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砸破了脑袋,下一回再疯起来指不定就该捅刀子了,有些读书人就是一根筋老顽固,急起来连自个儿都不放过的人,难保要豁出去‘替天行道’呢。”
薛宝钗皱起了眉头,问道:“娘娘如今怎么样了?皇上是个什么反应?”
“娘娘暂且还稳着呢,但是朝堂上气氛着实紧张,我出发前皇上还不曾拿定个主意。”顿了顿,又叹道:“我瞧着那情形怕是悬,这些人太能闹腾了,闹出这样大的阵仗皇上恐怕也难免要妥协,否则如何能够收场呢?”
难道当真就到此为止了?
想到这儿,薛宝钗的心里头就揪着难受。
这几年到处奔波的日子很是辛苦,但每每看见那么多的女子成功走出家门、看见她们脸上身上慢慢发生改变的精神气儿……毫无疑问这条路是可行的,只要坚持下去,等十几年、几十年过去,一定会跟如今大不相同的。
可若是就此终结,一切就都将化为灰烬,包括先前所做的那一切也都会复归原位,下一次再想重新踏上这条路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至少她和皇贵妃娘娘这一辈子怕是等不到了。
不甘心啊,怎么能甘心呢?
沉默了许久,薛宝钗终究还是一咬牙,“先不急着撤回,既然如今皇上还未有个明确说法,那就证明此事还尚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哪天皇上当真明令禁止了……到那时再考虑撤回也不迟。”
话音才刚落地,就看见一仆妇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外头又有一群书生来闹事了,吵嚷着叫咱们滚回京城去,才收拾好的大门口又被砸得臭烘烘的……”
“他们怕了。”薛宝钗冷笑道:“如此急不可耐到处蹦跶着施压,不过是想逼着这一切尽快结束好各归各位罢了。”
贾琏“蹭”地一下蹿了起来,恼怒道:“这些人如此肆意妄为究竟是哪儿来的胆子?官府呢?就一点儿也不管任凭他们闹事?”
“怎么管呢?这么多读书人还能一个个全都抓起来不成?那可真要出大事了。”贾宝玉摇摇头,满脸无可奈何。
有句话叫法不责众。
个别闹事的直接抓了威慑一番还能有用,但人数如此之多的情况下再用铁血手段企图镇压那就绝不可行了,一个弄不好会引起暴乱的,官府也怕啊。
薛宝钗的火气也上来了,冷笑道:“我什么都缺偏就是不缺银子!城里有多少镖局武馆都给我请回来当护院,再敢来闹腾直接棍棒伺候!暴徒都打上门来了总没有不叫人反抗的道理,我倒要看看官府还能如何!”
不就是仗着人多吗?她是没那么多人,但她多得是银子!可不巧,这世上向来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要多少人她都能请得起!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书生罢了,不给点苦头吃吃还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贾琏人还没回京城,信就已经到林黛玉的手上了。
姐妹两个面面相觑,具是心情复杂得很。
就冲这份勇气和不服输的劲儿,多少所谓的七尺男儿都得自愧不如。
“这事儿闹腾得太过了些,恐怕撑不了多久就该有个决策出来了,姐姐可曾有个什么对策?还是……”
林诗语思忖道:“有点想法,不过还需得妹夫一些帮助。”
姐妹二人咬着耳朵嘀嘀咕咕一通,半个时辰后,林黛玉就匆匆离去了。
“涟漪,去前面说一声,请皇上得空来一趟。”
走到半道儿上遇着一群拦路虎怎么办呢?无外乎四个字——威逼利诱。
要么用雷霆手段强行击退,要么就以利诱之令其乖乖臣服。
搁在这件事上,一则天下文人千千万万,基数太过庞大,二则满汉关系本就紧张,更需得小心翼翼,故而威逼显然是万万不可取的。
那也就只剩下利诱了。
读书人向来自恃清高,不屑于黄白之物,拿银子送给人家都得被砸回来,还得再附带一口唾弃,但那就当真没法子利诱了吗?
恐怕不见得。
历来无论哪朝哪代,但凡有点能力的都必定要送家中儿郎去读书,没有能力的一家老小勒紧了裤腰带也得送儿郎去读书,图个什么?难不成就图一个“读书使人明理”?说到底还不是期待有朝一日鱼跃龙门鸡犬升天?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是全家全族跨越阶层的唯一途径。
由此可见,自恃清高也并非真正的清高,甚至比起很多人来说,这些读书人的欲望还要更加深刻执着,这也就代表着更容易利诱。
“读书人这个庞大的群体中实则还是普通平民子弟居多,不说八九成,至少七八成是足有的,可为何从古至今却还是有个‘寒门难出贵子’的说法?”
“臣妾的弟弟十几岁就高中解元,便是当时直接参加春闱想必名次也差不着哪儿去,妹夫更是当年的状元郎,纳兰大才子十八岁中举十九岁为贡士,还有其他大家族出身的青年才俊更是数不胜数……再观寒门学子,那么庞大的一个群体中,又究竟有几个能走到少年成才这个地步的?”
说人家蠢笨?那必然不是,可究竟差在哪儿呢?差在教育资源。
这些大家族出身的子弟从小就有无数古籍藏书供其阅览,有这个大儒那个名师给予教导指点,就连一样的《四书五经》其实都天差地别。