道,“你如今是被鬼摸了头了,你是何身份,三两头地往绣坊跑,你如今衙署公务可还有细心办着?眼下为着这样一个女子对我不敬!”

  “我这样的年纪,半条腿都踏入棺材板了,这般事事为你着想为你周旋,你就这般忤逆于我?”

  这几日他总是在寻雁堂周围打转,衙署确实已许久不去,沾既才刚被劫,若换了平日里,李云辞定然是愧怍不已,可眼下,他心下千头万绪扰成一团乱麻,胸臆间教旁的什么充斥了,已是不吐不快。

  “母亲所说的替我着想为我周旋,便是问她喜用什么馅儿的汤团子,又问她可否愿意替我再娶个侧妃回来?”

  “母亲想来是不喜她吧,既不喜,何以要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来让她误会,既做出了欢喜的模样,又为何要她替我另娶?”

  “母亲先头说,东珠自小没了母亲,你便总是怜惜她。只母亲可否知晓,她亦是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秦氏面色煞白,几乎是从唇角冷哼出声,“东珠是自小与你一道长大的妹妹,她是谁人?她不过是圣上派至你身边刺探于你的一个探子罢了!如何与东珠相提并论?”

  “我要你纳颖婉,你不应便罢了,我要你娶东珠,不过是为着日后我走了好安心,东珠心地纯善,又欢喜你,贺氏心下如何想你,你不知么?你教这样一个人在跟你跟前,让我如何心安?”

  李云辞蹙了眉头,望着秦氏的眉眼,“那日我遇刺,是她护我救我,若不是她,我眼下恐都不在母亲跟前了,何以到现在母亲仍要这般看她。”

  “母亲视东珠为己出,可曾想过,她亦是她母亲所出,将心比心,倘或今日远嫁的是东珠,若东珠的婆母在东珠入府不过一年便要她替夫君另娶,东珠又该如何自处?”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①,母亲待我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的,可母亲待她又是如何,她又是如何待我,又是如何待母亲的?”

  “母亲年岁渐老,怎的现下连心也要盲了么。”

  李云辞说罢,再不去瞧秦氏的脸色如何,径直起了身,推门出去了。

  外头的赵嬷嬷一直在檐下,如何听不到内里的动静,待李云辞走了,随即迈步入内至秦氏跟前,见秦氏只背脊挺直地坐着,眸中定然,唿吸渐促。

  赵嬷嬷心下担忧,轻声唤了一句,“老夫人?”

  秦氏望着面前空了椅子怔神,又侧转过头瞧了眼那不过抿了一口的酸梅汤,那是她熬了一下午的酸梅汤,小火炖了再用勺儿一个个剔壳,入了冰糖再慢熬,凉透了才放置小厨房候着他的。

  终是一个忍不住呜咽出声,侧身抱住赵嬷嬷的臂膀,当即落下泪来。

  赵嬷嬷原是秦氏的陪嫁,跟在秦氏身边多年,听着秦氏那云愁雨怨的一声声抽噎,直将她的心都要打碎了,只得低声劝慰道。

  “老夫人莫要伤心了,眼下王爷不过是一时被迷了心,日后便会知晓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这抚慰之言,赵嬷嬷再看秦氏,却丝毫没有收歇之意,衣袖上头一丝暖流缓缓透过绢布侵入她的臂膀。

  一时无言,只得抬了另一只手轻而又轻得将秦氏搂住。

  -

  屋外院中寂寥的蟾月将孤影投入盈盈一汪瑶塘中,微风拂过将塘中静静卧着的月影扑碎成粼粼波光于塘间晃动。

  李云辞步履沉缓地行在九曲回廊之上,那廊柱与廊柱之间挂着的灯笼火光盈盈,与辉月相交,甫至他的足下,称着他的身影萧索疏条。

  那日在见着贺瑶清留给他的信,他才知晓她的艰难与他的混账,可他遍寻不得,只当再无弥补的机会。

  眼下寻着了她,她竟哪儿都不曾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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